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还是万历初年,一两银子还能买两石米,不像到了天启年崇祯年,那一两银子就只能买一石米甚至一石米都买不到了,所以这时候二十万的确是极大的一笔银子,至于老太监送乖官宅子,甚至还包括仆奴,那个其实没多少钱,乖官以前刚到宁波,慕颜和容赋两个有卖身契的丫鬟,那卖的可是处女价儿,基本上也就是六到十两银子,而一石米根据各人情况差异差不多也能吃半年到一年。
所以说,乖官使钱不能当正常情况看,只能拿他当初刚到宁波的时候花钱当大明正常情况,而如今,他的收入甚至要超过一个国家一年的赋税,钱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钱了,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听到老太监说借二十万两,乖官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牧公,我说的是三百万两,不是三十万,金子略少些,可也差不多折两百万……”
当啷一声,老太监手上的茶盏摔碎在地上,他自己则是眼神呆滞,一脸的不可置信。
乖官从扶桑回来,金山银海用箱子搬,那是光天化曰之下,无数人看见的,可穿到别人耳中,大抵就不太相信,要知道,张居正张阁老施行一条鞭法,一年赋税不过两百多万银子,你说国舅从扶桑搬回来上百万的银子?我不信,那不可能,二三十万顶天了。
越是有文化,对大明情况越了解的,越不会相信,譬如老太监就是如此,他堂堂南京守备太监,一年费尽心思,也不过捞了十几万,就这,已经被南边的官儿起了绰号叫[牧揪草],乃是南直隶官话牧九老的谐音,意思说他捞银子连草根都要揪一把。
这等捞银子的行家里手,拼着被文官骂,一年不过十数万,乖官张嘴就是三百万现银,这叫老太监情何以堪,能不失手打落了茶盏么!
看老太监一脸的呆滞,乖官这时候才觉得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缓缓端起茶盏来喝了两口,真是做足了姿态,这才笑着说话,“牧公,神游天外乎?回魂了。”
被乖官一叫唤,牧九腾一下站直了身子,以他这年纪不可能的速度窜到乖官跟前,瞪大了眼珠子就这么看着乖官,“国舅,莫要诳咱家,咱在南京守备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各种门路门儿清的很,浙江观海卫可是有银矿的,每年不过几千两,咱大明一年的银课也不过十万两,去年一年不过才八万八千六百四十二两,这些咱家心中都有账目的。”
他说道数据,却是娓娓道来,而如果去问文官,大明一年课银多少,怕是没几个能说得出来。
大明对银矿历来是面对民间招商,然后征收矿税,也就是所谓的矿课,后世数据表明有明一朝,平均每年银课大约十万两,不过明中后期事实上是不足十万两的。
听到老太监把一年的银课数目都报了出来,乖官忍不住就好笑,这就是天朝吹嘘的地大物博,你要说天朝人心灵手巧,这倒是事实,丝绸瓷器天下无双,垄断全球贸易,可地大物博物产丰饶,未免就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了。
“牧公,你可知道,扶桑国主送我一座银山,每年产银多少么?”乖官就笑着问老太监一句。
老太监虽然务实,但是他怎么也是皇宫内书房出来的,他的老师也是翰林,说白了,他也是读书人,虽然对国内如数家珍,可说到番邦,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了,正因为大势如此,也才会有后世万历皇帝被人蒙骗说吕宋有金山银山信以为真了。
有些不确信,老太监说:“听说那儿产银子,想必是多的,一年几万肯定有的。”
他这还是往高了说的,按他的理解,大明一年不过十万还不足,一个番邦小国的一座银山,几万两,那够多了罢!
笑了笑,乖官竖起一根手指来,“年出银一百万两。”
老太监顿时头晕目眩,差一点没站稳,一手扶住茶几,退了两步,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官帽儿椅上,口中喃喃道:“一百万?一百万?一百万?”
他念叨了几遍,声音越说越高,突然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你说一年出银一百万两?全是国舅爷你的?”
乖官放下茶盏来,看着老太监笑,“牧公,我像是在开玩笑么?”心里头却说,一百万有什么稀奇的,真是……后世说钱多到一定的地步就和纸没两样,乖官如今银子多到了一定的地步,那真是和废铁也没两样,不就是银子么,说白了,贵重金属,金属,铜啊铁的,有什么区别,堆在那儿,也就那么一回事。
“一百万两,一百万两……”老太监犹自念叨,乖官一看,卧槽,不会罢!似乎像范进中举一般魔怔了,顿时站起来狠狠在老太监背后一巴掌拍了下去,当即把老太监给拍惊醒了。
“牧公,来来来,喝茶。”乖官心说您老可不能变成神经病啊!我还指着你在这个位置上头多坐几年呢!做生不如做熟嘛!你这个人虽然是太监,办事也还算上路,也肯办事,找你合作总比找那些只会写诗的文人合作来得妥当。
牧九公把乖官喝剩下的残茶一口吃下肚子去,突然就站了起来,噗通一下就给乖官跪下了,“国舅爷,您可要拉奴婢一把啊!奴婢以前是裕王府的老人儿……”
他絮絮叨叨一说,乖官明白了,裕王爷就是后来的隆庆皇帝,万历的老子,老太监是裕王府上的,裕王做了皇帝,他因此发达,但是不管怎么说,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万历如今亲政,眼看着愈发大了,而他多年在南京守备的位置上头,虽说宠荣不减,那是因为他会捞银子,每年都有银子往宫里头送,若是没银子了,结果会如何呢?
而万历亲政,如今也不过一年,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可手头上没银子,钱是英雄胆,也是皇帝胆,皇帝没银子屁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这也是后来他要抄张居正的家的缘故,说白了还是没钱给闹的。
而牧九一年下来,按他所说的,顶天贪个十几万,这里头的大头要送到宫里头去,可如今万历已经不满意这点银子了,自然要问他这个南京守备太监要,可南京守备太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何况明年慈圣皇太后要做寿,更是把他愁得头发也白了几根,这才想到问国舅借银子使。
按说,他张嘴就是二十万,狮子大开口了,可如今一听,国舅有五百万身家,等于朝廷两年的赋税,朝廷赋税会支出,入不敷出也是常有的,可国舅爷没有支出啊!这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的财神爷啊!给财神爷磕头不算丢人,只要能弄到银子,国舅爷呀!您就是我亲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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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章 你瞧,有个卖乖的
等乖官从老太监那儿回去,一路上都在笑,因为他成功地忽悠了牧九公牧老太监。他给牧九出的主意很简单,很初级,就两个字,集资。
用后世观念来理解的话,一切集资都是非法的,可如今是大明朝,准备行使集资的是南京守备太监,《明史》中最喜欢用的一个词,矫诏,几乎就是太监专用的,所以这个馊主意对于牧九来说,无疑是治病良药,至于矫诏什么的,皇帝根本不在乎,说实话,皇帝写的圣旨说不准还不如太监矫诏呢!因为皇帝的圣旨下面官员动不动要抗旨,可太监矫诏,文官要抗旨,太监一发怒,你不给咱家活路,咱家也不给你活路,弄死你丫的。
所以,这个问题在大明不算问题,你想要圣旨,咱家给你写一张就是了。
乖官给牧九出的主意就是集资,他建议牧九成立九边商行,然后把北边的土地拿来卖钱,卖给谁呢?当然是谁有钱卖给谁,然后,戏肉到了,持有一定比例的九边商行股份的百姓,有资格让家中子弟进学。
这关键就在[进学]两个字上头了,这年月,上学的都是高人一等的秀才,不像后世大学生只能扫马路,明朝的秀才可是免徭役的,还可以穿儒衫戴儒冠,走在路上高人一等,普通老百姓骂人要拿到衙门去掌嘴,秀才骂人没事……总之,一溜串的特权。
那么,如今花钱就可以买到秀才的特权身份,乖官甚至还对老太监循循善诱,说[秦得天下,始令民纳粟,赐以爵],这事儿古来有之,何况咱们不是卖官,卖的是鞑子那边的荒地,百姓开拓疆土有功,朝廷奖励个身份也是应该的嘛!即便文臣考进士,不也是[赐进士出身]的名目么!
总之,他一番话,说的老太监眉花眼笑,说实话,问国舅借钱那是不得意,要知道,借钱是得还的,可国舅爷出的这个主意,那可真是点石成金,称聚宝盆也不为过,年年有钱赚,关键是,别人还学不来,咱家卖的可是九边的土地,除了咱家这等身份,谁敢卖?谁能卖?谁有资格卖?
反正这九边外的土地多的是,大多在鞑子手上,这土地卖出去,你去不去种我不管,但是,只要你买到一定量的九边土地,就可以赐进学的身份,这个会让天下商人趋之若鹜,简直是广开财路啊!
实际上,乖官这主意是抄袭来的,这不同于捐官,花钱买官,买官的再去当官贪污,那是吏治败坏的根源,他卖的是土地,给的是一个身份,要知道,秀才虽然能免徭役,可想做官,还得举人进士一级一级考上去,事实上,历史上出这个主意的人叫徐光启,就是那个教名保罗的圣教三柱石,大明礼部尚书、大学士、太子少保。
万历十一年,出身商人家庭的徐光启刚中了秀才,还是小毛头,正因为他是商人家庭出身,曰后才会在九边防务曰益败坏的时候提出发卖九边土地,认为商人逐利,只要给给出足够的利益,天下蜂拥,可解决九边防务。
这个理念,类似后世美国开发西部,大量廉价的土地导致大规模的移民,当然,徐光启的奏章最终没能过内阁审议,因为那时候后金每次寇边主要都是抢人口,而徐光启这个建议,在内阁看来,简直是在给后金无偿地奉送百姓。
而乖官拿来用,自然是因为万历年没这个顾虑,野猪皮努尔哈赤这时候连屁都不算,此外,像是那个娶了自己老爸的妻子赤兔哈屯的黄台吉,史书不也说他[不大为寇]么,证明这人在鞑子强盗里面还算老实的。
再则说了,这个九边商行不能由乖官自己提出来,他一个皇亲,一旦提出这种建议,天下肯定舆论纷纷,可一个太监提出来,这个就没问题了,要知道,文臣们尤其是清流们是很贱的,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骂皇帝,他们敢,可敢于骂太监的真不多,给太监呵卵子的倒是真不少,即便后世袁督师,也给九千岁魏公公呵过卵子,上表朝廷要给九千岁修生祠。
所以说,这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把个老太监欢喜得手舞足蹈,乖官提醒他说千万不能说这主意是我出的,他还要感谢国舅把这天大的功劳拱手让给自己。
老太监是搞经济的行家里手,别的不说,光是南京每年的脂粉钱,就足有四十万,何谓脂粉钱?就是收记女的税,后世称花捐。
当然了,因为这可是正经的赋税,进不了牧九的口袋,可笑的是,到了清朝,张廷玉奉清帝的旨编撰史书,愣说明朝皇帝每年给后宫的脂粉钱四十万,真是叫人笑掉大牙,用乖官的话来说,真是衾裤都错掉了。康熙时候的银子购买力已经不抵万历时期的一半,或许三分之一,他估计是把康麻子后宫的花费再多说几倍,想当然耳给大明抹黑,却也不想想,全国一年赋税两百五十万的朝廷,皇帝给后宫脂粉钱四十万,真以为人家是傻逼呢!何况这两三百万的赋税,还是张居正改革以后,之前更少,还能折实物,皇帝拿什么给后宫发四十万脂粉钱,难不成发实物么!况且这时候银子很值钱,像是万历的老娘慈圣皇太后给燕京延寿寺捐了一千五百两,身边宫女近侍又捐了一千两,要修缮寺庙,结果史载[芝房桂殿尽善尽美,宝阁琼台美轮美奂],就把一座寺庙修成了,这时候银子的购买力可见一斑。
所以说,清朝文人无节艹,官方编史不可信,像是说张献忠在四川大屠杀,振振有词说杀了[六万万],这个数字,全大明人口轮着死两遍,也凑不满,真是只能有后世的杀人田中可比拟了,可人家田中写银河英雄传,那是玄幻作家,你堂堂大学士编史书,居然也这么杀人,真真叫人无语,倒是民间编的史,还可一观。
这牧九虽然贪些,但好歹是实干家,各种数据也是娓娓道来,不像是文臣们,大多数文臣几乎离开幕僚就不会办公了,你要问他瓢记,他说不准头头是道,可你要问他南京记女每年缴纳多少税收,保管整个南京六部官员没几个能准确说出来的。
故此乖官和他合作,心中底气还足一些,要换个文臣来,说不准他还不敢如此。
不过,凡事有得必有失,他这时候得意,万万没料到,老太监把他郑乖官的身家给慈圣皇太后一描述,让他姐姐的婆婆动了坏心思,想要来摘桃子,终于把皇宫内的婆媳大战烧得如火如荼,这是后话,暂时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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