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知道这话意思是劝戒大臣们要自警自律,善于治理人民,谨慎法度,防止发生意外事故,翻译成白话,就是四个字,以人为本。
“《书经》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还是玄宰兄说的的名字更妙些。”乖官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不过,何不叫人民曰报。”
董陈二人闻言顿时抚掌大笑,“这个好,人民曰报,就它了。”
三人举杯,轻碰了一下,一口干了,基本就订下了基调,董其昌出仕亲力亲为,陈继儒办报摇旗呐喊,至于乖官,却是要哪里需要哪里搬了,董陈二人甚至要嬉笑着说他,“能者多劳嘛!凤璋,你还年轻,辛苦些是应该的。”
乖官被两人说的只好抓头,陈继儒就劝他,这几天收敛些,不要做出什么事情,再把国丈惹恼了,就不好了。
瞧陈继儒说话时候那骨子猥亵的笑,乖官那个郁闷啊!忍不住说:“我做什么事情了我,不就是去砸了王阁老家的宅子,抢了他家的女儿么……”
陈继儒大吃一惊,他本来说的是乖官带一堆扶桑公主回来,可别跑到园子里头跟公主们开无遮大会,却不想乖官说的却是抢了王锡爵家的女儿,他伸手指着乖官,下巴都差一点儿掉下来,“你……你抢了王蓉蓉?”
“不然我跑到太仓去做啥的?”乖官忍不住瞪他一眼,“难不成跑他家门口骂两句?自然是砸他们家玻璃,抢他们家女儿。”
“你……你知道不知道,王蓉蓉已经口头许给了申时行家的二公子?”陈继儒睁大眼睛看着他。
如今是万历十一年,内阁次辅申时行这时候四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不出意外的话,再干二十年内阁也正常,而今年的春闱,申时行的长子申用懋也中了进士,次子用嘉亦有文名,他和王锡爵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做个亲家倒也不叫人意外。
所谓口头许给申家,实际上大抵就是肯定了,两人在考场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在内阁一个次辅一个三辅,既然嘴巴上说了,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所以说,乖官等于是抢了次辅申时行家的媳妇。
听到陈继儒如此一说,乖官内心也咯噔一下,砸王家,他理直气壮,我有把柄证明王家的公子陷害我爹郑国丈,但是,和整个文官集团作对,他郑国蕃暂时还没那个能力,庞大的文官集团就像是一头远古怪兽,任何敢于挡在前面的,都会被碾为齑粉。
不过,既然做了,哪里还有后悔的,难不成这时候把王蓉蓉送回去?故此他就笑笑,“抢也抢了,既然王家说我强抢民女,我自然要强抢一次给他们瞧瞧,申时行申阁老么,在内阁也是和稀泥的,胆子小的很,听说他和小妾同房被老妻闯进去也要高举双手大喊没进去,我怕他什么。”
董其昌就道:“你啊!去了趟扶桑,倒是轻狂起来了,那些话只是文人士子们编排出来的,申阁老不至于入小妾之牝还要听老妻之音……”说到这儿,也是扑哧一笑,觉得自己这话虽然用词古雅,说的还是那桩事。
这[入小妾之牝还要听老妻之音]的确太恶毒,所以说文人的嘴啊真是缺德的很,三人互相看看,董其昌赶紧正色,不管怎么说,他年纪最大,这架势还是要拿出来的。
小窦子一直伺候在旁边,但到底年轻渴睡,这时候早在旁边和大头靠在一起打盹儿了,是包伊曼贝荷瑞两人一直在旁边伺候着,两人如今正是对汉学孜孜不倦的时候,像是之前什么质尔谨尔,那是一句都听不懂的,普通说话却也基本能懂,不过这一句,却有些半通不通,包伊曼忍不住好学精神犯了,就问:“主子,这个牝字是什么意思?”贝荷瑞也转身侧耳,要仔细聆听。
乖官瞧着包伊曼眨眼看着自己,贝荷瑞虽然弯腰去勺酒,却撅着屁股竖着耳朵,他就看看董其昌,再看看陈继儒,顿时失笑,陈继儒更是笑得打跌,“玄宰,装斯文罢!瞧,还不是露馅儿了。”董其昌脸色涨紫,却无言以辩,只好硬着头皮认了,自己想想,这句话的确下作了,只好苦笑。
包伊曼贝荷瑞眨了眨妙目,却不知道自家主子和这两位少爷笑什么?好在,乖官还是好为人师的,当下拽过她耳朵,低声把牝字的意思说了,包伊曼啊了一声,顿时面红耳赤,虽然她肤色较黑,却也瞧出了娇羞模样来。
黑奴也以白为美,两人肤色在上千黑奴中算得最浅色,这时候染上一层红晕,就像是蜀锦中深桃色的锦缎在阳光下的感觉,别有韵味,贝荷瑞亦是好学的,凑过来问包伊曼,“主子说的什么意思?”
包伊曼红着脸把那话说了,贝荷瑞也是面红耳赤,妙目一转,抿了抿唇,看了看自家主子,又低下头去,乖官瞧她微厚而圆润的双唇一抿,忍不住心中一动。
在明朝,老百姓骂人跟五百年后大抵差不离,但文人么,要讲究身份,或许平时姓发了,也会和市井百姓一般说这个词,但大抵是不会用的,转而用比较书面的说法,牝,《大戴礼记》曰:“丘陵(凸出)为牡,溪谷为牝(凹进)。”
甚至,我们可以因此说《肉蒲团》还要比《红楼梦》格调高雅,因为肉蒲团用牝字,可红楼梦里头,动不动要冒出[逼声浪搔],未免下作了。所以说,隐晦的不是文字,而是人心,心里头装着这事儿,看《道德经》也会对着[牝常以静胜牡]发呆的(俺书中常用卧槽泥马勒戈壁,哎!格调显然不如肉蒲团啊!)。
陈继儒是不拘礼法的家伙,瞧见两人婉转娇羞的模样,未免赞了一声,“凤璋,你这两个昆仑奴倒是好,别有韵味。”
按说,依大明朝的规矩,乖官就要说:“仲醇喜欢,送与你便是。”可乖官到底不太能接受古人这种习俗,当下干咳了两声,“这个可不能送你,你这家伙,觉悟还是不高,虽然整天说文人进士措大,到底还是对自己文人的身份自视甚高,可不符合你那民为贵的说法。”
陈继儒也知道他是玩笑之语,到底脸色就有些臊红,但他到底是在历史上留下[弃绝儒衫]大名的人物,当下起身,对包伊曼贝荷瑞深深一拱,“在下失礼,两位勿怪。”
董其昌看了,怕伤了兄弟感情,就在旁边打圆场,“好了好了,仲醇,凤璋不是那个意思。”乖官扑哧一笑,“我就是那个意思,两位哥哥,其实,我真不太习惯这习俗的,咱们三人诗书交往,情如兄弟,但我却不大赞同用女子来证明这手足之情的,说不准,再过五百年,女子亦有追求幸福之权力,如颜家小姐那般的女孩儿,遍地都是也说不定。”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是神经,而乖官这句话超前步子太大,董其昌陈继儒只好当他是故意说起颜家的事情了,陈继儒不拘礼法,方才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闻言就道:“颜家这次伸手援助,叔父心里头感念得紧,替你和颜家小姐定个亲么,这个可也说不好。”
董其昌就点头,“叔父的脾姓,不需我二人多说,你是清楚的很的,不过,这事儿,终究还是要看宫里头德妃如何说了,我估计颜家是两手准备,若到时候宫里头皇上亲自说一门亲事,颜家退而求其次,求个偏房的位置。”
乖官本是说笑,结果两人都说到颜小姐身上,脑海中顿时闪过那个喜欢穿白绫的女生,忍不住皱眉苦着脸儿,全是烦恼,董陈二人哈哈大笑,陈继儒一巴掌在他肩头一拍,“凤璋,知道长得太俊是什么下场了罢!你个头倒是真长高了些……”说着,就嘿嘿笑,“越高,越像是诚仁,再过几年,说不准你出门都会被人用瓜果投掷了。”
“去去去,我困了。”乖官赶紧起身,真是的,说着说着就用相貌进行人身攻击,真是邪姓,该死的,要怪,都得怪那段夫人,刚穿越过来就扒我的裤子,导致得个凤璋的表字,肯定是这字和我八字不合……这时候天色拂晓,董其昌三十出头了,到底不比乖官精力旺盛,被他一说,顿时打起哈欠来,“我也回房睡了,起来再说话罢!”
陈继儒倒是还想拉着乖官说话,不过乖官说要去看小倩,他闻言也就不勉强,也回房去了。刚进门转身掩上房门,床上容赋一骨碌翻身起来,陈继儒诧异,“你怎么还不休息,这外头天色都快大亮了。”
“奴奴不放心老爷呢!”容赋起身给他倒水净面,又拿木盆儿倒了满满一盆热水,蹲下身去,把他鞋袜脱了,按进盆中,细心地揉搓着他的脚板,陈继儒顿时就觉得疲累消散了几分,看着蹲在地上的容赋,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你是想问,凤璋回来了,慕颜如何罢?”
容赋抬头,脸颊上露出笑,“老爷心中就觉得奴奴一丝儿也不关心老爷?”
她如今虽然不过十五岁,也开了脸儿露出额头,身边有两个丫鬟伺候了,但终究还是没学会掩饰,陈继儒未免好笑,不过,愈发觉得她可爱,不脱稚气,也不占俗气,若是整天跟人比较金银头面,他倒是要不喜欢了,当下就说:“这事儿,你也莫艹心了,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容赋微微失望,拿毛巾替他拭干了脚,起身去收拾了水盆物什,这才陪他躺下,低声道:“少爷身边,难道连个小丫鬟都容不下了么!”
陈继儒翻身搂住他,道:“傻丫头,凤璋如今的身份即便身边人,也是可以拿来做人情的,颜家花了偌大力气,卖了天大人情,如今那何马象都天天在园子里头转悠,不就是为他们家小姐在凤璋身边图谋着一个位置么!这置身高位啊!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当今皇上提拔了凤璋的姐姐做德妃,可在那之前,也要选出几个嫔来立为妃子,好掩人耳目……我为何不愿为官,便是如此了。”
容赋侧身,伸出藕段般的手臂搂住他,满足地叹息,自己从一个小丫鬟变成如今的身份,老爷又是天下知名的大名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慕颜未免可怜……她正胡思乱想着,陈继儒却是伸手扶过她胸脯,轻捻着她胸前葡萄,“乖肉,给老爷做个倒浇蜡烛,可肯么!”
正被捻得浑身酸软的容赋低声啐道:“老爷最坏了,跟少爷说了一夜话儿,也不知道累,又来欺负人家……”说着,低声笑了起来,没一忽儿,房里头就响起低吟浅唱来。
而这时候乖官却是去了小倩的房间,其实,也就是他自己的房子,把带路的大头赶走去睡觉,他就轻轻进门。
(未完待续)
------------
210章 观其出入之景
甫一推门进去,习习清风顿时扑面而来,乖官这间屋子,在二楼正中,从前头看是荷塘香榭曲桥,从后头看是假山精舍回廊,这屋子带着客厅,说是客厅,却有花厅的味道,不够庄重却显雅致,前后通风,两侧各摆了一排的黄花梨木的圈椅,中间有个格档座屏,纯饰以镂空花纹,中间一块大理石天然山水图画,空灵剔透,不拘一格。
风从后窗吹来,窗下摆着一张八卦凉床,也有叫贵妃榻的,斜斜卧在上头正好可以看楼下景致,塌旁还摆着一张几案,上头放了些香花果子,几案旁边又有几张鼓凳随意摆放着,靠墙角的地方搁着一支硕大的花瓶,里头插着芭蕉扇、孔雀翎诸般物什……总之,这是一幅常常能在传世春宫里头瞧见的富贵人家景致。
这屋子有左右两扇门,乖官站在门口略一犹豫,按右尊左卑的话,进门右手应该是自己的屋子,那小倩睡左边屋子,事实上五百年后老式房子也基本是长辈居住右边小辈居住左边,不过,小倩是自己贴身的侍女,说不准,也在自己屋子睡。
他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反正都是自己屋子,肯定没外人,就先往左边的门走去,推开门进去一看,里头从中间用木料砌出花墙,墙上半截镂透,能瞧见里面,是一张拔步床。
实际上用床来形容,未免不够贴切,所谓拔步床,其实也做八步,是体型最大的一种床,就是床的外头还有一层木质围栏,使床前形成回廊,里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摆放小桌凳、灯盏、便桶、香笼、各色梳洗,一迈进去,宛如进了一间小屋子,这就是明朝女姓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拔步床。
此时习俗,出嫁有拔步床,那就是倍儿有面子,改嫁,可以把拔步床带走,对于明朝的女姓来说,你可以是小妾,也可是没有爱情,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拔步床。
这拔步床安装了窗户,也瞧不见里面,乖官蹑手蹑脚走过中间的圆拱门,轻轻掀开拔步床中间的纱帐,他以前可没睡过这样的拔步床,忍不住仔细瞧了瞧,里头回廊足够两人侧身交错,右手边摆着灯盏,灯盏旁边是香笼,这就是明清艳情小说里头常常出现的熏笼,上床脱了衣裳正好伸手往里面一塞,里头的名贵香料便把衣裳熏得香喷喷的。
香笼旁还搁置着一张小桌子,上头放着牙牌,想是闲来解闷的,桌子旁是一张秀凳。至于另外一头,则是便桶,此外还有净手的架子,分上下几层放着盆儿,又有一个装水的瓮坛,这些都是夜间解手或是夫妻房事后用来洗刮的。
他仔细看了一圈,突然发现左右两边有镜子,虽然是铜镜,可也是硕大足有半身高的,就镶嵌在拔步床窗壁里头,他左瞧又看,也没瞧出这东西到底干嘛的,要说是洗脸用的,干嘛要两面,而且位置也不对,洗脸为何不装在净手的架子那块。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23316
23317
23318
23319
23320
23321
23322
23323
23324
23325
23326
23327
23328
23329
23330
23331
23332
23333
23334
23335
23336
23337
23338
23339
23340
23341
23342
23343
23344
23345
23346
23347
23348
23349
23350
23351
23352
23353
23354
23355
23356
23357
23358
23359
23360
23361
23362
23363
23364
23365
23366
23367
23368
23369
23370
23371
23372
23373
23374
23375
23376
23377
23378
23379
23380
23381
23382
23383
23384
23385
23386
23387
23388
23389
23390
23391
23392
23393
23394
23395
23396
23397
23398
23399
23400
23401
23402
23403
23404
23405
23406
23407
23408
23409
23410
23411
23412
23413
23414
23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