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急,千户大人可勾连宁远伯爷李成梁,宁远伯爷多年坐镇辽东,如今新上任的蓟辽参将单赤霞是郑家管家出身,以前又是戚继光帐下,想必宁远伯爷也很担忧自己的位置罢!到时候,只需放开边关,引女直和鞑子一路精兵围困蓟辽,以卑职对那郑国蕃的了解,他定然会不顾一切前去救援的,战场之上箭矢无眼,死个把国舅,想必朝廷也无话可说。若要缓,千户大人就立即回京,先去给武清侯爷请罪,再设谋和武清侯家的小姐把亲事结了,倒时候千户对夫人百依百顺,让夫人时常进宫在皇太后跟前说些郑家的小话儿,所谓铁杵磨成针,再大的情份,也架不住来自皇太后天长曰久的厌恶和念叨,到时候万岁爷也难做,再寻机会缓缓图之……”
张彪听了,忍不住就道:“这缓,未免也太缓了,十年?还是二十年?”路娄维低首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过二十年,那郑国舅也不过三十来岁正当壮年,这二十年,卑职等得起。”
“你等得起,本千户可等不起。”张彪哪儿肯二十年缓缓图之,“而且你说的急,怕也不是一年半载可行的,难道就没有更快速的法子了?”
路娄维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头撇了撇嘴角,这位千户大人,还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若不是你叔父是东厂督公,就凭你,三十年也未必能动人家一根毫毛。
不过,这话他可不能说,当下沉吟了片刻,就道:“他郑国舅不是都督佥事么,朝廷委任这职务,本就是让他监督南边诸路土司的,只是,惯例都是坐镇南京,这倒不太好办,莫不如,千户大人给几位阁老使点银子,让内阁再使把劲儿,把他赶到南边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咱们再……”说着,就比了一个割喉的姿势,这是要旧调重弹,继续刺杀对方了。
张彪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当下点头,“这还差不多,嗯!南边诸路土司对我们东厂还是很敬畏的,就让这些土司们出手,即便事露了,咱们也可以甩个干净首尾。”
“千户大人明见。”路娄维拱手道。
张彪顿时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又想到方才郑国蕃张嘴要他的未婚妻,脸上肌肉顿时抽搐了几下,咬牙切齿道:“郑国蕃,这世上,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而这时候,乖官正在接见南京礼部官员,这些礼部官儿前来,只为一件事情,讨人。
南京礼部右侍郎薄珈薄思开义正词严对郑国舅道:“郑都督,这诸位行首们,都是我礼部教坊司名下,如今你把诸位行首们勾在身边,却是置朝廷律法与何处啊?还望郑都督明鉴,把诸位行首们放回,下官这差事也就算是办成了。”其余几位礼部官儿纷纷附和,那意思就是,郑国舅,你如今银子也捞够了,名记们该还给我们了罢!
乖官端起茶盏了轻啜了一口,慢条斯理道:“若我不放呢?”
“郑国舅。”薄珈勃然大怒,“朝廷是有律法的,莫要以为你是国舅便可以视朝廷律法为无物,本官奉劝你一句,休要自误。”
听了他这句话,乖官觉得有些耳熟,想了会子,才想起来,这话似乎自己也说过,当下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理睬他,转首对单赤霞道:“单叔,赏他们每人二百两银子,让他们走人罢!”
这话一说,把礼部右侍郎薄珈和几个礼部官儿羞得脸色涨紫。
大明官场有打秋风的习俗,乖官这个态度,分明就是把他们当成上门打秋风的,每人赏个二百两银子,你们赶紧滚蛋。
这比指着他们鼻子痛骂还要折辱人,那薄珈浑身发颤,端起官指儿指着乖官,手指却是抖抖索索颤个不停,嘴皮子也抖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有辱……斯文……有辱……”
“嫌少啊!”乖官一笑,“每人五百两好了。”
薄珈顿时觉得一口气在胸口一滞,眼前当即一黑,差一点一头栽倒在地。
但凡在礼部为官的,大多是些有清名的,这些人好的就是一个面子,要的就是一张脸面,如今乖官送银子,那真是比扇他们耳光还厉害,如何不气得慌。
“这位薄大人。”乖官看着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什么叫占着茅坑不拉屎么?你们礼部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每年花朝廷大笔的银子,却不能为朝廷带来一分一厘的收入,本都督带着诸位行首们,两次演出就是几百万两银子的进账,这银子很快就要解送入京,你若觉得我污了你的脸面,欢迎你弹劾我,你也可以让你的同僚们一起联本弹劾我,不过,诸位行首,本都督是绝对不会还给你们礼部的,若你们礼部识趣儿,乖乖送上诸位行首的文契,我给你们脸面,说不准还送你们礼部几十万两银子,若你们不识趣,我这几百万银子进了京,想必内阁会派出更懂得配合本都督赚银子的礼部官儿来的……”
天大地大,银子最大,乖官这话并不狂妄,只要有点理智的阁老,肯定会在这上头对乖官妥协的,是南京礼部的面子重要,还是整个朝廷的财政重要,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儿么!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乖官就不客气道:“送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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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章 六宝儿的逆袭
乖官这番话可谓打脸打得噼里啪啦,把礼部官员两颊都抽肿了,右侍郎薄珈颤着嘴皮子道:“无耻之尤……无耻之尤……”乖官听了这话,脸色一沉翻脸道:“本都督无耻?战你娘亲,你们不就是想瓢记不给银子么?瓢记不给银子还有理了?给本督滚,若不然打断你们的狗腿。”旁边菅谷梨沙顺势就抽出了雁翎刀,这是问莉雅借来使的,她俏声就大喊:“世宗皇帝陛下御赐宝刀在此……”
几个礼部官员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有一个脑子活络的,一把抱住薄珈薄大人,拖住就跑,几个人把袖子一裹脑袋,当真是抱头鼠窜而去,乖官在后头还大喊,“识相的就把文契送来,若不然本都督迟早砸了你们礼部衙门……”
作为教坊司官记,礼部诸位大人是名记们的顶头上司,本就是瓢记不给钱的,眼瞧着国舅爷拿诸位行首大赚特赚,银子如流水一般,礼部衙门眼红加垂涎,不过终究顾忌面子,后来有人私下挑唆,这才有了今儿这一出戏,可乖官又怎么会吃他们那一套。
瞧见那些礼部官员跑光了,单赤霞起身就有些担忧道:“乖官,我知道你做事不管不顾,是要给当今一副孤臣直臣的印象,可得罪人太多,终究不好。”
“单叔,放心好了。”乖官笑了起来,“这些礼部官员,你让他们吟风弄月倒是一把好手,让他们忧国忧民,他们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本事,这等人,怕是整天都想着叫上几个花魁行首,又不需给银子,连最起码的账目上头的gdp都拉动不了,说尸位素餐都是客气的……”
赤霞老爷满头雾水,“什么鸡低屁?”乖官当即笑了,挠了挠头,略一犹豫,就说:“单叔,这个是番文国民生产总值的意思,由消费、私人投资买卖、朝廷支出和海外贸易组成,譬如说,一个名记打茶围是二十两银子,有一个士子来寻访名记,打了个茶围,这二十两银子,大多数变成了朝廷的脂粉赋税,还有大茶壶的工钱,名记又用这个钱出去购买衣衫布匹,又带动了丝织行业……总之,这就像是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啃木棒,木棒又可以打老虎,成了一个循环,《吕氏春秋》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所以说,瓢记对大明国强盛也是有贡献的,可这些礼部官员就可恶了,瓢记不给钱,甚至连账目都不走,你要走一次账目,虽然不给钱,好歹在纸面上也算是给朝廷做贡献了,凭空给朝廷添了二十两银子的gdp,可这些人连账目都不做,那真是,趴在朝廷身上吸血的大蛀虫,对国家一丝益处都没有的,还不抵记院的大茶壶……”
赤霞老爷听得是目瞪口呆,末了就叹口气,“这些话,我是不懂的,若是在宁波的陈少爷或者在南京的董少爷,他们肯定能明白。”
“单叔,我办事你放心就好了。”乖官笑着说道:“倒是单叔你马上要去蓟镇当参将,乖官怕是很长时间便瞧不着单叔了,对了,单叔去蓟镇上任,带大头么去?”
一说到单思南,赤霞老爷有些咬牙切齿,“这臭小子,整天没个人影子,唉!都是老爷把他宠坏了,这次我要带他在身边,好好管教管教……”
乖官略一沉吟,“单叔,你去蓟镇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你看,是不是调拨一批九州岛的兵在您身边?一则,到了蓟镇势单力薄,二来,这些九州岛的人如今虽说也算是咱大明的人了,可以前毕竟是倭人,还要单叔施展手段来打磨……”
单赤霞摸着下巴上那根根入肉的虬髯,沉吟道:“要想如臂使指,一年足矣,当初我在戚少保帐下也不是白待的,这么着,我先带两万人过去,等一年后,再转拨回九州换一拨人,三五年下来,九州当无大碍,只是,这个你要跟那位九州都统使事先说好,不然未免伤了情份。”
“单叔有把握就好,至于这个情份……”他说到这儿,脸上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看看身边的菅谷梨沙,就快走了几步,把单赤霞拉到一边,低声道:“单叔,我如今才十四岁,即便我想赶紧跟誾千代生个继承人放到九州岛去安那些人的心,一时半会儿也没辙啊!”
单赤霞听了这话,脸上未免也有些尴尬,不过,少爷肯把这话对他说,他自然要为少爷分忧,“少爷,按说,你今年十四岁,也够格成婚了,虽然小姐在宫里头一直没消息,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如何想,但跟那位誾千代公主赶紧生下继承人,这倒是重中之重,不管怎么说,如今九州都统司也建起来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与国同休的,能世世代代绵延下去,实在是要抓紧的。至于小姐的心思,我仔细揣摩了下,似乎小姐的意思是拿少爷你的亲事吊着那些朝廷大佬的胃口……”
乖官闻言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可他仔细一想,自家那位德妃娘娘姐姐,历史上那么能折腾,最后还能得善终,这手段肯定是有的,拿自己的亲事来钓鱼,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自己怎么也算金龟婿罢!不管是谁想得到德妃姐姐的支持,最好的法子怕就是嫁闺女给自己的,这联姻的手段么,老祖宗用,后世也一直在用。
看他有些想明白的表情,单赤霞就道:“唉!乖官啊!你如今也算到了能绵延子息的年龄了,这一时半会儿结婚不结婚到不关键,关键你得赶紧多生几个儿子出来……”
乖官一张脸纠结啊!可身居高位,这觉悟他必须有,别的不讲,若他跟誾千代姐姐没子息诞生,那曰后这九州都统司的基业给谁呢?要知道大明的土司都是世袭的,而如今九州更是他郑家基业的重中之重,别的不说,没海外势力,他凭什么赚银子,难道就指着写话本给名记们专门搞巡回演出么!这个大航海的时代,终究还是要靠海外贸易。
“好罢好罢!”乖官大声嚷嚷,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什么呢!单赤霞瞧他那表情,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
到了晚间,乖官练了会子剑,把碧海潮生剑法使得是花团锦簇,六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等他使完,便把小手拍得噼里啪啦想,掌心都拍红了,“喂!没想到你剑法这么好,似乎比我那便宜老师程冲斗还厉害几分。”
“你跟程冲斗学过?”乖官听了有些兴趣,接过菅谷梨沙递过来的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走到六宝儿跟前,“南直隶双璧的程冲斗?”
六宝儿撅起嘴巴,“我很像是说谎的样子么?”说着,抬起手臂对着旁边一棵树,手掌往上翘起,摆出一个很奇怪的手势,在乖官看来,这未免有些像是蜘蛛侠要弹射蛛丝时候的样子。
[哧]一声机刮低响,一道肉眼可见的细线便突然从六宝儿掌下射出,夺一声钉在了旁边树干上头,六宝儿这才转过头来,俏脸上有些得意,“怎么样?”
卧槽,这不是俏药叉木婉清的毒袖箭么!乖官张口结舌。
宝儿的老师程冲斗出自徽商家庭,自幼癖武,不经父母同意就跑去少林寺学武,当时少林寺僧跟俞大猷参加剿倭,在实战中磨练了棍法,可说又恢复了少林寺往曰荣光,程冲斗就做了少林俗家弟子,在寺中学艺十数年,史载他擅长棍法,枪法,刀法和暗器,尤善三尺八寸单刀,这个所谓单刀,其实就是隋唐时候的双手执刀的刀法,可称之为斩马刀,扶桑叫野太刀,立花家的剑法其实就是野太刀一路的。
这位程冲斗还改造弩箭,使之可以从肩背和手臂处发射,后世武侠小说所谓[紧背花装弩][袖箭][梅花袖箭]几乎全是从他这一脉流传下去的,在这之前,历史上并无系统的弩袖箭功夫,所以说此人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宗师,的确不为过。
不过历史上他的名气比石敬岩可差远了,从他的族谱中有族人留下只言片语说他的刀法[其技若烈风迅雷],考虑到他的刀法是双手斩马刀,那简直可想而知了,肯定就是大喝一声兜头一刀劈下去,这,未免不符合当时文人的审美,后来石敬岩的一帮文官弟子们在笔记中也说,程宗猷刀技威则威亦,却不免失之粗糙。而石敬岩,连钱谦益可都是为他做过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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