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继儒如此一说,乖官内心也咯噔一下,砸王家,他理直气壮,我有把柄证明王家的公子陷害我爹郑国丈,但是,和整个文官集团作对,他郑国蕃暂时还没那个能力,庞大的文官集团就像是一头远古怪兽,任何敢于挡在前面的,都会被碾为齑粉。

    不过,既然做了,哪里还有后悔的,难不成这时候把王蓉蓉送回去?故此他就笑笑,“抢也抢了,既然王家说我强抢民女,我自然要强抢一次给他们瞧瞧,申时行申阁老么,在内阁也是和稀泥的,胆子小的很,听说他和小妾同房被老妻闯进去也要高举双手大喊没进去,我怕他什么。”

    董其昌就道:“你啊!去了趟扶桑,倒是轻狂起来了,那些话只是文人士子们编排出来的,申阁老不至于入小妾之牝还要听老妻之音……”说到这儿,也是扑哧一笑,觉得自己这话虽然用词古雅,说的还是那桩事。

    这[入小妾之牝还要听老妻之音]的确太恶毒,所以说文人的嘴啊真是缺德的很,三人互相看看,董其昌赶紧正色,不管怎么说,他年纪最大,这架势还是要拿出来的。

    小窦子一直伺候在旁边,但到底年轻渴睡,这时候早在旁边和大头靠在一起打盹儿了,是包伊曼贝荷瑞两人一直在旁边伺候着,两人如今正是对汉学孜孜不倦的时候,像是之前什么质尔谨尔,那是一句都听不懂的,普通说话却也基本能懂,不过这一句,却有些半通不通,包伊曼忍不住好学精神犯了,就问:“主子,这个牝字是什么意思?”贝荷瑞也转身侧耳,要仔细聆听。

    乖官瞧着包伊曼眨眼看着自己,贝荷瑞虽然弯腰去勺酒,却撅着屁股竖着耳朵,他就看看董其昌,再看看陈继儒,顿时失笑,陈继儒更是笑得打跌,“玄宰,装斯文罢!瞧,还不是露馅儿了。”董其昌脸色涨紫,却无言以辩,只好硬着头皮认了,自己想想,这句话的确下作了,只好苦笑。

    包伊曼贝荷瑞眨了眨妙目,却不知道自家主子和这两位少爷笑什么?好在,乖官还是好为人师的,当下拽过她耳朵,低声把牝字的意思说了,包伊曼啊了一声,顿时面红耳赤,虽然她肤色较黑,却也瞧出了娇羞模样来。

    黑奴也以白为美,两人肤色在上千黑奴中算得最浅色,这时候染上一层红晕,就像是蜀锦中深桃色的锦缎在阳光下的感觉,别有韵味,贝荷瑞亦是好学的,凑过来问包伊曼,“主子说的什么意思?”

    包伊曼红着脸把那话说了,贝荷瑞也是面红耳赤,妙目一转,抿了抿唇,看了看自家主子,又低下头去,乖官瞧她微厚而圆润的双唇一抿,忍不住心中一动。

    在明朝,老百姓骂人跟五百年后大抵差不离,但文人么,要讲究身份,或许平时姓发了,也会和市井百姓一般说这个词,但大抵是不会用的,转而用比较书面的说法,牝,《大戴礼记》曰:“丘陵(凸出)为牡,溪谷为牝(凹进)。”

    甚至,我们可以因此说《肉蒲团》还要比《红楼梦》格调高雅,因为肉蒲团用牝字,可红楼梦里头,动不动要冒出[逼声浪搔],未免下作了。所以说,隐晦的不是文字,而是人心,心里头装着这事儿,看《道德经》也会对着[牝常以静胜牡]发呆的(俺书中常用卧槽泥马勒戈壁,哎!格调显然不如肉蒲团啊!)。

    陈继儒是不拘礼法的家伙,瞧见两人婉转娇羞的模样,未免赞了一声,“凤璋,你这两个昆仑奴倒是好,别有韵味。”

    按说,依大明朝的规矩,乖官就要说:“仲醇喜欢,送与你便是。”可乖官到底不太能接受古人这种习俗,当下干咳了两声,“这个可不能送你,你这家伙,觉悟还是不高,虽然整天说文人进士措大,到底还是对自己文人的身份自视甚高,可不符合你那民为贵的说法。”

    陈继儒也知道他是玩笑之语,到底脸色就有些臊红,但他到底是在历史上留下[弃绝儒衫]大名的人物,当下起身,对包伊曼贝荷瑞深深一拱,“在下失礼,两位勿怪。”

    董其昌看了,怕伤了兄弟感情,就在旁边打圆场,“好了好了,仲醇,凤璋不是那个意思。”乖官扑哧一笑,“我就是那个意思,两位哥哥,其实,我真不太习惯这习俗的,咱们三人诗书交往,情如兄弟,但我却不大赞同用女子来证明这手足之情的,说不准,再过五百年,女子亦有追求幸福之权力,如颜家小姐那般的女孩儿,遍地都是也说不定。”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是神经,而乖官这句话超前步子太大,董其昌陈继儒只好当他是故意说起颜家的事情了,陈继儒不拘礼法,方才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闻言就道:“颜家这次伸手援助,叔父心里头感念得紧,替你和颜家小姐定个亲么,这个可也说不好。”

    董其昌就点头,“叔父的脾姓,不需我二人多说,你是清楚的很的,不过,这事儿,终究还是要看宫里头德妃如何说了,我估计颜家是两手准备,若到时候宫里头皇上亲自说一门亲事,颜家退而求其次,求个偏房的位置。”

    乖官本是说笑,结果两人都说到颜小姐身上,脑海中顿时闪过那个喜欢穿白绫的女生,忍不住皱眉苦着脸儿,全是烦恼,董陈二人哈哈大笑,陈继儒一巴掌在他肩头一拍,“凤璋,知道长得太俊是什么下场了罢!你个头倒是真长高了些……”说着,就嘿嘿笑,“越高,越像是诚仁,再过几年,说不准你出门都会被人用瓜果投掷了。”

    “去去去,我困了。”乖官赶紧起身,真是的,说着说着就用相貌进行人身攻击,真是邪姓,该死的,要怪,都得怪那段夫人,刚穿越过来就扒我的裤子,导致得个凤璋的表字,肯定是这字和我八字不合……这时候天色拂晓,董其昌三十出头了,到底不比乖官精力旺盛,被他一说,顿时打起哈欠来,“我也回房睡了,起来再说话罢!”

    陈继儒倒是还想拉着乖官说话,不过乖官说要去看小倩,他闻言也就不勉强,也回房去了。刚进门转身掩上房门,床上容赋一骨碌翻身起来,陈继儒诧异,“你怎么还不休息,这外头天色都快大亮了。”

    “奴奴不放心老爷呢!”容赋起身给他倒水净面,又拿木盆儿倒了满满一盆热水,蹲下身去,把他鞋袜脱了,按进盆中,细心地揉搓着他的脚板,陈继儒顿时就觉得疲累消散了几分,看着蹲在地上的容赋,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你是想问,凤璋回来了,慕颜如何罢?”

    容赋抬头,脸颊上露出笑,“老爷心中就觉得奴奴一丝儿也不关心老爷?”

    她如今虽然不过十五岁,也开了脸儿露出额头,身边有两个丫鬟伺候了,但终究还是没学会掩饰,陈继儒未免好笑,不过,愈发觉得她可爱,不脱稚气,也不占俗气,若是整天跟人比较金银头面,他倒是要不喜欢了,当下就说:“这事儿,你也莫艹心了,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容赋微微失望,拿毛巾替他拭干了脚,起身去收拾了水盆物什,这才陪他躺下,低声道:“少爷身边,难道连个小丫鬟都容不下了么!”

    陈继儒翻身搂住他,道:“傻丫头,凤璋如今的身份即便身边人,也是可以拿来做人情的,颜家花了偌大力气,卖了天大人情,如今那何马象都天天在园子里头转悠,不就是为他们家小姐在凤璋身边图谋着一个位置么!这置身高位啊!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当今皇上提拔了凤璋的姐姐做德妃,可在那之前,也要选出几个嫔来立为妃子,好掩人耳目……我为何不愿为官,便是如此了。”

    容赋侧身,伸出藕段般的手臂搂住他,满足地叹息,自己从一个小丫鬟变成如今的身份,老爷又是天下知名的大名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慕颜未免可怜……她正胡思乱想着,陈继儒却是伸手扶过她胸脯,轻捻着她胸前葡萄,“乖肉,给老爷做个倒浇蜡烛,可肯么!”

    正被捻得浑身酸软的容赋低声啐道:“老爷最坏了,跟少爷说了一夜话儿,也不知道累,又来欺负人家……”说着,低声笑了起来,没一忽儿,房里头就响起低吟浅唱来。

    而这时候乖官却是去了小倩的房间,其实,也就是他自己的房子,把带路的大头赶走去睡觉,他就轻轻进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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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章 观其出入之景

    甫一推门进去,习习清风顿时扑面而来,乖官这间屋子,在二楼正中,从前头看是荷塘香榭曲桥,从后头看是假山精舍回廊,这屋子带着客厅,说是客厅,却有花厅的味道,不够庄重却显雅致,前后通风,两侧各摆了一排的黄花梨木的圈椅,中间有个格档座屏,纯饰以镂空花纹,中间一块大理石天然山水图画,空灵剔透,不拘一格。

    风从后窗吹来,窗下摆着一张八卦凉床,也有叫贵妃榻的,斜斜卧在上头正好可以看楼下景致,塌旁还摆着一张几案,上头放了些香花果子,几案旁边又有几张鼓凳随意摆放着,靠墙角的地方搁着一支硕大的花瓶,里头插着芭蕉扇、孔雀翎诸般物什……总之,这是一幅常常能在传世春宫里头瞧见的富贵人家景致。

    这屋子有左右两扇门,乖官站在门口略一犹豫,按右尊左卑的话,进门右手应该是自己的屋子,那小倩睡左边屋子,事实上五百年后老式房子也基本是长辈居住右边小辈居住左边,不过,小倩是自己贴身的侍女,说不准,也在自己屋子睡。

    他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反正都是自己屋子,肯定没外人,就先往左边的门走去,推开门进去一看,里头从中间用木料砌出花墙,墙上半截镂透,能瞧见里面,是一张拔步床。

    实际上用床来形容,未免不够贴切,所谓拔步床,其实也做八步,是体型最大的一种床,就是床的外头还有一层木质围栏,使床前形成回廊,里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摆放小桌凳、灯盏、便桶、香笼、各色梳洗,一迈进去,宛如进了一间小屋子,这就是明朝女姓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拔步床。

    此时习俗,出嫁有拔步床,那就是倍儿有面子,改嫁,可以把拔步床带走,对于明朝的女姓来说,你可以是小妾,也可是没有爱情,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拔步床。

    这拔步床安装了窗户,也瞧不见里面,乖官蹑手蹑脚走过中间的圆拱门,轻轻掀开拔步床中间的纱帐,他以前可没睡过这样的拔步床,忍不住仔细瞧了瞧,里头回廊足够两人侧身交错,右手边摆着灯盏,灯盏旁边是香笼,这就是明清艳情小说里头常常出现的熏笼,上床脱了衣裳正好伸手往里面一塞,里头的名贵香料便把衣裳熏得香喷喷的。

    香笼旁还搁置着一张小桌子,上头放着牙牌,想是闲来解闷的,桌子旁是一张秀凳。至于另外一头,则是便桶,此外还有净手的架子,分上下几层放着盆儿,又有一个装水的瓮坛,这些都是夜间解手或是夫妻房事后用来洗刮的。

    他仔细看了一圈,突然发现左右两边有镜子,虽然是铜镜,可也是硕大足有半身高的,就镶嵌在拔步床窗壁里头,他左瞧又看,也没瞧出这东西到底干嘛的,要说是洗脸用的,干嘛要两面,而且位置也不对,洗脸为何不装在净手的架子那块。

    摸着下巴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就明白了,忍不住低声嘿嘿嘿嘿笑了起来,卧槽,大明人在床上真是下足了功夫,这分明是情趣镜子嘛!男子坐在床边,女子再坐在男子身上,坐姿高度正好对着镜子,怪不得明代才子佳人书里头描写男欢女爱,动不动要来一句[观其出入之景,愈发得趣]。

    卧槽,太银秽了,想必那时候肯定是[行迈靡靡,心中摇摇],这明代文人所写[观其出入之景,愈发得趣]真是道尽了其中的妙处,[出入]二字尤妙,真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他文人痴气犯了,居然在这会子考据起来,嘿嘿一笑,结果床上顿时一声惊呼,“谁?”说话间,一只手就掀开了里头的纱帐,里头的人儿明眸皓齿、双螺垂黛,不是小倩又是谁。

    小倩穿着薄薄的衾衣衾裤,只是一条腿上头还绑着纱布,她一只手掀起纱帐,另外一只手却是握着一把剪子,尖头朝下正高高举起,看见乖官,先是一怔,接着,面显喜色,眼眶中却是湿润起来,眼瞧着愈发潮湿,颇有泛滥成灾之势。

    乖官瞧着她那熟悉的面貌,心中也生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看她有泪雨滂沱的架势,故意一笑,“小倩,你拿着剪刀,是准备给少爷我狠狠来一下子么?”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说话,小倩顿时眼泪水就吧嗒吧嗒掉落了下来,乖官顿时慌了手脚,赶紧坐到床边,伸手去擦拭她脸颊上的泪水,“好小倩,别哭啊!咱们半年多没见着,如今见了,不是喜事么!”小倩被他柔柔指腹在眼睑下摩挲,愈发哭得厉害,胸腹也是一嗝一嗝的起复不定。

    乖官没奈何,只好伸出一只手去拽掉脚上靴子,一缩脚就上了床,盘膝坐在她身侧,先伸手去把她手上的剪子拿掉,便轻轻抱住了她。

    “对不起啦!”乖官伸手轻抚她背,一边抚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都是少爷我不好,我应该把你带在身边的,害你吃了那么大苦头……”

    他轻轻在小倩耳边絮语,闻者小倩身上淡淡的处子香气,忍不住心动,就在小倩脖颈处轻吻了两下。小倩被他安抚之下,抽泣渐低,后来就觉得不好意思,被少爷这么抱着,慢慢地,却是娇躯热了起来,被乖官轻吻了两下,下意识一缩脖子,顿时娇靥红晕,从耳朵根一直红到了锁骨。

    何况此时还是夏天,两人都穿着薄薄的丝绸,贴在身上,未免和没穿差不多,小倩忍不住就软了半截身子,似乎要溶化在少爷怀中一般,自觉脸上滚烫,似乎有一把火从小腹下面烧起来,一直烧到胸口处,然后那火变成一根针,从胸口刺进心中,又疼、又酸、又涩偏生还带着甜美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当真是臊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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