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明朝,相对于同时期的欧洲,实在是太明煮了,明煮到敌人到了家门口,这边还要先争出一个丁卯来……不过,这种理念,让骤然听闻的董其昌却是瞪大了眼睛珠子,半晌,才摇头苦笑,“凤璋,连杀人都被你说出这么多道道来,我也被你弄得有点糊涂了,按你所说,那欧罗巴诸国如今也正是商人努力追求地位的时候,这个反对神姓,提倡人姓,倒是颇有我大明[百姓之道既是圣人之道]的味道……”
乖官内心就苦笑,这位董哥哥还真是有自信,不过再过几百年,天朝这种自信就要全部丧失殆尽,要反过来说,我们像别人了。
“哥哥说的有道理。”他就点头,“这种手段,就好像花匠给一颗正在成长的树苗修建枝节蔓延,也是必要的手段,若是任其发展,未免不成材……”
董其昌对这话是大点其头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当下就道:“这么说来,好罢!这次哥哥我尽力帮你周旋一二。”说着,也不待乖官开口,扭头就出门而去,乖官瞪直了眼睛,“大兄,大兄……”喊了好几声,董其昌却已经去得远了,旁边包伊曼贝荷瑞两个昆仑女奴就抿唇低笑,包伊曼轻笑着就说:“奴奴瞧着大老爷也是一心要帮老爷做事情的……”
如今乖官家中上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董其昌有称大老爷的,二老爷必定是指陈继儒,而乖官,自然是老爷,至于国丈,目前已经升格做太老爷或者老太爷,这也不能怪大家把乖官喊得老,实在是他如今体统大,堂堂国舅大都督,若是还称少爷,未免就要不合适了。
乖官只好摇头,估摸着,董其昌必然是往翰林院找同僚、同乡、同年这些关系,别忘了,董其昌可是南直隶乡试亚元,一笔字画更是天下无双,在大明朝,这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他要去串联,比乖官亲自去收小弟,那是要强上许多的。
从古至今,上位者养御用文人,就是这个道理了。
而这时候,乖官腹诽了无数次的顾宪成,正在给当今万历天子的弟弟璐王讲经义,今天所讲的,就是他当年的得意之作,万历四年的时候他在应天府乡试得中解元的文章,主要就是讲广开言路,虚心纳谏。
当年阁老王锡爵曾经对这位喜欢抨击朝政的大才子做出如下的批评:当今天下之最怪者,朝廷认为对的,外人一定认为不对。朝廷认为不对的,外人一定认为是对的。
而顾宪成针锋不让,反唇相讥道:我看应该这样说,外人认为对的,朝廷一定认为是错的。外人认为是错的,朝廷一定认为是对的。
持心而论,顾宪成这番论调,还是颇为有可取之处的,只是,在明季这个连造反的邪教印刷经册都在皇家印书厂印刷的时代,言论自由已经可算是放纵了,天下最大的问题不是发出的声音太少,而是发出的声音太多,而顾宪成坚决认为,天下发出的声音依然太少,而朝廷若是稍微有一点抑制言论,那么,这个朝廷便是要打倒的[邪党],应该换一批君子来住持朝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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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章 白富美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算不如天算。
乖官算无遗漏,连海外扶桑国和朝鲜国都给利用上来,朝鲜贞慎郡主乖乖地洗白白送到嘴边,皇城外每天都有朝鲜国在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哭求朝廷发兵,颇有申包胥哭秦庭的架势。大明有南洋诸国学生无数,这是本朝景泰皇帝开的先河,允许[纳粟纳马入监],花一笔钱,得一个五贡贡生的名目,从此便是天朝上国的读书人了,当然,只是最基本的秀才,要想出息,还得参加直隶的乡试取得举子的功名,再往上考进士……按班就部,一步步往上走。
五百年后武侠小说大家金庸写《碧血剑》,开篇写勃泥国华侨张朝唐明末回国赶考,虽然是杜撰,却是的确写出了当世大明的煌煌武功,也不知道多少小国子民,以在大明求一个[五贡贡生]为人生目标,再堂而皇之回到国内,俨然便是高人一等……等五百年后,却是要颠倒过来,悲乎哀哉!
话说这些小国的监生,他们的国子监身份跟后世留学是一路货色,回国后可以洋洋得意大声说我毕业于常春藤名校某某,不,应该说在下乃大明国子监的监生……他们瞧见朝鲜国留学生的惨状,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免内心有那么一股子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要知道,朝鲜相对大明来说是小国,可对于渤泥、真腊等国来说,俨然便是大国了,事实上,朝鲜的确也是大明诸藩礼制最高的郡国。
这些小国留学生们未免就要想:连朝鲜都这副惨样儿了,若是我等小国……朝廷岂不是更加不闻不问?
故此,颇有很多的这些小国留学生们加入朝鲜太学生们的行列去哭诉,朝鲜馆使臣,也就相当于后世的朝鲜驻天朝外交官,这使臣朴不悔颇有能力,用后世的话就是组织学无与伦比,把这批太学生们组织起来后分成几批,十二个时辰,轮流在四夷馆、各城门和皇宫门口哭诉,士子言国事,这本就是国策,从古到今,年轻士子们最爱干的就是这事儿。
朴不悔这一招,真是让内阁头疼不已,虽然说万历已经派秉笔太监张诚询问过几次了,可阁老们一想到一旦开了朝鲜纳商税的先河,怕是要被天下士绅骂死,又死撑着不肯开一个口,故此僵持在这儿。
皇帝倒是想开口,关键大明皇帝开口不管用啊!你说派兵,派兵要拨饷银,户部的银子没内阁点头根本拿不出来,这大军没银子,能拨得动么?皇帝自己掏钱?内库那点银子,能碾几斤钉?再说了,这也没皇帝自掏腰包给国家的军队关饷的道理啊!也只有后来崇祯皇帝那傻样儿,自己一个人节衣缩食养整个国家的军队。
至于皇帝的圣旨,没内阁盖章核准的圣旨好听点的叫[矫诏],难听点的叫[片纸],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词,故此大伙儿都在那儿耗着,苦就苦的朝鲜国而已。
乖官反正是不急的,他甚至还有心思说笑,皇帝不急太监急,这话虽然有些儿犯忌讳,不过身边的人谁会去说呢!
至于朝鲜使臣朴不悔,这是一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这事儿最终幕后人是国舅大都督郑国蕃,关键是他不能上门去求国舅爷,人家家里头扶桑公主一大堆,咱朝鲜国虽然送上了贞慎郡主,却指不定好使不好使呢!再则说,他去求国舅爷,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到时候反而给别人落下口舌,故此却不肯登国舅爷的门。
董其昌有时候点评朝廷诸公,说到如今朝鲜这事儿,也特意说了一嘴,跟乖官就说,这朴不悔,单看他不登你的门,就知道是个聪明人,知道奉庙烧香未必是一件好事。
乖官自然是淡淡一笑的,这阿富汗被花旗国打了,他能去找花旗国总统通融么?顶多是指望诸国调停了,然后再抱着以后花旗国进入去抱花旗国大腿的心思,如此而已,以史为镜,这天底下就没有新鲜事儿,现在他不来登门,以后肯定要来抱我的大腿……不过,的确也是个聪明人就是了。
“这没几天就是万寿节(皇帝生辰)了,街面上是越来越热闹,海外诸国和各省藩政官们派往上京的都在眼巴巴瞧着这事儿,依我看,还得尽快解决这事才好。”说完这朝鲜使臣朴不悔,董其昌摸了摸渐渐蓄起来的一点短须,就对旁边乖官说到。
乖官瞧他摸下巴上那点儿胡须,忍不住就有些想笑。
董其昌是江南大名士,以前姓子好冶游、狎记,故此没有蓄须,时不时还擦点儿粉,好显得自己年轻点,跟一帮少年人在一起,才好显得不老相。乖官记得第一次见董其昌,当时第一印象就是面如三秋古月,白净脸膛……何况擦粉熏香,这在大明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像是大胡子张居正,他就喜欢熏香,用后世的话说,他这位阁老喜欢香水。
不过大明朝擦粉,不过薄薄敷一层,显得自己年轻就行了,这就有点后世广告[男人,用大宝]的味道,倒不像是扶桑公卿那种做派,把脸整个涂白了,乖官也从未反感过董其昌这种行为,谁说男人满身臭汗是男人味的?要知道,大明朝可是有男人携手出游的习俗的,你能想象两个黑粗男人手牵手在河边溜达么?
光是想象这样的场景,乖官都能激灵灵打个寒战……看着乖官那副表情,以董其昌对乖官的了解,就知道他肯定又魂飞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了,当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凤璋……”
被董其昌一声唤,乖官一愣神,赶紧脸上堆笑,“大兄,我是在寻思,你这是在将养宰相气度啊!这胡须留得好,留得妙……”
他这一拍马屁,倒是让董其昌脸上露出些尴尬来,他这短须蓄起来,有时候在房中揽镜自照,也得意觉得自己养出些气度来了,这时候被乖官一说,未免就有一种被戳穿本质的感觉,又怕被乖官嗤笑,当下赶紧就重重哼了一声,“为兄比不得你,白富美……”
白富美?
乖官脸上顿时呆滞了,囧囧有神。
的确,大明以白为美,大明市井间常常夸人的话,也就是夸说,哎呀!生得跟唐长老似的,真个喜煞人的,为何?《西游记》里头不是常常来一句[白面和尚]么!
至于这富,民间也常说,富连阡陌、富至几十万贯……等等等等。
要说这美么,当时习俗,夸人可不叫帅哥,而是,哎呀!真真是个美男子,而有资格被称成美男子的,当真不多,严格来说,乖官这时候还不能称之为美男子,他年纪太小,只好叫一声美少年。
故此董其昌这个[白富美]的说法,那是成立的,相当于夸人玉树临风、皎皎然如明月、出身世家、富可敌国、俊美如潘安宋玉……等一连串的褒义。
可这个词……太超前了,对乖官来讲,真有天雷滚滚的感觉,白富美……这泥马,太尴尬了。
好在,此时有人进来给国舅爷解围了。
从外头回廊走进来一个脸蛋白白嫩嫩的少女,正是乖官两个贴身姬武士之一的菅谷梨沙,“殿下,那个唐三又来了。”
菅谷梨沙对如今的锦衣卫百户唐三真是没好脸,要知道乖官如今在扶桑的身份,跟幕府将军也没什么区别,而唐三那个百户,估摸着也就是类似什么武藏守美作守之类名头的武士,你说你这么勤快地求见殿下,烦不烦,殿下曰李万姬……瞧她撅着个嘴巴,乖官心知肚明,估摸着还是上次微服回京城的时候,正好碰上唐三耍泼吃冰沙不给钱,还要老大耳刮子抽人家卖冰沙的,给菅谷梨沙留了一个坏印象,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身边贴身的姬武士,又何止七品官。
“赶紧让他进来……梨沙啊!你在我什么这么久了,这个和光同尘的道理,也要学一点,那唐三上次吃冰沙不给钱是不好,不过用人就要用他的长处,不要老是盯着人家的短处……”他把菅谷梨沙安抚了一下,菅谷梨沙这才嘟着晶莹粉嫩的嘴唇转身出去。
看着菅谷梨沙出去,董其昌这才说话,“就是上次揭发那刁顽皦生光的百户?”
“可不就是,这厮以前算是小弟我的街坊,整天在街面上游荡,说好听点叫游侠……”
“其实就是泼皮对不对。”董其昌呵呵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是把乖官对于白富美的尴尬给化解了,“大兄说的是,不过这厮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他在市井人头熟,很多事情还非他不可,这说起来,东厂喜欢用街面上的泼皮做番子,如今看起来,还是很有些道理的。”
董其昌就说:“任何陋习,他之所以能存在,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当年宪庙(明宪宗朱见深)时候,西厂督公汪直开了用市井泼皮为番子的先河,可持心而论,当时西厂办事的确比东厂有效,时人有笔记说,汪公公常常说的话就是[东厂办不了的事儿,我们西厂来办,东厂能办的事儿,我们西厂办得更好],这就有点像是以前你说的……”
“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两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一笑。
手上权柄到了乖官如今的地步,用人的确就不能只凭着好人坏人来划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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