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内城三天了,麾下凌寒战死,汪澎重伤,六千士兵尚余不下二千余人,但却仍然将秦州内城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关将军,这是最后一箱掷弹了!”一个满面是血的黑衣监察院特勤抱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将箱子放在关兴龙的面前,“关将军,看来我们要毙命于此了!”

    关兴龙呵呵一笑,“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有什么好怕的,马革裹尸,是我辈的荣耀!”

    这名特勤笑道:“是啊,能与关将军一齐战斗,是我的这一生的荣耀。那怕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关兴龙点点头,“你们不错,这一次监察院在秦州的特勤还剩下了几个?”

    “连上我,还有三人,其它的都已经去了!”特勤笑道:“黄泉路上倒是热闹,不致于孤单了,关将军,您说说,我们还能守上多长时间?”

    “也许一天,也许马上就会被破城!”关兴龙摇头道:“这种事情取决于双方战斗的意志,谁也说不准。”

    特勤从箱子里掏出一个掷弹,“将军说得好,这一箱掷弹菜有三十枚,足够杀他们几百人了,想想这一次战斗,我亲手投下的掷弹杀的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想也觉得兴奋。咦,关将军,他们在干什么?”

    特勤忽地睁大眼睛,看着外城密密麻麻的洛阳军队。“他们怎么撤走了?”

    关兴龙霍地转身,看着城下,一队队的洛阳军齐唰唰地转身,向着城外奔去,不到片刻功夫,被围得铁桶一般的内城之外,居然没有了一个洛阳兵。

    “这是怎么了?”关兴龙摸着脑袋。

    “将军,他们是不是见打不下来,干脆不打了!”特勤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可思议。

    关兴龙一下了跳了起来,“不是打不下来,而是他们不能打了,他们打不了了,勃州,青滩,勃州一定落到了我们手里,青滩一定落到了我们手里,控制了莱河,进入秦州的大军便有可能被我们完全堵死,他们要跑路,要跑路了!”

    关兴龙又叫又跳,兴奋不已,已经作好准备与城偕亡的他,突然看到生的曙光,那种狂喜实在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身边的特勤看着狂喜的关兴龙,瞬间也明白过来,敌人要跑了,他们没有时间来攻打己军了,换句话说,定州军胜利了!

    他一蹦而起,顺着城楼的楼梯向下狂奔而去。

    “我们赢了,敌人逃跑了,我们赢了,敌人要逃跑了!”欢喜的叫声响彻全城。

    疲惫不堪的士兵从藏兵洞中爬了出来,正躺在一大堆死尸之中抓紧时间睡觉的士兵迷糊地站了起来,伤兵们你扶着我,我扛着你,一个一个地聚集到了城头,眼中露出狂喜之色。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关兴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一间房里,那里,重伤的汪澎仍然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汪澎,我们赢了,你可要挺住啊!”

    也许是外面的欢呼声惊醒了汪澎,也许是他的伤有了一点点起色,汪澎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看着关兴龙,喃喃地道:“关将军,我们赢了,追上去,杀敌啊!”

    关兴龙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敌人跑了,追杀的事就不劳我们艹心了,汪澎,我命令你给我挺住罗,咱们一起从大草原上杀过来的,你可不许在这个时候怂包了,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死!”

    汪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当然,当然,没有将军的命令,我绝不会死!”说着话,又昏迷了过去。

    城外,屈勇杰听到内城传来隐隐的欢呼声,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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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八章:安得猛士兮守四方(4)

    局势崩坏一至于斯,上一刻看着还似大占上风,但到了下一刻,却转瞬之间遭到逆转,天堂与地狱之间,就是这样一线之隔。屈勇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心经营数年,练兵,铸器,改政,积蓄力量,为的就是这一次仅有的机会来翻盘,但随着这一场战役的结束,一切都将化为乌有,接下来的曰子里,洛阳将在定州数个方面的猛攻之下苦苦支撑了。

    更为可怕的是,这场战事的失败将会在洛阳控制区内域内造成极为深远的影响,作为数年以来一直坐镇中枢的大将,屈勇杰深知,首辅为了获得与定州李清对抗的资本,强行推行新政,虽然短时间内看起来成绩斐然,为朝廷聚集了大量财富,也使控制区内的普通百姓对朝廷的拥护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不像定州那样,为原有的权贵阶层找到一条新的发财路子,这一幢高楼却是建造在沙滩之上的,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发连锁反应,那些在朝廷强力镇压之下的势力阶层虽然看起来忍气吞声,但无不在暗处觊觎着,随时都有可能扑出来狠狠地已经伤痕累累的大楚肌体上再咬上几口。把半只脚已经踏出悬崖的大楚在向外推上一把。

    李清显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无孔不入的定州监察院一直便在从事这项工作,职方司虽然全力以赴,以雷霆手段对付这些可能的反叛,宁可枉杀三千,不可错过一个,但又怎么可能没有几个漏网之鱼呢?

    强力的镇压能取得一时的平静,但压得狠了,反弹也会愈大,屈勇杰清楚,能在职方司如此的高压之下还能隐藏下来的家伙,一旦发难,必定便是惊天动地的燎原大火。

    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大火熊熊的秦州内城,听着里面那兴高采烈的欢呼声,想象着那个独臂手持厚背刀,屹立在城楼之上的将军,屈勇杰心情低头到了极点,大楚的名将一个接着一个的不是反叛,就是殒落,而定州那边,却是名将辈出,而且这些人都极其年轻,可以想象,在未来的战斗之中,己方的劣势会更加明显。

    也许自己再加一把劲就能打进秦州内城,但这又有什么作用呢?杀光里面的人泄愤?

    眼下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秦州的二十万大军安全地带回去,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愿意再在这里耽搁那怕一点点的时间,现在对于洛阳军队来说,一点点的时间或许就能决定命运。这是洛阳最后挣扎的本钱。为了保住这最后的翻盘资本,屈勇杰不愿意冒上一丝一毫的风险。杀光城里的人或许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但却有可能搭上麾下的大军,这笔帐谁都会算。

    将军队带回去,只要有军队,便会有希望。屈勇杰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哪怕是当年他以统领大将军之尊,被尚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参将李请麾下一个连名字都不一知道的小兵干翻,也没有使他就此一撅不振,更何况大楚还拥有半壁江山,还有数十万大军。

    李清能带着三百残兵发展到今天,大楚为什么不能绝地反击,于绝境之中淌出一条生路来。屈勇杰紧紧地抿着嘴角,伤感褪去,刚毅重新回到脸上,“我们走!”重重一鞭打在马上,屈勇杰飞马离去,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秦州城。

    周同已经率先撤走了,再阻拦王启年的启年师救援秦州的过程当中,当周同发现启年师一部突然向着安福寺方向穿插,便立即明白一定出了大事,而现在最有可能出大事的便是勃州,只有勃州那边出了问题,王启年才会不顾秦州的安危,不管关兴龙的生死,在激战之中派出部队向安福寺穿插,那是想占据安福寺,从侧路威胁己军的后路,想得再严重一点,那便是准备在己军后退的过程之中,延迟自己撤退的步伐,从而为他们的布局赢得时间。

    周同当机立断,全军撤往虎亭,扼住虎亭,小艾河,鸦雀岭一线,使王启年不可能有哪怕一点点的机会,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周同甚至抛弃了自己正在前线激战的整整二个营一万人的部队。

    周同的清醒与当机立断,壮士断腕让王启年叹为观止,周同这一招让他奇兵突袭安福寺的妙招完全是重重一拳打在了空气之中,难受不已。除了咬牙切齿地吃掉周同的弃子之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同的部队好整以暇地撤走。而他,则只能驱兵赶往秦州。

    周同与屈勇杰在小艾河会师,两名洛阳的大将军相对无言。而恰在这个时候,勃州兵败,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裘志自杀殒国的消息传来,两人更是如丧考妣,裘志虽然因为与李氏的关系,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板凳,但并不妨碍他们两人对于裘志的尊敬,这已是大楚硕果仅存的一员老将了,没有想到这位须发皆白,年过七十的老将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老将军其实是可以不死的,即便他落到定州军手中,李清也不会难为他!”周同幽幽地道。

    “哀莫大于心死,老将军将他的一生都付给了大楚,看到大楚如今一步步走向深渊,而他却无力挽救,这种感觉只怕生不如死,老将军这是不愿意活着看到大楚被颠覆,所以一了百了啊!”屈勇杰哀叹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们的勇士一个接着一个的殒落,接下来,我们还有谁能为大楚保驾护航呢!”

    周同眉毛竖起,重重地捶着马鞍,“屈大将军,我们还有数十万大军,还有半壁江山,还有你,还有我,还有岷州张爱民,还有幽燕的向平候爷,我们还没有输掉最后一张底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屈勇杰看着周同,“难得周将军还有这份豪气,好,哀兵必胜,我们就与李清死嗑到底,那怕最后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小艾河河水随着风声荡起微波,撞击在岸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周同伸出手来,感受着空气中的风,“希望今年的冬天来得更早一些!”

    “是啊,希望冬天来得更早一些!”屈勇杰道。“走吧,过河,撤回兴州,袁公在兴州等着我们呢,只怕兴州已是守不住了,回到兴州,我们的第一件事便是撤退,所有的军队,所有的人口,统通都撤走,一个也不留,我们给李清留一个空荡荡的兴。”

    两人策马扬鞭,沿着小艾河大坝踏上了兴州的土地,回往秦州,恍如一梦。

    从青滩失守之后,袁方就知道这一场战役,将会以洛阳的完败而告终,匆匆回到兴州的他,立即便开始布署大撤退,他第一步迁走的就是兴州的所有富户,豪绅,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在钢刀加颈之下,这些人不管是情愿也好,还是不情愿也好,只能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带着自己的财产,一步三回头地撤出兴州,第二步便是强行驱赶百姓离开,所有的城镇,乡村,到处都是滚滚人流。当屈勇杰,周同两人回到兴州城的时候,这里的官员们也已经撤离的七七八八,庞大的兴州城,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城池。

    “将城一把火烧了吧!”周同狠狠地道,“给定州军留下一地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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