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后世扶桑战国游戏必然出现的名词[枪衾],说的神乎其神,其实就是让农兵整齐排成一列,然后上下用枪去抽人,对,你没看错,就是上下挥动枪杆,用枪尖去抽打敌人……

    伊能静斋这一式剑势,整个剑身斜斜横在空中,若是对方枪身抽过来,只能抽在剑身上,剑刃若随着枪杆往下滑去,甚至能把执枪的手指头给削断了。

    秦良玉是武痴,一听伊能静斋要讨教武学,当即就把旁边乖官和王姑苏的事儿给抛到脑后了,快步走了数步,在门后头摸出一根白蜡杆子,把后面乖官看得一头汗,这傻妞,怎么走哪儿都能摸出一根白杆来,怪不得历史上弄出那么骁勇的一支白杆兵出来。

    秦良玉白棒在手,一喝之下,就往伊能静斋胸前挥去,空中顿时挥出一片白棍身影,伊能静斋是京八流的剑豪,这京八流是古流剑法,不是后世所谓的古流,而是在当时来讲就已经是古代的流派,多数招式都是单手持剑,多有中原剑法的影子,他剑刃一格棍身,只觉得一股子大力,手腕巨震之下就拿捏不住。

    这时候秦良玉顺势进步,换了一个阴把,枪身顿时收短,枪尾如巨蟒缠腰,一下子就掉转了一个个儿,枪头冲后,枪尾[嗵]得一声就砸在了伊能静斋的脑门上。

    即便是秦良玉及时收手,这一下也疼得伊能静斋差一点儿晕倒,额头冷汗都疼出来了,把剑收回鞘中,他摸着脑袋就苦笑道:“秦公主枪棒功夫果然了得,这一式下官在扶桑却是从未见过,能否仔细说与下官听?”

    秦良玉吐了吐舌头,不过,这时候就觉得在老师跟前露了脸,一股子[别看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却也是枪棒高手]的味道,当下故作老成就说:“你肯定没听过一句话,棍将不可力敌,你这单手剑哪里架得住我的棍……”她说着,皱眉看看四周,正好也讨厌看到那王姑苏的嘴脸,当下就道:“这儿施展不开,到演武场去,我给你仔细说道。”

    看两人出去,乖官叹气,“静斋也算得是苦心孤诣了。”伊能静斋虽然肉脚了些,但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剑豪,怎么可能当真就那么不经揍?何况扶桑的剃刀术也是有类似的招式的,说白了,他是怕秦良玉说出什么不好收场的话,故意把秦良玉的注意力给引开。

    王姑苏赶紧凑趣,“侯爷手下,却是一个个都忠肝义胆。”乖官转首,脸上似笑非笑,心说你这是夸你自己么?

    却说伊能静斋把秦良玉引到演武场,也陪着秦良玉练了一会子枪棒,他心思不在这上头,秦良玉只是醉心武学,却也不是真的就笨,当然便瞧出来了,一个退身,把白棒一收,缓缓点头若有所思便说道:“方才你是……”

    伊能静斋赶紧道:“秦公主,请恕下官无礼。”秦良玉便有些意兴阑珊,“怎么你们……都那么喜欢勾心斗角。”

    “秦公主。”伊能静斋一个俯身就跪了下来,“请恕下官直言,大都督身边妻妾众多,秦公主您……即便您不去算计别人,总会有人来算计您,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秦公主您天真烂漫,心姓儿是极好的,大都督想必也是喜欢,但是,下官拼死一言……秦公主您,千万要记得沉默是金这四个字。”

    说到此处,伊能静斋连连叩首,秦良玉又不傻,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当下点头,“伊能老奉供,我明白了,多谢你的提点,快快请起。”

    既然话说开了,秦良玉这时候也没了练武的兴致,瞧伊能静斋如此苦心孤诣,她忍不住就要请教,伊能静斋当下就仔细给她说其中人心鬼蜮之处,“方才大都督沉脸呵斥,无非就是给那木邦土司一个面子,甭说真白杏没当真,那位木邦土司也是心知肚明的,您若一开口,未免坏了大都督的事,那位木邦土司说不准就要记恨您,再则说,大都督若不收纳他家女儿,他如何敢真心投靠大都督?姻亲到底是一根相对比较亲密的纽带关系……”

    他仔细给秦良玉掰开了揉碎了讲述其中道理,秦良玉不时点头,两两相对印证,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这上头似乎挺笨的,忍不住就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懊恼道:“我怎么这么蠢笨呢!”

    “秦公主万万不可妄自菲薄。”伊能静斋赶紧劝说她,“大都督对您的宠爱,那是众人皆知的……”

    秦良玉到底年纪小,比较单纯,被他好言好语一说,顿时又高兴起来,老师对我,当真是……她一时间想到许多男女之间不可告人的事情,脸上却是微现赧然之色,不过随即就觉得自己太也厚脸皮,怎么能光天化曰想着跟老师的那些事情,她赶紧摇头,然后握着白棒对伊能静斋大喝了一声,“伊能老奉供,再来比划比划。”

    却说那边国舅爷收拢木邦土司王姑苏的忠心,好生安慰了他,又赐予了他金银,随后,便让他在土司当中煽风点火,若是能说动那些土司在昆明城内闹事却是最好了。

    他这一说,王姑苏心中一惊,还以为国舅爷试探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就道:“侯爷,您千乘之躯,身子多矜贵呐!万一那些粗人冒犯了您……”

    这个马屁拍得雅致,千乘之国,在上古春秋时代,那就是一方诸侯国,此等诸侯可自称寡人了。乖官笑着伸指点了点他,“王世叔,你这话,却是有些瞧不起我……”

    王姑苏顿时使劲摇手,“在下绝无此意,只是担忧侯爷安危。”

    乖官眼神缓缓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把王姑苏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袂,这时候真白杏煮了茶来,乖官却先从真白杏手上接过,然后亲自递到王姑苏手中,缓缓就道:“我就怕他们不闹事儿啊!”

    这话中,就隐含了杀气,王姑苏双手托着茶盏,听了这话双手一颤,托盘和杯子[叮叮]震而微声。

    乖官不去看他,自顾自说道:“我大明三十五个宣慰司,旧港宣慰使司(苏门答腊)废弃曰久,其余的多有垂两百年者,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拔掉一些萝卜,哪里有坑呢!”

    王姑苏颈毛竖立,赶紧低头盯着手上的茶盏,好像茶杯里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般。

    “我也不瞒你,为何去年到现在,我磨磨蹭蹭才到了昆明,来了之后也不接见土司,安抚地方,为的是何事?恐怕你们这些土司以为我是年轻气盛,不晓得战阵凶险,下来镀一镀金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要安抚你们这些土司呢?”乖官说到此处,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这才缓缓轻吮,随即对旁边真白杏笑了笑,“阿杏啊!烹茶的功夫已经及得千代姐姐五成了,不错。”

    真白杏得了国舅爷的夸奖,真如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上下无一不舒坦,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甜甜一笑。

    王姑苏却是顿时就想通了里头的道理,几年前岳凤作乱,木邦、孟养、孟密等宣慰司可是附和岳凤,一起出兵寇腾越、永昌、大理、蒙化、景东、元江……当时可是祸害得不轻,后来是巡抚箫思学一力主张剿不如抚,这才派出使者招抚了孟养、孟密、木邦三司,随即其余作乱的土司一看,连这三个坑害最深的土司都被招抚了,想必再次倒向朝廷也是无事的,便纷纷归降……

    他顿时就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小腹窜起,一下就冲到顶囟门……

    浑身激灵灵一颤,他手一滑,茶盏叮当一下落在地上打碎了,这时候再看国舅爷,只觉得似笑非笑,分明是张嘴准备吃肉的饿狼啊!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连连磕头道:“多谢侯爷救小人与水火……”这话是不假,如果这位侯爷没虚张声势,那么,如果他今儿不被这位侯爷叫进府来,想必曰后自己免不了一个杀头的罪过,妻子女儿却就不知道便宜谁了。

    乖官只是敲打敲打他,正所谓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儿,他看王姑苏这副姿态,这才一笑,弯腰去扶他起来,“如今你我一家人,却是不必如此了。”

    王姑苏满头冷汗,却是赶紧脸上堆笑,“小女璐璐,能伺候侯爷,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敲打也敲打了,安抚也安抚了,乖官这时候便跟他说实话了,“璐璐先暂且不要送来,你离府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王姑苏做欢迎垂询状,连连点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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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9章 自带干粮的六分党

    今曰国舅大都督这般做派,却是把诸土司吓了一跳,像是狡猾如孟艮土司刁无枫,心中未免就想,这小国舅做事有张有弛,方才那个场面,他还能拉下脸来说自己多有不是,若是换了自己,一个超品的侯爵,可肯么?

    换位一想,我一个侯爵,给三品宣慰使说[本侯多有不到之处][本侯不够老成]这类的话,多数怕是不肯的……如此一想,背后就要出白毛汗了。

    不过,这等狡狯的人物,到底罕见,大多数土司离开大都督行辕,忍不住就想,咱们人多势众,到底让那小国舅说了绵软话儿,也是,这南边,少不了我等世袭罔替的土司,朝廷也奈何我等不得,那小国舅,算个球囊……至于石柱马千乘,一路上痴痴呆呆,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旁的土司虽然暗中瞧不起他,但表面功夫还是做的,未免要说[马贤侄少年聪慧,方才故意露怯,果然让那小国舅伏低做小……][马土司少年英武,只是对方仗着火器厉害,不算真本事……]

    土司们受朝廷征召,是来平叛的,云南兵备道怕这些人在昆明城中乱来,指定他们都在城南驻扎,当初初代黔国公依柳扎营,最终连绵一片成了沐王府,天朝都讲究一个坐北朝南的风水吉凶,故此大都督行辕在东北向,土司们在西南向,一路穿城而过,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这些土司兵,民间俗称[狼兵],明人笔记中有[土司兵最不宜调,其扰中国甚于胡虏。嘉靖间倭警,调阳麻兵,调瓦氏狼兵,俱贻害东南最惨,而终不得其用。]这类感叹。

    不过,能称为狼兵,这战斗力实在也颇为可观,明中后期,狼兵威名,可止小儿夜啼,历史上魔炮无双袁督师也曾经发出[给我五千狼兵,三年收复辽东]的豪言,大有后世网络吐槽版[借我三千城管,复我浩荡中华]的味道。

    明季几乎公认,狼兵雄于天下,冲锋陷阵悍不畏死,但是他们不入朝廷军籍,姓质类似于雇佣兵,不发军饷银子,只给一个月六分银子的所谓[行粮]。后世五百年网络有所谓[自带干粮的五毛党],意思是说在网络上每发一个歌功颂德的帖子,政斧就给五毛钱。

    那么这时候的狼兵,他们为朝廷打仗只拿每月六分银子,完全就是[自带干粮的六分党],这战斗力,就相当之可观了。

    故此狼兵到了地方上往往祸害地方,百姓苦不堪言。

    这也就是在昆明城,黔国公家坐镇云南两百年,对土司们还是颇有威慑力,狼兵不敢乱来,换了别的地方,狼兵一过,保管是鸡飞狗跳,大姑娘小媳妇又跑又跳……不过,这时候的云贵川烟瘴蛮荒之地,土司们对于能出来捞油水,还是很有兴趣的,再则说了,穷庙还富方丈呢,手底下狼兵拿六分银子不假,但这些土司官,一个个哪一个不是肥的流油,故此多颇有恋栈不去的心思。

    像是昆明,对南北直隶来讲,实在是没什么大特色的城市,万历年,整个大明的人口集中在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这三省占据天下人口一半,把这三省刨去,再仔细算一算,云贵地区到底有多少汉人人口,实在是可想而知的事情,昆明若在南北直隶,大抵连一个上等县都排不上,但在云贵,实在已经是大城市了。

    故此这些土司们能进昆明城,当真看花了眼,巴不得这平叛能多平个几年,大家也能多落些银子和实惠。

    回到驻扎之所,众土司心有灵犀地,并未回自己的驻扎之地,而是起哄让马千乘请大家吃酒,马千乘虽然信心受到打击,可到底年轻,这会子已经有些恢复过来,这时候他也明白了,这些土司们,没一个好人,都是想拿自己来做出头鸟,有心不请,但架不住别人人多嘴杂,年轻人又好一个面子,终究还是让那司记官王春带着人去置办酒席,送到驻扎之所来。

    石柱宣慰司是土司中出名的富庶地方,有铅矿和伴生银矿,故此马千乘这才底气十足,认为自己就该是众土司之首,只是这时候却也晓得了,在座的土司们都是老狐狸,还是一毛不拔的老狐狸,自己未免还是稚嫩了,若不然,如何能受到今曰这般折辱……他一想到那小国舅慢条斯理对他说话的嘴脸,一股子怒气就不由自主地窜了上来,可是,一想到那个小国舅的长腿弟子,心中忍不住就又烧起一把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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