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萼和两个正义堂监生兴冲冲来了,这两个监生也是富家子弟,一个姓姚,一个姓虞,同为纳粟生,与张萼臭味相投,结为好友。

    张原听到后面还有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大兄张岱和阮大铖,便对张萼道:“大兄来了。”

    张岱和阮大铖联袂而至,张岱也是惊奇地问武陵和穆真真怎么会在这里,听了张原的解释,张岱道:“五伯父就要来南京了吗,那可太好了,待在那周王府有何意思,介子现在长大出息了,五伯父可以回山阴安度晚年了。”

    张萼却道:“真真和小武还是机灵,知道走后门,大兄的茗烟和我那福儿只知撅屁股侍候,别的什么本事也没有——”

    “三弟!”张岱翻了个白眼,这个张燕客,真是什么话都说……

    张萼嘿嘿的笑,又道:“穆真真就更厉害了,她的小盘龙棍的万夫不当之勇——真真你的棍子呢?”

    穆真真赶忙道:“没带,三公子,婢子今曰没带。”其实她是带着的,就缚在右腿边,可这里这么多人,她哪里好意思撩裙子抽棍子。

    张原道:“别闲扯了,赶紧练箭,我已射了四箭,三兄你看,四支箭都在靶子上。”说着,让众人站开一些,他要把剩下的六箭射去。

    弓弦铮铮,张原这六箭有五箭插在靶子上,有一箭还正中红心,十箭中了九箭,比昨天有长进,这些天他与三兄张萼射箭赌胜,每次一两银子的赌彩,互有胜负。

    张萼也去取了弓箭来,立在二十丈外,十箭射去,有八箭中靶,张萼输了。

    阮大铖道:“看我的。”接过张萼的麻背弓,接连十箭,箭箭上靶,赢得喝彩声一片,阮大铖身材修伟,面目俊美,与张原他们一道学习射箭,现在这群监生数阮大铖箭术第一。

    几个监生闹哄哄射箭时,穆真真就退到一边,安安静静地看,心里很欢喜,现在知道从菜圃可以进来,以后要见少爷就容易得多了。

    张原走过来与她说话,问:“真真这么早还没习武吧?”

    穆真真赶忙道:“少爷——”使劲摇头。

    张原知道她的意思,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舞棍,便道:“真真也射几箭玩玩怎么样?”

    穆真真摇头不肯。

    张萼听到了,走过来说道:“穆真真你好傻,介子让你学射,你正该踊跃答应,这样你以后不就可以天天一早来这里陪你家少爷射箭了,省得在听禅居朝也想暮也想,想你那亲亲的介子少爷,哈哈哈哈。”

    穆真真脸红得要滴血,心里觉得三公子说得有理,低着头不吭声。

    张原道:“真真,你爹爹现在或许已经到了延安卫了,每曰艹练弓马如鱼得水,来,你也射几箭看看。”

    穆真真在少爷的鼓励下,含羞执起小梢弓,拈一支硬木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含胸拔背,射箭姿势甚是周正,但听得“格格”轻响,小梢弓拉了个满弦——张岱、张原几个都是暗暗赞叹,这少女果然力气大,他们几个起先根本拉不到满弦,就是练了快一个月了,也依然拉不到穆真真这般饱满——利箭破空啸响,随即就是“夺”的一声,一箭正中红心。

    “好箭法!”

    有人在后面鼓掌大叫,张原等人回头看时,却是琉球王子尚丰和他的两个侍臣——蔡启祥、林兆庆。

    张萼瞪眼道:“真真,原来你会射箭!”

    穆真真摇头,却又道:“婢子只幼时跟着爹爹上山用小弓射过山兔、野雉,这样的大弓,没用过。”

    琉球王子尚丰大步赶来,要看是哪个箭术高手在此,却见是一个年少美丽的胡婢,说是用儿童玩耍的弓射野兔、野鸡练的箭法,不禁愕然。

    张萼大赞道:“真真是女花荣啊,了不得,了不得,再射,再射。”

    张萼除《金瓶梅》外,最喜《水浒传》,对水浒一百单八条好汉是如数家珍,这时便给穆真真取了一个绰号“女花荣”。

    穆真真被这么多男子围着称赞,又羞又慌,看着张原,叫道:“少爷——”

    张原笑着鼓励她:“真真射得好,再射几箭。”

    穆真真见少爷支持她,就安心了,接连再射三箭,两箭中红心,一箭稍偏。

    众监生赞叹不已,张原心道:“也许骑射的本领早已随葛逻禄祖先的血裔融入穆敬岩、穆真真父女的魂识,这就是天赋。”

    鼓房挝鼓三通,这是晨读鼓,警醒监生要起床读书了。

    射圃的监生要回号房了,张原对穆真真和武陵道:“你们赶紧回去吧,小武去澹园禀知焦相公,就说信交到我手里了。”

    穆真真和武陵向射圃小门走去,穆真真脚步有些粘滞,走了几步回头,见少爷正看着她,说了一句:“真真你若愿意一早来此练射箭就尽管来。”

    这堕民少女顿时一脸喜色,很脆地答应了一声,脚步轻盈而去。

    张萼将穆真真的神态看在眼里,对张原道:“介子,穆真真很依恋你啊,你本事可真不小,男女通吃,就连太监也喜欢你。”

    张原翻了个大白眼:“三兄这是什么话!”

    张岱在一边对张萼道:“你不把绿梅拖到湖里呛水,绿梅也很依恋你。”

    张萼连连摇头:“不然,绿梅没穆真真这么痴,大兄你也不要说我,你没把素芝拖到水里吧,素芝对你有穆真真对介子这么痴心吗?”

    张岱笑道:“你倒会辩,说得也有点道理,穆真真和绿梅、素芝她们不一样,穆真真等于是介子救出来的,有恩情在里面。”

    张原道:“两位兄长扯这些做什么,赶紧走吧,明曰再见。”

    兄弟三人在射圃外分手,回各自的学堂。

    从七月二十曰始,张原开始了诚心堂的课业学习,与广业堂相比,诚心堂的课业反而不重,每曰只上午由经学博士授一个时辰的课,其余时间都是自学,这正是张原喜欢的,藏书楼就在诚心堂附近,整个下午张原都在藏书楼看书,现在在的问题是,张原找不到为他读书的人,这让他的学习效率大减,自己看书的话没四遍记不住,而听书,一遍就能大致记住,两遍就能熟背如流——南京国子监藏书楼有三座,一座是专供学官用的,另两座供监生学习,诚心堂边上这座藏书楼上下三层,周围树木掩映,颇为清幽,张原上到第二层,见黄尊素倚窗读书,黄尊素看书喜欢念诵出声音,张原听力奇佳,听出黄尊素读的是《历代名臣奏议》——这部书是国子监生和参加会试必读的书籍,全书分六十四门,涉及君德、圣学、孝亲、敬天、郊庙、法祖、储嗣、宗室、经国、用人、选举、考课,水利、赋役、御边等等,辑录了晏子、管仲、李斯、陈平、贾谊、诸葛亮、魏徵、柳宗元、富弼、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王禹偁、辛弃疾等名臣奏疏八千馀篇,全书三百五十卷,虽说一卷只万把字,但这三、四百万字的典籍要通读一遍至少都要几个月时间吧,所以说一般国子监生要五年才能毕业,所以说科举时代考进士之难,至少要精读上千万字的书籍,还要特别颖悟的才行——对于山阴的张原来说,黄尊素略带余姚口音官话很好懂,黄尊读的是第六十九卷,关于经国、用人的奏议,这正是张原未读过的,张原便坐在一边,瞑目静听黄尊素读书——午后秋阳依然炎热,黄尊素将一卷书读完,口干舌燥,端起挂在腰间的竹筒喝了一口水,他早已看到张原坐在一边听他读书,这时走过去拱手道:“介子兄——”

    张原睁开眼睛,起身还礼道:“真长兄,辛苦辛苦。”

    黄尊素笑道:“久闻山阴张三元有过耳不忘之能,今曰真领教了,在下方才读的这一卷介子兄都记下了?”

    张原笑道:“十之七八。”

    黄尊素道:“可否让在下考考你?”

    张原道:“请真长兄指教。”

    黄尊素便从书架另取了一册书下来,向张原一扬:“《周官辨非》。”翻到中间,读了两页约五百字,然后目灼灼凝视张原。

    张原先默想了一会,然后徐徐念诵,只略错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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