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重文轻武,并不代表这些文人士子们就不喜欢身边带一个孔武有力的家丁,看大头这模样,那个会来事的略有点儿胖的君小醉首先就凑趣,“哎呀!如此健仆,定然得用,倒是叫我想起司空图的诗来,得剑乍如添健仆,亡书久似失良朋。”

    乖官忍不住瞧他,心说这位脑子转的可真快,这小马屁拍得有水平。

    正坐着喝了一口茶的楚云诺一听,这风头居然又被抢了去,忍不住也看了那君小醉一眼,不过他到底是吃朝廷禄米的禀生,当下脑子一转,就放下茶盏在手边的茶几上,笑着说道:“诸位同学,不如,我等以这[得剑乍如添健仆]一句来破题如何?”

    像是楚云诺这种拿一句诗来破题的,平时士子们也多有练习,诗词破题比起科举八股那可是简单多了。

    “诸位,让咱们这儿的小师弟先来如何。”楚云诺把先破题的优势让给了新附生公孙聂,人家到底刚考进卫学,自己这个禀生出了题目要是再第一个破题,未免有占尽便宜的嫌疑。

    那公孙聂膀大腰圆的一副孔武有力模样,是个商人家子弟,好不容易考进学,听说要让自己第一个来,讷讷好一会儿,脸上涨红,众人看这模样就知道,估计做不来,又是那个君小醉,说,“还是我来占个便宜罢!觅得芙蓉剑,豪情乍觉舒;随身添自若,此仆健若何……”

    众人叫了一声好,刚破题承题,就有一股气象,纷纷赞道:“光瞧这四句,足可取进国子监了。”

    就在这一片叫好声中,一道大红色的影子在外面院子一闪,一位美人儿窈窈窕窕到了客房门口,一抬腿儿,百幅裙门一撒,露出雪白袜套套着的一只小脚儿,上面绣花鞋不过巴掌大小。

    还没见着人,这三寸金莲就把房里面相公们的魂儿也勾走了,真真好一只**的小脚儿。

    接着,美人儿就露出螓首来,双眉若细柳,脸蛋似桃红,一双眼睛毛扎扎好像小鹿一般,眼帘轻动之下,格外地勾人。

    美人儿喊了一声乖官,接着看见房内坐着十几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脸蛋上顿时沁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来,轻轻啊呀一声,捂着脸扭身就走。

    乖官目瞪口呆,看着周围这些眼珠子直愣愣的读书相公们,一副猪公相,有些更是差点儿口水也流出来。

    卧槽泥马。

    乖官在心里面破口大骂。

    这闻人氏要是活在后世,飞天奖华表奖金马奖金像奖金球奖金棕榈奖奥斯卡奖得通通全部拿下,稍微露了个脸蛋就是影后级演技。

    我跟你很熟么,还娇滴滴叫一声乖官。

    看着周围这些呆滞地猪哥嘴脸相公们,乖官算是彻底明白了,感情闻人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恐怕明天开始,段氏夫人在天津偷会郑乖官的八卦就会传得到处都是,最多三天就会传回大兴县,最多五天,报春楼早肥先生《大兴县两尸三命,郑乖官勇割双头》的结尾怕就要再次更新。

    这就好像后世著名的《哈雷将军的彗星车》笑话一样,从营长传达看76年一度的哈雷彗星,经过几次传达后,变成了76岁的哈雷将军开着彗星车经过艹场前往礼堂和士兵见面。

    用大明朝的说法,就是三人成虎事多有,想必闻人氏打的也这个主意,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信息基本靠吼的年代,乖官丝毫不怀疑,刚刚闻人氏露了个小脸,最后会以讹传讹变成如何千奇百怪的版本故事。

    卧槽,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这闻人氏干了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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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 内阁次辅及其娘子的黄色笑话

    乖官一张脸上五官简直堆在了一起,被这么一个女人算计,偏偏,解释起来恐怕还没什么人相信。

    这些相公们从惊愕中醒来,互相看了看,打了打眼色,纷纷挤眉弄眼问道:“郑贤兄,如此这般佳人,好一个金屋藏娇啊!”

    果然,我就知道。乖官苦笑,“诸位哥哥,小弟跟那位实在不熟,怕是人家走错了大门。”

    他是打定了主意抵赖的,反正闻人氏叫的是[乖官]两个字,又没叫他大名郑国蕃,这乖官二字,相当于心肝宝贝或者帅哥这种称呼,我反正死活不承认,你总拿我没辙罢!

    走错了门?众位秀才互相看看,古怪地笑,心说只听说过前门走错后门的,没听说过走错大门的。

    “诸位,我瞧方才那佳人头面五钗,似乎,颇似,貌似,传说中的段氏夫人啊!”开口的又是君小醉,乖官一听,本来还对他的急才颇有好感,这会子却是忍不住骂娘了。

    卧槽泥马,貌似,貌似你妹啊!你不开口会死啊!

    众人听君小醉如此一说,恍然大悟,齐齐[哦]了一声,楚云诺首先就拱了拱手,道:“贤兄,你这就不是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抵赖呢!我等又不会抢你的佳人,诸位以为,是不是啊!”

    是,是是,是是是。

    众人一连口称是。

    “我倒觉得郑贤兄有帝师之才啊!”那君小醉拿折扇拍了拍手掌,“诸位,听说申时行老大人甚为惧内,有一次和家中歌姬嬉戏,剑拔弩张,业已纳刀入鞘,结果老大人的老妻突然闯进来,老大人当时很镇定拎上裤子,说,夫人,我真没进去。”

    众人先是楞了楞,接着,哄堂大笑。

    这申时行是谁?当今万历皇帝的五个启蒙老师之一,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这位申老大人在历史上也是出名的惧内,怕老婆。

    乖官听这些人说的黄色笑话,有些目瞪口呆,卧槽,这也太嚣张了罢!申时行是谁啊!从状元一直到内阁次辅,等于后世的总理加副总书记,这些人居然就敢拿申时行和他老婆开这种玩笑,锦衣卫呢?东厂番子呢?西厂呢?没人管啊?

    他下意识左右瞧,结果众人以为他不好意思,更是笑得打跌,为首的楚云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申老大人被老妻捉歼当场都能抵赖说没进去,这种水平便能进内阁,郑贤兄抵赖说不认识,诸位以为,郑贤兄曰后做个礼部右侍郎可否?”

    “当得,当得,礼部右侍郎绰绰有余,兼个大鸿胪寺卿也绰绰有余了。”众人纷纷抚掌大笑。

    明制,大九卿之一的礼部尚书往往从礼部右侍郎职位上提拔起来,或者直接进内阁,而大鸿胪寺卿则是小九卿,都是炙手可热势绝伦的清高地位,历为读书人所向往,所以这些话听着是嘲笑乖官,实际上含有极大的拍马屁成分。

    被这些人笑得有些恼羞成怒,乖官大声说,“各位,诸位,众列位,在贤位,小弟我真跟她不熟哇!”

    众人看他急得面红耳赤的模样,更是大笑,那个没做出破题诗的公孙聂这时候也笑着说了一句,“郑贤兄不必抵赖,想必是顾忌朝廷颜面怕她五品诰命在身。诸位师兄,诸位师兄,请听小弟一言。”

    这公孙聂是商人子弟出身,从小接触族人父兄打点商业人际往来,做八股有点勉强,但若论眼色和人际交往,却也不怵在座的师兄们。

    “那段夫人也不过区区一个五品武官遗孀,何况,她那死鬼丈夫还侮辱过我名教中人,读书种子,依小弟看,合该她来与郑贤兄成就一段佳话。正所谓,以直报怨。”

    “然也,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楚云诺首先抚掌赞成,“小师弟这句话,证明《论语》已然读通,算得入门了,过些时曰,我倒要建议教谕把小师弟的新附生名额给改一改。”

    楚云诺是这些人中的案首,等于后世的班长,说话也极有权力的,公孙聂得他这一句,激动得满脸通红,起身一诺,“多谢师兄。”

    这些书生公然议论一个五品诰命夫人,难道就不怕么?

    不怕,还真不怕,连当朝内阁次辅都拿来说黄色笑话,何况区区一个五品,还是武官。

    这时候的读书人势力有多大,市井间俗话说得好,秀才口,骂遍四方。和尚口,吃遍四方。媒婆口,传遍四方。

    譬如儒林外史里面写[远远来两个秀才,见了王义安,说他是记院掌柜的乌龟,不配戴方巾,不由分说,上去就扯掉他的方巾,劈脸一个大嘴巴子,又打又骂,要送他见官。直到王义安拿出三两七钱银子做好看钱,这才放过他。]

    这个就是秀才的特权,明制,骂人杖十下,还口骂人,也要杖十下。而秀才骂人,不会被打屁股,官府根本不受理,所以秀才们就势无忌惮,看什么不顺眼逮着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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