沒有调查就沒有发言权，昨天我可是在现场的，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曹福元哼了一声道：“今天开会的议題，是讨论公安局有沒有刑讯逼供的事情，至于锦园大酒店是不是存在问題，好像并不是今天咱们要讨论的主題，再说了，就算锦园大酒店真的存在什么问題，那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就是了，可也和有人从公安局跳楼不抵触，嫌疑犯在公安局是怎么跳窗户的，最起码公安局就存在失职嘛，他们是怎么看管犯人的。”

    杨小年也点了点头说道：“曹市长这话说的对，我地意见，先就是查查这个人是怎么从公安局楼上跳下來的，公安局的审讯室在一楼吧，这个人出了审讯室不逃跑，却偏偏走上三楼去跳窗户，这本來就从情理上说不过去嘛。”

    李汝康冷笑道：“杨小年同志，你也不要这么敏感嘛，你这么说，分明就是再怀疑咱们自己的同志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杨小年喝了口茶水，看着李汝康道：“我从來都不会无端的怀疑自己的同志，翻十倍我怀疑的人，事后都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们本身的确有问題，就像这一次保安跳楼的案子，难道你们心里就不觉得可疑吗。”一边说着，杨小年一边扬了扬手里的材料：“这些供词和正眼都是赵文举同志报上來的吧，我就不明白了，昨天晚上那名保安跳楼自杀，接着就是被送进了医院，再然后这些证词和证言就出來了，赵文举同志工作还是很积极的嘛，也挺有超前意识，咱们根本还沒有开会讨论怎么处理这个案子，他就已经把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说赵文举同志提前做了工作还不对吗，难道说等着咱们开完了会安排好了再去落实，到那个时候，只怕有人又会说他工作部积极不主动吧，反正某些人是想怎么说怎么都有理。”

    杨小年轻轻点头：“我倒是沒这么说，不过，我很想知道，赵文举在公安局是什么职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局长政委都干什么去了，在家里睡大觉吗，为什么这份以市局名义送上來的材料，沒有于海水和罗向阳的签名。”

    在座的人谁不知道，虽然赵文举只是个常务副局长，可在公安局里面说了算的就是他这个三把手，在他的面前，局长政委从來都只能靠边站，什么时候市局的事情轮得到他们來插手了。

    但这个事情只能算是潜规则，沒有人提到也就算了，现在杨小年提起來了，大家这才“突然”、“好像”有点恍然大悟：是啊，公安局再怎么说也是于海水和罗向阳两个人当家做主，这份材料上面盖着市局的大印，怎么沒有他们两个人的签名呢。

    任广平皱起眉头，看着杨小年说道：“小年同志，沒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市局的调查材料也不是赵文举一个人办的，毕竟当事人的签名可不会是假冒的吧，昨天参与审讯的同志一共是六个人，这些同志难道都在说假话、都不值得信任，再说了，他们在审讯中已经证实了锦园大酒店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題，既然你相信咱们的同志，那就应该接受他们上报的这个保安跳楼的原因，把讨论的重点放在怎么调查锦园大酒店违法乱纪上來，而不是一直揪着自己同志们上报的材料不放，难道你觉得锦园大酒店不应该调查，还是觉得他们那里根本就不会涉及到触犯国家法律的问題。”

    任广平的眼神从大家的身上转了一遍，接着说道：“何况，就算真的是那些香港客人喝多了酒有些不礼貌，难道就能允许锦园大酒店的保安动手打人，咱们是礼仪之邦，文明之邦，精诚待客的美德还要不要，三佳集团在我市投资的重要姓郑书记已经讲得很明白了，可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据说人家要回去了，不在和我们谈下去了，同志们，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就因为两名小保安的过错，就要和咱们失之交臂，难道我们还不该警醒吗，我看这个事情一定要认真对待，严肃处理，一定要改变咱们留给人家投资商的不良形象、消除不良影响，以我们的诚意，打动他们，改变他们的决定，坚定他们在我市投资的信心。”

    你还真别说，任广平的话还是很有煽动姓的，听着他地话，一些常委们心里都有些沉重，有些想赞同杨小年的人也再一次默默的看起了材料。

    为了拉來投资，就算是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也是应该的，这可是与时俱进的大局。

    杨小年就冷笑着看向任广平：“为了拉來投资，就需要牺牲老百姓的利益，为了拉來投资，就让那些人在我市为所欲为，这是什么道理，我倒是想问一问，如果昨天那两个香港人要拉走开房的是你任广平的女儿，你会怎么做呢，我看在这个事情上张锦园做的不错，对于这样的流氓，就是很应该先打出去……”

    杨小年此语，简直是满座皆惊，这，这个比方也实在是太有点那个了吧，大家谁都知道，任广平只有一个宝贝闺女，那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着。

    “杨小年，你……你这是人身攻击，你这是无赖行径，你无耻……”任广平气的满脸通红，用手指着杨小年，憋得一阵剧烈的咳嗽。

    杨小年不紧不慢的说道：“将人心比自心，我只不过是用你的亲人打了个比方你就受不了了，张锦园昨天眼看着有人调戏他的女儿，让人把他们赶出去有什么错，在这个事情上面，首先是那两个香港人存在着问題，当然，张锦园那边也有点过激，该是谁承担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是投资商，就放任他们违法乱纪不闻不问，他们到潞河市來投资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來当慈善家的，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情他们取消在我市投资的决定，那只能说明这是他们沒有战略眼光，受损失的不仅仅只是我们……”

    郭铭俊就笑了笑说道：“杨书.记这个话不错，可人家三佳集团不來我市投资，还有别的地方可去，而我们失去了这次机会，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赶上这样的好事儿了呢。”

    “哼，悲天悯人，为了一两个人的利益影响大局，这到底是坚持原则还是无知。”一阵沉寂后，郑耀民一拍桌子说道：“我认为，一定要坚决查处锦园大酒店，严惩打人的那两个保安，铭俊同志亲自部署落实，一定要尽快拿出个处理意见，让香港客人看到我们争执治安环境的决心……还有同志有不同看法吗，沒有就散会。”

    他的话音刚落，杨小年就在一次大声说道：“我不同意郑耀民统治这个观点。”

    郑耀民眼里闪过两道厉芒，眼见得大家都不出声，显然也沒有谁支持他这个观点，大概他自己觉得很沒有面子吧，小年轻死不认输，一定要挣扎着挽回局面，殊不知，你现在越是胡搅蛮缠、固执己见，越是给人留下一副死缠烂打不识大体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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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风云变幻

    杨小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坚持调查保安跳楼的真相；我坚持严格依照法律处理三佳集团那两个人的相关责任；我坚持遵照事实，调查锦园大酒店存在的问題，这些并不矛盾，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在我国境内违反了我们的法律，就要按照法律依法惩处，我们是渴望和三佳集团达成协议，但这并不是说咱们的法律对他们不起作用，并不等于就可以牺牲我们的尊严，牺牲老百姓的利益和正当权利，如果因为引进外资，就把我们的尊严扔在脚底下任人践踏，那我们就是慈禧太后、就是李鸿章，我们还不如百年前的清政斧……”

    这个话，说的曹福元一脸沉思，说的王珺和卓玉坤等人愕然相顾。

    郑耀民的脸上怒色闪现，却把眼神从杨小年的身上收回之后阳面大笑：“好、好，既然是这样，那就表决吧，我倒还是要看看你这顶大帽子能压的住谁，同意杨市长意见的请举手……”

    大概，他自己都觉得以前太高估杨小年了，当猛然发现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郑耀民的笑容里不由得就充满了轻蔑，说话的口气里面也满含着戏谑的成分：“同志们，不赞同杨市长的观点，那可就成了慈禧太后李鸿章了啊，大家还是……”

    说到这里，郑耀民却猛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就在他让大家举手表决的那一刻，他看到杨小年第一个举起了手，紧跟着是薛世义、张逸、陶宗夫、曹福元、王珺、卓玉坤的手也跟着举了起來。

    潞河市一共十三名常委，今天沈士成沒有参加会议，常委实到十二人，杨小年已经拿到了七票。

    这个结果，让郑耀民不由得有点傻眼，也让李汝康和任广平等人暗暗的吃惊，心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居然连曹福元那个老顽固也赞成杨小年的观点。

    看着郑耀民那因为意外而有点变形的脸，蓝天有些不忍心，打点着词语为郑耀民解围：“有不同意见是很正常的事，我看，就不必继续讨论了……”

    你妈隔壁，你还嫌老子丢人不都啊，人家这手举都举起來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震惊之余，郑耀民马上就认清了一个现实，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说走出这个会场，那今后自己在常委会上铁定就会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好，既然大家都觉得杨市长说得对，那就按照杨市长的意见办吧，郭书记，这个案子你们政法委组成专案组，一定要认真的调查清楚，现在散会。”

    他却是想不到，因为自己在常委会上的败绩，更因为杨小年刚抓了李康平的威势，而让潞河市的风向开始了一边倒的趋势。

    常委会上，杨小年一力压倒郑书.记的事情很快就在整个潞河市官场上传扬了开來，这让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干部心中纷纷改变了想法，站在郑耀民一边的人更是人心惶惶。

    就在这种形势下，于海水和罗向阳中算是彻底掌握了公安局的话语权，赵文举则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般抬不起头來。

    趁着这股不可阻挡的气势，于海水和罗向阳两个人重新调查了昨天发生在公安局里面的跳楼案件，等到郭铭俊带着人赶到公安局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于海水拿给他的材料，在口供里，那些参与审讯保安的干警不仅仅承认了自己存在暴力执法的事实，同时也证明了他们嗯不过是接受了赵文举的命令，严格按照上级的命令行事。

    这份厚厚的材料中，还包括他们检举揭发赵文举安排他们参与其他事件的内幕，其中，就有赵文举安排他们为李汝康的妻侄闫宁、以及杨茂祯的儿子杨晓刚脱罪的事情，还有赵文举多次让他们帮着屠彪摆平一些伤人致残、致死的问題。

    郭铭俊看到这份材料脸色变了又变，但在这种铁的事实面前，他也不能不接受于海水先把赵文举停职接受审查的建议。

    他这边正琢磨着怎么给赵文举开拓的时候，省纪委调查查组的人却來到了公安局，说赵文举涉及到了李康平的案子，需要配合调查，省纪委的人出示了相关的手续之后，直接就把赵文举“接”走了。

    当郑耀民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几乎气炸了心扉，大声呵斥道：“怎么搞得，简直是乱弹琴，你先回來吧，这个事情你不要在参与了……”

    这个时候，如果郭铭俊在参与下去，那势必会把火苗子引到自己的身上，这个时候也只好舍掉赵文举这个棋子了。

    虽然自己來到潞河市之后，是靠着赵文举才掌握住了公安局这个实权的部门，但现在省纪委插手，赵文举本身也已经成了裂开缝隙的蛋，在不毅然决然的抛弃他，最后可能就会把自己给牵连进去，要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还是趴在赵文举老婆身上睡觉的。

    经过调查，发生在锦园大酒店的那一幕和保安跳楼自杀的事情很快就已经查清楚，那天晚上两名香港人调戏张珊珊在前，被张珊珊呵斥后动手殴打在后，张珊珊气愤不过叫來了保安打了两个香港人，但基本上属于正当防卫，并且防卫的底线也不算过当。

    而两名保安被抓进市局之后，赵文举接手案子，让人对他们展开了刑讯逼供，那名保安受不住才跳的楼，现在背摔成了脊椎骨粉碎姓骨折，如果治疗效果不好，很有可能会瘫痪一辈子。

    而省纪委很快也差明白了李康平和赵文举存在的问題，在八中的案件当中，因为犯罪嫌疑人是市委常委李汝康的侄子和市政斧秘书长杨茂祯的儿子，赵文举亲自出面找了受害人的家长，通过威逼利诱的形式，给了受害者父母三万块钱，堵住了受害者父母的嘴。

    然后还是赵文举从中间联系，找上了李康平，把这个案子弄成了“免于起诉”。

    至于李汝康和杨茂祯在这中间是不是做了手脚，李康平沒有说，赵文举也很光棍的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省纪委沒有深究的意思，杨小年自然也不会再提出什么特别的要求。

    根据这些调查的结果，市局很快下文，免去赵文举潞河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职务，同是提名另一副局长马继高委常务副局长，报省厅批复。

    至于李康平的事情，这由省纪委向市委、市人大提名，开除党籍、撤销市检察院检察长的职务，并上报省委。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省公安厅却并沒有接受潞河市委的提名，而是任命省公安厅刑侦局某处副处长陈冰婧担任市局常务副局长，马继高调省厅另有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