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单赤霞笑了笑,也就不提这话,伸手问他要过村正,用左手把村正按在腰间,然后对他说:“你用的这一招是我当年看了阴流秘籍,用其中的一式水月刀改的。”说着,拔刀左右一挥,之间刀光一闪,切下两片如手指粗的拴马桩,却是比乖官刚才更难,云淡风轻不说,小腿粗细的拴马桩切下薄薄的两片,显然比乖官那个两截要难得多。
纳刀入鞘,他转头对乖官说:“可看清楚了?”
旁边乖官点头,“看清楚了,这个是正常的拔刀手法,单叔你教我的是反手拔刀,反手拔刀应该更快更隐蔽更加出其不意罢!”
听他如此说,单赤霞满意地点头,“那秘籍上说,这水月刀也不是什么最高深的密奥义。”他说到这里,撇了撇嘴巴,“倭寇所谓的密奥义,也就是咱们说的绝招,那个撰写阴流秘籍叫爱洲移香斋的在秘籍里面说这一招是他从中条流里面参悟出来的,上面语焉不详,这中条流似乎是曰本国最古老的流派,据说这一招上面还有一招极意,但撰写秘籍的那家伙也不会,不过……”
顿了顿,他颇为自傲道:“我能改他的水月刀,自然也能把那一招所谓的极意给改出来。”
说到这儿,他跟刚才乖官一样反手按剑,吸了一口气,突然拔剑,使出方才乖官那一招两式圆月斩后,挥刀的右手已经到了左腰,左手在村正剑柄上一按,右手反手顺势就变成了正手握剑,顺势往前一剑穿心。
剑光连闪,拴马桩被切出两块比刀刃略微厚的木块,然后无声无息被村正从中间穿刺过去。
这一招三式一气呵成,乖官目瞪口呆,顿时就联想到了一个武侠小说里面极为有名的剑法……夺命连环三仙剑?
单赤霞一抖手,村正把穿在刀刃上的两片木块碎成四块,然后纳刀入鞘,“这一招应该叫金翅鸟王剑,不过肯定和真正的中条流极意金翅鸟王剑有区别,我甚至能估计出区别在哪儿。”
这个时代的所谓绝招就是这样,你只要使出来,同等级的高手看个一两次,也就能大概模仿个七七八八了,就好像后世的[94建国门事件],单手换弹夹惊艳登场,被全世界的电视台转播,随即,好莱坞和香港的枪战片中,单手换弹夹纷纷亮相,各国特种兵纷纷效仿。
信息的不流畅导致了绝招时代,等到了信息时代,绝招自然而然就死亡了。
这招以反手出刀,匪夷所思,反手刀法在大明朝虽然有,但反手刀佩戴刀剑基本是佩戴在惯用手的同侧,也就是说,习惯用右手的,刀剑就佩戴在右边,但这招金翅鸟王,却是右手抽佩戴在左边的刀剑,出乎人之意料,反手抽刀从左往右上劈砍,再顺势从右上往左回劈,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接下来左手接右手刀,变单手为双持,顺势往前一剑穿心,也就是曰本剑道的突刺,欧洲剑道的直刺。
单赤霞估计曰本中条流的金翅鸟王剑更加悍勇,毕竟他剿倭寇那么多年,对倭寇那套很熟悉,一蹦一丈远,迎风一刀斩,后来的少林和尚破倭寇也就是针对这两句,看见倭寇冲过来,甭管他使出什么招式,先拿十几二十几斤的铁棍子往跟前一横,这时候大多数倭寇都是往前一蹦,倭刀一刀砍在铁棍子上,基本上倭刀这样被磕几下就会断裂,没了家伙的倭寇就跟没了牙齿的老虎差不多。
所以单赤霞估计中条流金翅鸟王剑是一边左右挥砍一边往前面窜,肯定一条直线上杀伤更高一些,但未免失之美观,不符合自家少爷的身份,而自己改过的金翅鸟王剑寓守于攻,威力虽然降低了但下盘更稳,甚至能破中条流的金翅鸟王剑,可以说几乎没有弱点,而且也不会让自家少爷失了身份,不然的话自家少爷一个秀才,窜来窜去的成何体统,岂不叫人笑话。
他把这其中的奥妙给乖官说了,伸手在乖官眼前比划了几下手势,这一招最关键的就是反手左右两刀后如何把反手变成正手然后一剑刺出去,如果没人讲解,你自己研究十年八年也未必琢磨得出来,所以单赤霞根本不怕别人偷学就敢于在官道上把这一招教给乖官。
乖官学了两遍,转头看看远处那从县城出来就跟着的马车,突然醒悟,感情单叔用的也是虚张声势的路数,大大方方告诉后面跟踪的家伙,我们这儿都是带器械的,还是高手。这就跟他借着德艺坊的口把自家单叔是戚少保帐下高手身份说出去吓唬人一个道理,好比猫儿吃鱼的时候看见别的动物亮出爪子。
看他脸上带着笑,单赤霞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官道上传授绝招了,就笑了笑,“明白了?”
乖官点了点头,“明白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单赤霞大笑,拍了拍他肩膀,“这句话说的好,该出手时就出手。”
ps:晕,感情不是作者后台卡,是俺机器中毒了,杀了一天,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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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 有什么吃的
单赤霞一脸的孺子可教的神情,把村正又递还给乖官,乖官咧了咧嘴,接过来系在腰间,深吸了一口气,拔刀,右挥,左切,左手按右手,双手一翻,往前一刺。
噗一声,一块木头被刺飞,远远地掉在地上,刀刃上只穿着一块切下来的拴马桩,至此,好端端一根拴马桩从一人高被砍成了只到乖官腰间的高度。
乖官脸上绯然,刺飞了一块,只好伸手把另外一块木块从刀刃上往下拽,结果柳木咬住刀刃,夹的极紧,乖官拔了好几下都没拔出来,他又没单赤霞那一抖手把木块削成两半的本事,事实上单赤霞也做不到,因为乖官切下来的木块极厚,而单赤霞自己切的极薄。
旁边单赤霞笑笑,伸手从他手上拿过村正,一手握住刀刃上木块,乖官切的木块足有拳头厚,握在上面绰绰有余,另外一手反握刀柄,一摇,一拔,就把刀刃从木块中拔了出来,“以前打土蛮汗的时候,搔鞑子就喜欢用粗木做的简陋盾牌,虽然简陋,可一刀砍上去,一时间拔不出来,尤其戚大帅督造的腰刀,格外锋利,可越是锋利砍进去越深,急切间越拔不出来……”他说着,脸上神色有些黯然,想必曾经目睹过因此而死的袍泽。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不可迷信锋锐的武器,无敌的武艺,要学会因地制宜。”说完,伸手把村正还给乖官。
乖官接过来纳刀入鞘,连连点头,对单赤霞的话更是深表赞同,不过又为自己信仰的不坚定而感到有些难为情,自己前世可是多炮塔神教教徒,没事在论坛上也大唱赞歌[多就是美大就是好],如今看来,自己也是伪教徒,不过……菩萨保佑,前世记忆恢复越多,言辞越发有些胡言乱语,好罢,我是郑乖官,我是大兴县县学庠生,我是郑连城的儿子……
单赤霞看他脸色变幻,不由有些关心,“怎么了?觉得自己没使好这招?没关系的,绝招嘛!总要千锤百炼,再说,单叔也没指望少爷去做武将。”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还是张阁老那样的文官权倾一时啊!戚大帅怕是连年底都熬不过去,唉!”
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年轻的时候何曾考虑这么多,但历年的南征北战,加上后来又生活在天子脚下,眼界开阔,愈发觉得自己年轻时候练武以为练得一身本领就可以傲公卿慢王侯的观点是多么可笑,戚少保何等伟业,可还不得依附于张阁老门下,现如今张阁老过世,朝堂上那些文人动动嘴巴,戚少保就得挪开屁股下面的位置。
所以,对于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单赤霞虽然教他剑法,但绝不认为自家少爷应该去做武将,不过,世事难料,文人行武事,书生而杀人这种事情古今多了是。
他脸色黯然,拍了拍乖官肩膀,自顾走进小店内,在桌子旁坐下,拿起一个馒头没滋没味地咀嚼着。这时候店主屁颠颠跑过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他快步走到桌子旁边,把托盘上两个小炒放在桌上,还有一小瓶酒。
单赤霞诧然,“店家,这是何意?”那老店主放下托盘,搓着手直笑,“方才不知道您老是戚爷爷帐下的大将,多有得罪,这是小的内人亲手炒的两个小菜,这酒是菊花酒,今儿可是重阳佳节,算小店奉送给您老和那位小少爷的。”
单赤霞啼笑皆非,开口拒绝,可那老店主死活要送,末了着急了,跺着脚说老将军总要给小的们这种黎庶表示下对戚爷爷十数年来镇九边的敬意,旁边走进来的乖官就笑着拱手些过那老店主,那老店主这才欢喜,连连搓手满面红光,倒像是得了多大的好处一般。
“不敢打搅您老和小少爷用饭,小的这就告退,若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小的。”老店主说着告退,旁边小伙计眼馋地盯着乖官腰间的宝刀,老店主使劲扯了儿子一把,这才把小伙计给拽开。
乖官虽然眼色亮堂,待人接物也没有头巾气,只是感慨民风淳朴,可单赤霞这等积年老卒,少年学武游侠,中年杀人如麻,晚年跑单帮赚钱养家,这眼光当真是毒辣得贼一般,伸了伸筷子,却是连连摇头。
“单叔,怎么了?”乖官有些奇怪,单赤霞蹙眉,有心把其中的道理讲给他听,就问他,“如果你是当今天子,有这么一位得民间爱戴的大将军就在自己榻旁,你会如何?”
郑国蕃闻言一惊,这可是大明朝,绝不是后世随便说自己是涛哥就可以如何如何,说这话已经有些僭越了,下意识左右看了看,那老店主拉着儿子远远地在柜台旁站着,柜台后头青布门帘遮着的门口,有个妇人正揩着手往这头张望,估计就是老店主的妻子,正寻摸着看自家丈夫口中所说的戚爷爷帐下大将军是什么模样。
舒了一口气,他这不是谨慎过头,而是后世被[锦衣卫]这三个字洗脑过甚,总觉得在大明朝锦衣卫就像是一只无所不在的眼睛随时随地在看着任何地方。
他看了看自家这位老管家,颌下虬须眼神锐利,行走间龙行虎步,坐下来渊渟岳峙,卖相就是一个豪气干云的大侠客的卖相,所以那赵老店主赤霞先生长赤霞先生短的,可没想到政治嗅觉也这么厉害,从寻常一件事情就能推断出朝堂上的争端来。
这事儿其实也很简单,当今天子没亲政前被张居正管儿子一般管着,后世野史说万历到张居正家探病瞧见张居正家居用度比皇家还豪奢,回宫气得砸烂一堆东西,这也是后来张居正被刨棺戮尸传闻的由来,戚继光本事是好的,也有政治眼光,早早就投靠了张居正,可说是张居正的铁杆,可惜他活的比张居正长,被贬简直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压低声音说:“单叔,我也觉得戚少保会被调任,不过,单叔,我只是个县学庠生啊!”他意思就是,这事儿我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明白道理没任何作用啊!
单赤霞愣了一下,可不是么,乖官再聪明,今年不过十三岁,当下叹了口气,倒了一杯店主送的菊花酒,一饮而尽,也不说话,就吃起来,乖官撇了撇嘴,觉得自己找到一个单赤霞不如自己的地方了,似乎有些过于淳朴,随即就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怪心理,非得找一个辛辛苦苦照看自己十几年的长辈的缺点,何况淳朴也不算得缺点。于是起身给单赤霞倒了酒,陪他喝了一口。
用后世厚黑学来分析,其实就是戚继光不懂养寇自重,把蒙古打的狼奔豕突,飞鸟尽良弓藏,而李成梁就够厚黑够聪明,杀完努尔哈赤的爷爷和老子再把努尔哈赤封为都督放还回家,所以一直到死地位都稳固如山。
单赤霞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一位颇为理想主义的武人,重情义,对官场政治也颇为了解,要是郑国蕃穿越成皇帝,这位可以依为心腹大将,可郑国蕃是个县学庠生,年方十三,所以,这位只能依为管家。
两人把菊花酒喝完,给外面车夫带了点白煮肉和馒头,老店主屁颠颠把两人送到门口。大头正在和那匹马儿玩耍,乖官叫了他一声,郑家一行就离开了这路边的小店,临走前,乖官骑在马上,给老店主扔过去几钱碎银子,高声道:“老店主,您的心意我们心领啦!还有那拴马桩,我们给你损坏了可别介意。”
那老店主站在路边,握着两钱银子就对儿子感慨,“瞧瞧,果然是戚爷爷手底下的大将,连驾驭马车都这么英武,就是不知道那位小少爷是什么身份,能被戚爷爷手下大将称为少爷的,这身份肯定贵不可言,难不成,是戚爷爷的儿孙子侄。”
小伙计却是听不进去老爹说啥,只顾着贪看那匹雪白的马儿,好一会儿,马车腾起的灰尘散了,小伙计这才恋恋不舍转回目光,对自家老爹说:“爹,俺也想去蓟镇混个前程,在家里面做伙计,闷也闷坏了。”
老店主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瞧你那尿姓,有那位小少爷一刀下去砍断拴马桩的本事么?哼!投蓟镇,你想让咱家绝后不成,乖乖给老子当伙计去,等老子老了,你才能升任掌柜的。”说着背起双手施施然往店里面晃娶。小伙计被老子一巴掌一顿骂,缩了缩脖子,嘴上嘀咕,却不敢再提什么投蓟镇这种话了。
没一会儿,从京城方向又过来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健妇,旁边坐着的一个妇人也是那种胳膊上可以跑马的健妇,拽着马缰,就在路边停下马车。这时候从车厢里面钻出一个眉似春湾脸若春桃的姑娘,站直了身子,胸脯挺挺的,随手挽起裙子,腿儿长长的,然后就从车上一下跳了下来,声音脆脆地招呼道:“喂!小伙计,有什么吃的么?给我们包点。”
小伙计瞧见这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姑娘跟自己说话,顿时晕红了脸颊,说话也磕磕巴巴的,“有……有……有……”
“有什么呀!”跳下车的姑娘顶多十五六岁,瞧他脸红的好玩,咯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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