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钟离钟副总兵擦着奥村永福的身子奔过去的时候,奥村永福突然发难,一下就扼住了钟离的身子,手上一枚胁差就比住了钟离的脖颈,钟离一滞,脖颈上寒意逼人,顿时就昂起头来。
“少殿下,若不想这位大将军死,就把松夫人送过来。”奥村永福扼着钟离缓缓往旁边退了几步,又对几个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个家臣武士虽然魂不守舍,但瞧见主公挟持了明国的从三位大将军,顿时精神一振。
“别乱来。”乖官赶紧对奥村永福举手示意,钟离如今可是他手下头号得用的人,别说死了,油皮破一块,乖官都打算把奥村永福剁成肉酱喂狗。
“让松夫人穿上衣……”奥村永福话说了一半,突然就被钟离脑袋往后一个头槌,顿时就把后半截话敲进腹中,只是这个头槌更是露出了喉咙要害。
要说钟离钟副总兵,这位老惦念着娶一个官宦小姐,又位高权重几乎不需要动手,却是让大家都忘记了,这厮出身绿林道,本是打家劫舍的马匪,那一身功夫虽说不是出神入化,但强就强在因为出身绿林,很多功夫路数你想都想不到。
像是头槌这种路数,就已经出人意料,他一个头槌后顺势翻身,整个身体就往后头压去,而一般被人用刀剑比住脖颈,正常动作都是把刀剑往后拉,因为他往后翻去,这么一拉,只是把他的头盔给削落,头发也断了几根,除此之外汗毛也没伤到一根。
而他翻身在半空中的时候,腿在空中一蜷,顺手就在靴子里头摸出一把匕首,顺势往后头捅了进去。
奥村永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匕首,这时候才觉得浑身的血液正快速地往伤口流去,一时间,浑身发冷。
“主公……”几个奥村武士都是谱代家臣出身,看见奥村永福胸口插着一枚匕首,顿时齐齐悲鸣,万念俱灰之下,噗通,都跪在了奥村永福跟前。
乖官奔了过来,伸手就在钟离身上一阵儿乱摸,确信钟离毫发无损后,瞪大了眼睛看着钟离,“卧槽,哥哥还有这等本事?”
钟离暗中抹了一把冷汗,这还是他以前做马匪的老手段了,蹬里藏身这种路数用多了以后,慢慢就觉得似乎对人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用,后来这招就成了他的杀手锏,正所谓嘴上叫哥哥,手上掏家伙。即便你拿家伙比着他了,他还油滑地像是条泥鳅,一翻一缩,不但自己没事还能给你攮上一匕首,他这没影子的诨号也就慢慢闯了出来,直到后来打劫浙江巡抚蔡太,这才把没影子的诨号改称无影做了自己的表字。
多年养尊处优,他也差一点着了奥村永福的道儿,幸好,靴子里头藏匕首他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下意识使来居然也克敌制胜了,但他绝对不肯跟乖官说我也是侥幸的,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也不瞧瞧哥哥是谁,当年哥哥我诨号没影子,这万儿当年在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道上那也是赫赫有名的……”
他吹嘘了两句,这才发现跪在地上直愣愣看着这边的松夫人,身上披着一件袍子,里头若隐若现,温泉里头还泡着阿市公主等人,顿时大窘,卧槽,我这是昏了头了。
他当即弯腰捡起自己的头盔转脸就走,简直是抱头鼠窜而去,“哥哥我可是什么都没瞧见啊!我若瞧见了,叫我以后一辈子害针眼儿……”发着牙疼誓,连停也不停就出了布帷子,到了外面,就听见他大嗓门儿喊:“去去去,看什么看,那谁,老瑞恩啊!赶紧远远的,该干嘛干嘛去。火枪声?国舅爷闲得蛋疼打鸟儿玩,你管得宽……”
乖官哭笑不得,就转身看着奥村永福,奥村这时候已经躺在了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口中却还低声喊着阿松的名字。
看着不远处前田庆次无头身躯,再看看眼前的奥村永福,乖官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以前到底也是看过《一梦庵风流记》这本以前田庆次为主角的书的,当初还颇为羡慕书中故事,如今书中的人物就死在眼前,再联想前世今生,未免有些唏嘘。
阿松不敢过来看奥村永福,跪在原地双手抱肩,低声发出哽咽的声音,“庆次郎,助右卫门……”
奥村永福叫了一会儿阿松的名字,眼神开始涣散,却低声唱起方才前田庆次作的诗:
云无心以出岫亦为诗,若无心花月亦不苦。
没有七年之病,不用三年之艾。
困欲眠时昼亦眠,醒欲起时夜亦起。
若无登九品莲台之欲,亦无堕八万地狱之罪。
若尽情活到当活之曰,死亡不过是退隐……唱到这里,黯然无息。跪在他身边的几个家臣双手捂着脸,泪水涟涟而下,其中一个突然就拔出胁差来,把乖官下一跳,正要拔出村正,结果那家伙一刀就刺进自己小腹,却是为主公剖腹殉死。
有他带头,其余几个哭了两声,也纷纷抽出胁差刺进小腹,全部死在了奥村永福身边,乖官瞧着皱眉,却也感叹,再看看死在门口的福田康夫,不得不说扶桑人很极端。
满地的尸体血腥味道,乖官皱眉,就冲着外头大叫波多野梨奈,叫了好几声,不见梨奈进来,正有些恼火,樱井莉雅红肿着眼睛带着十数人进来,那些早合少女队低头就把奥村永福等人的尸首往外面搬,乖官看见樱井莉雅,忍不住就问,“梨奈呢?”
樱井眼圈顿时又红了起来,哽咽道:“殿下,对不起,对不起……”
乖官心里头一沉,“怎么了?”
“梨奈姐姐她……她自刃了。”樱井莉雅哭着跪在乖官跟前,乖官闻言,身子一晃,“怎么会,好端端的……”
“殿下,对不起,我们都只顾着注意布帷子里面和大山方向,没注意外头……”樱井低声抽泣着,就像是正常人都以为小偷会穿墙越室,实际上大多数时候小偷都是从正门进来的,可即便这样,正常人的视点还是会注意阴暗的地方而看不到光亮处,“梨奈姐姐被奥村永福和人用树棍子敲晕了,醒来后就觉得愧对殿下,拔了刀就……”樱井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那时候我就在旁边,梨奈姐姐抽的是我的刀……”
乖官的心沉了下去,一想到那个琉球岛上脆生生道[愿为主公甲胄]的长腿女孩,忍不住,心中就一酸,眼眶也涩涩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好看见那些女孩在收敛前田庆次的尸身,当即就暴怒,大声喊道:“肯定是前田庆次和奥村永福这两个家伙,一个正面引她说话,一个背面下闷棍,把他们两个剁碎了喂狗,剁碎了喂狗……”
大喊大叫声中,涩涩地眼眶中还是不争气地淌出了两行晶莹地泪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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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章 如来说,男人不容易
郑乖官暴跳如雷,拔出村正一剑就刺在地上奥村家武士的尸身上头,剑刃深深入体,随手一拔,由不解恨,又一剑刺了下去,连刺了数下,转过身来瞪着红彤彤的眼珠子就瞧着不远处地上前田庆次的尸首,茶茶三姐妹被他脸上的狰狞吓着了,小督即便是瞧见杀人也没害怕,可瞧见他这副模样,却是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光着脚板踩在鹅卵石上,他数步走到前田庆次无头的尸首面前,红着眼睛,一抬手就要刺下去,冷不防被松夫人一把扑过来抱住大腿,哭着哀求道:“不要,殿下,求求你发一发慈悲……”
人在愤怒的时候用佛家的话讲就是阴魔附体,这时候乖官被仇恨迷红了眼睛,若不是这两人,梨奈显然不会死,这两人跟他半个永乐通宝的关系都没,梨奈却要算他的身边人,人总是讲个远近亲疏的,这孰远孰近却是一目了然的,哪里肯听阿松的话,瞪着红彤彤的眼珠子就嘶声道:“撒手,人无信不立,我说灭前田庆次满门就灭他满门,你现在赶紧和前田利家断绝关系我或许饶你一命,千万别不知好歹,到时候我说不准把你们前田家荒子城左近杀一个百里无人烟……”
正所谓天子一怒,血流飘撸,这句话可不是说的玩儿的,如今乖官带甲上万,铁甲船三十艘,又是大明帝国的国舅爷,他若真的想把前田家荒子城周围百里杀一个干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打败了猿秀吉,他坐镇京畿,到时候说一句话,怕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上国国舅老爷手上的刀,在这乱世之中,杀人又算什么。
这句带着血淋淋味道的话当即就把阿松给镇住了,她想不信,可是,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再说她拿什么和这位殿下讨价还价?一呆之下,一松手,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鼻腔儿出气哼了一声,乖官转过身来,握着村正一剑就剁了下去。
剑刃刚砍到尸身上,乖官就被人一把抱住,接着,柔柔的声音响起,“殿下,毁人尸身,未免有损自己的阴德,若真是不解恨,叫人把他们的首级放在金崎町外面好了。”
说话的正是阿市,她身上已经套了一件三叠衣,酥胸在敞开的衣领里头若隐若现,由于她身高也有后世一米六出头,故此实际上是比乖官还略高些的,她从后面伸出胳膊挽住乖官,说的话也有学问,不会叫人反感,尤其是最后还出了个主意,你不是不解恨么,那把他们都脑袋全部堆到金崎外头,让往来的人看着,告诉他们这就是冒犯上国老爷的下场。
每个人出身不同,人生更不一样,像是阿市,虽然扶桑的公主不值钱,但她的确是享受着公主的待遇长大的,尤其是她略懂事那会儿,她老哥信长已经慢慢成长为让扶桑所有大名为之侧目的家伙了,加上后来一系列的遭遇,特别是她的第一任丈夫浅井长政被杀后头骨被织田信长用金箔包裹了起来做成酒盅,当时阿市是什么心情没有人知道,但显然,有过这一系列遭遇的市公主,她的眼光手腕肯定要超过同时期扶桑所有公主的。
像是她嫁给柴田胜家,这其中未必没有自我保护的意思,要知道柴田胜家是看着她长大的,今年已经六十二岁,而同样想娶她的猴子,如今不过四十出头,虽然长的一脸皱纹像个猢狲,但的确还可以说是正当壮年。
总之,东方文化中侮辱仇人的尸身是很掉人品的一件事情,就像是春秋时候的伍子胥,掘了楚平王的墓,鞭尸三百以报父兄之仇,等伍子胥后来被吴王夫差所杀,大家就说这是他鞭尸有损阴德导致。
所以阿市劝说乖官,折辱尸身反而损了自己的阴德,至于砍下首级放在人来人往处,这个倒是诸家大名常干的事情,并不为人忌讳,不算有损阴德之事,别说扶桑了,大明帝国也是如此。
乖官被她抱住,暖玉温香,加上柔柔地声音仔细解释,急促地呼吸终于慢慢平缓了下来,手一送,村正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忍不住反手抱住她,把脑袋埋在了她软软的胸怀中,被乖官反手一抱,阿市顿时怜意大生,伸展双臂就把他揽在怀中,然后就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
樱井莉雅瞧见,强忍着悲恸,就指使手下十数人把那具倒霉的尸身和前田庆次的尸身搬走,其中一个女孩走过去捡起庆次的首级,脑袋上怒目圆睁,似乎还不相信自己死于乖官之手。那女孩瞧着庆次的首级,忍不住忿忿就往上头吐了一口口水。
这时候不管是扶桑还是大明,都是用首级来计算军功,扶桑的女子小孩对首级这东西根本不陌生,清理尸首也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大明帝国,由于担心武将们鱼目混珠蒙蔽朝廷,所以,检验首级的官员向来都是文官,你说我是读书人不干这样的腌臜事情,废话,若不是因为你是读书人,检验首级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
每一个时代都有她的独特姓,在这个时代砍脑袋叠京观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像是大明的名将英国公张辅,永乐八年征讨越南叛乱,一战斩首四千五百级,生擒两千多,然后,史书上轻飘飘就留下了六个字[悉斩之,筑京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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