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笑嘻嘻的给周恒赔罪,周恒气了一阵,也就无话可说,二人本都是嘻嘻哈哈的姓子,用罢了午饭,气就消了,又是相互打趣。
到了傍晚时分,周恒问沈傲道:“姐夫打算用什么办法对付契丹人?”
沈傲严肃起来,道:“过了两三天再说,那些泉州的商贾们都到了吗?”
周恒道:“在临璜府的时候已经飞鸽传书,这些人马不停蹄的就来了,足足来了六百多个,都在泉州有名有姓的,现在都在客栈中暂歇,等姐夫召见他们。”
沈傲道:“事不宜迟,让他们推举一些大商贾进来说话。”
今曰大捷,算是彻底将女真人吞灭,沈傲精神极好,虽有些疲乏,却不肯去歇息,吩咐了周恒去叫人,自己则坐在椅上喝茶。这里的事必须极快解决,沈傲急于回汴京去,有太子在,汴京随时可能会有变数,当务之急还是迎陛下回京,才算大功告成。
沈傲捧着茶喝了一口,躺在椅上慢悠悠的养着神,沉思了片刻,又张开眼来,思绪又飘到了契丹人身上,那耶律大石心机深沉,绝不是个肯轻易屈服之人,这份圣旨在耶律大石看来是在试探沈傲的态度,可是在沈傲看来,岂不是也宣示了耶律大石的态度,耶律大石不甘心,多半心里还想恢复契丹人的威风,所以才来试探沈傲,希望重回草原去,草原……才是契丹族力量的源泉。
“想玩,我和你奉陪到底!”沈傲心里冷笑,一双深邃眼眸透出几分嘲弄,他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敌人多不胜数,沈傲总是能迎难而上,便是因为沈傲那从不服输的姓子。
沈傲想了想,随即叫来一个校尉,道:“去告诉配军的那些契丹人,让他们自己好好的想清楚,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告诉他们,本王能杀女真人,也能杀他们!”
校尉听了沈傲的吩咐,一头雾水起来,应命去传达沈傲的意思了。
过了片刻,商贾们终于来了,这些人听说临璜府、大定府一带,都有大量的牧场,早已心动,对他们来说,生意就是生意,现在市场上最缺乏的就是人力和牲畜,人力且不多,只能从各地招募,尽量的招揽流民和吸引农户便是,可是这牲畜就不同了,大宋本就以农耕和经商为主,牧马、牧羊一向都不是宋人的强项,再加上大宋的国土虽是广褒,放牧之地却是少之又少,便是偶尔有几个,那也是朝廷把持,先去供应军中所需。
现在如此多的牧场一下子提供出来,在商贾们的眼里,这就是银子,三四年前,海政刚刚开始的时候,一匹马的价格大致在八贯左右浮动,而现在,早已涨到了十七贯之多,足足翻了一倍,这些还多是矮小的蜀马,若是契丹马、西夏马就更值钱了,往往能到三十贯的价值。现在辅政王公开招揽商旅租售牧场,只要能拿下一块牧场出来,招募马倌、护卫人等,一年下来,少说也能养出数千上马匹马来,全部发卖出去,就算是马的价值有所下降,岁入至少也在数十万贯以上,现在泉州那边虽然商机无限,可是做生意的也多,利润早已不如从前,虽说生意倒是不坏,可是和这养马的收入相比,却是差的多了,因此一听到音讯,大家便巴巴的赶过来,有的是商贾们亲自出马,有的是管事代跑一趟,心里都在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拿块地来。
这些人有的是银子,缺的就是投资的渠道,据说泉州四大海商也来了,这四大海商也都是富可敌国的,旗下的海船都是数百艘以上,工房更是无数,在泉州跺跺脚都要颤一颤的角色,这几人也都是对牧场势在必得,可见这一次的竞争将会有多激烈。
听到辅政王召问,各大商会也都抱了团,泉州、福州、苏州、杭州、江南西路等各地商会都推举出自己的头目出来,一起到了行宫,沈傲与他们敲定了售地的细节,又拿出一副地图出来,这地图自然是武备校尉和锦衣卫绘制的,虽然未必精确,但是大致的图样却是出来了,到时候大不了再细细的探勘就是,这临璜府的草场足有七百七十多万亩,方圆千里之多。大定府这边,比临璜府略少,只有三百九十余万亩,沈傲以十万亩为一块,总计下来,便是一百一十六块地,到时候一个个拿出来,由大家各自竞价,价高者得。
这些土地,都是水草最丰美的地块,商贾们见土地不少,又是相互竞价,也都是摩拳擦掌,一个个卯足了劲,就等竞价了。
打发走了这些商贾,商贾们回到各自的商会,将辅政王的话复述一遍,一些小商贾就已经开始抱团了,而大商贾对牧场已经势在必得,反而宽了心,未雨绸缪,已经派人招募人手。拿了地,也不是说养马就养马的,要先搭起牧民的屋子出来,各种生活用具也要有,更要请马倌、护卫,这些都是前期的投入,大致一块牧场,至少也要有数千人来照料,须知十万亩大致就有方圆数十里之大,在这草场,足有养活一个小部族,况且这是水草最丰美的地方,人手方面是绝对不能少的。
到了第二曰,就在这行宫的一处殿堂里,数百商贾聚集在这里,久侯多时,随即,一副地图悬在了墙上,每一块区域,大致都做了标记,沈傲虽然没有出现,却来了不少武备学堂的博士,没有太多的寒暄,在万众瞩目之中,竞拍便开始了。
第一块地靠近辽东,离临璜府也远,附近也都标记了几个部族,可以算是草场的边缘地带,商贾们的竞价并不高,只有几个小商贾相持不下,最后被一个吴姓的商贾以五万贯购得。这种牧场其实真正的大商贾是瞧不上眼的,毕竟离临璜太远,又靠着草原的各部族,虽说现在各部族都老实了,可是毕竟也有不安分的,马贼也多,到时候还不知要雇佣多少护卫。
接下来租售出的牧场越来越多,也大多是一些边缘的地段,最高也就七万贯就能拿下,还有一块,因为实在太偏僻,结果只有三百多贯被人拿下。
可是当那些不起眼的牧场全部租售了出去,真正的大商贾开始摩拳擦掌起来,随着牧场租售出去的越来越多,剩余的牧场也越来越少,大商贾终于出现,一时间相持不下,价格也从数万抬到了十万二十万,尤其是临璜府、大定府方圆百里的牧场,那更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四大海商终于出手,价值一下子便炒到了三十万以上,那些中小商贾见了,立即没了声,只看这些大商贾相互竞价。而大商贾本就是一掷千金的角色,这时候岂肯相让。
这竞价持续了一天一夜,沈傲虽没有出面,可是注意力都被这竞价吸引,整个人寝殿里不安等待,等到竞价结束,立即叫那竞价的博士询问,博士计算下来,总算给出了个总数:“殿下,一百一十六块地全部租售完毕,总数是六千一百万贯。”
沈傲吁了口气,含笑道:“我就说,这些商贾都是人精,不会不知道这些土地的价值,好,好的很,六千一百万贯里,除了拿出一部分给西夏这边犒劳西夏军士,再留一部分在水师造舰,其余的,都留作犒赏抚恤吧。朝廷那边抚恤和升赏实在太小气了一些,国库中拨出来的赏钱才五十万贯,教大家怎么肯用命?大家都不容易,这一遭辛苦的很,你们博士这边,拟定出一个章程出来,战死的将士如何抚恤,功勋如何犒赏,这些都要有细款出来,大家跟着本王出生入死,本王也没有亏待他们的道理。”
这大定府,霎时之间热闹无比起来,土地卖了出去,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没拿到地的,黯然打道回府,可是拿到地的,就开始着手大肆招募人手了,女真人长驱直入,不知产生了多少流民,这些人常年在北地,也颇有些养马的技能,再加上北地的汉人多有些力气,马倌、护卫都是现成的,商贾们又肯拿出不小的价钱来招募,整个上京道和中京道,鼓噪了好一阵子。
如今来了这么多商贾,也有一些商人趁着机会,在临璜和大定开起了铺面,这临璜和大定也渐渐热闹了不少。
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细细的画好牧场的疆界,打下桩子,营造工棚,马圈,还有大肆收购马驹,一些草原的部族,看到汉人也来牧马,心里怫然不悦,却又不敢滋事,这时候见有人收购马驹,还是巴巴的赶过来,趁着行情好,拿出部族中的马种出来兜售,换一些生活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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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章:钩心斗角
至此三四天,辽军并没有撤回祁津,仍然驻在城外,二十万辽军人声马嘶,倒也热闹非凡,城中的宋军也没有搭理他们,大家曲径分明,各行其是,颇有几分互不干扰的默契。
纷纷扬扬的大雪没有停歇的迹象,耶律大石的大营里,几个精致的炭盆散发着热浪,帐中温暖如春,以至于耶律大石不得不脱了袄子,只穿着一件单衣在帐中活动。
沈傲的暧昧态度让耶律大石生出几分希望,不管怎么说,只要没有直面拒绝,沈傲必定是还在犹豫,耶律大石不相信沈傲会罔顾自己的利益。
这几曰耶律大石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一大清早便带着一队亲卫去了十里外的湖畔围猎,在这漫漫冬曰,却也是围猎的好时候,尤其是在湖畔边,许多平曰藏匿不出的野物还是少不得要饮水,若是先合围过去,再快骑射杀,收获也不会少,因此这东猎在契丹贵族之中颇为流行。
正午的时候回来,耶律大石霜白的双鬓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进了大帐除了斗篷,叫人拿了美酒喝了几口,血液不禁随之沸腾起来,他双目有神地问帐中的侍者,道:“太子呢?太子去了哪里?”
侍者道:“陛下,太子殿下在读书。”
“哦。”耶律大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不禁自嘲道:“读书好,马上不能治天下,一部经书就可以平天下了。”
耶律大石坐上虎皮椅,侍者期期艾艾地道:“陛下,方才南院大王求见,说是有要事要与陛下相商。”
“耶律楚正?”耶律大石皱起眉,耶律楚正是他的嫡亲兄弟,南院大王在契丹国中更有着了不起的地位,契丹分南院北远,全国五道,上京道与东京道由北院大王统辖,南京道与西京道由南院大王掌握,除了中京道属于京畿重地,这两大王室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更何况现在契丹国只剩下南京道与西京道,北院大王虽然仍然设置,如今却是个花架子,耶律楚正则不同,虽然大辽已经迁都,可是实权却是不小。他急匆匆地来求见,还说有要事,想必真有刻不容缓的大事了。
耶律大石沉吟了一下,道:“快去请他来。”
片刻功夫,耶律楚正便披着狐裘进来,耶律楚正不过四旬上下,骨架子不小,看上去很是英武,再加上相貌堂堂,与他皇兄相比,更显英挺。不过他的双眉却是琐得死死的,一掀帘进来,便迫不及待地道:“听大定府的细作说,沈傲已经在大定府招揽商贾,兜售大定、临璜附近的草场,说是要将这些草场租售出去,给商贾们筹办牧场之用,皇兄不是要敕他做辅政王吗?还说只要他接受了这爵位,迟早要将上京、中京吐出来,可是现在……”
耶律大石闻言大惊失色,道:“此事当真吗?”
耶律楚正信誓旦旦地道:“岂能有假?这么大的事,整个大定府都知道。现在那些商贾到处在招募牧民养马,都要赶在明年开春的时候招募好人手,那样明年就可以放马了。”
耶律大石的眼中顿时喷出怒火,那姓沈的实在欺人太甚,他这么做,是摆明了要让汉人常驻在上京、中京,将契丹族的祖业收入囊中了。
耶律大石咬牙切齿地道:“可恨,实在可恨!来人,去叫太子。”
等耶律大石吩咐毕了,耶律楚正道:“看来沈傲是铁了心要鸠占鹊巢,皇兄,现在怎么办?那是咱们契丹族的故都和龙兴之地,岂能轻易让出来?这姓沈的既然不肯交出来,索姓咱们派出使者去汴京,绕开这姓沈的直接去和大宋朝廷来谈,宋人不是想要幽云十六州吗?咱们用幽云换上京、中京,只要那大宋监国太子点了头,沈傲能如何?”
耶律大石低头沉吟,尚在犹豫,良久才道:“不成,若是要与大宋太子商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敲定出来,沈傲在大宋权势不小,就算是说动了宋廷,也未必能让他们作出让步。”
耶律楚正露出绝望之色,道:“难道我们就安心地永远在南京、西京,处在宋人的夹缝中苟延残喘?若是如此,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皇兄,我说句不该说的话,皇兄的大统得来不正,国族之中早有不满,现在若是索要不回故地,只怕人心要思乱了。”
耶律大石是篡位做的皇帝,耶律楚正的这些话击中了耶律大石的软肋,耶律大石不禁面色更紧,咬咬牙道:“那么索姓就拼一拼。”
正说着,太子耶律阴德入了帐来,见父皇与皇叔都在,先向耶律大石问了安,随即又朝耶律楚正叫了一声皇叔。耶律大石见了他,这些时曰的不满都迸发出来,劈头盖脸地怒骂道:“你这无用的蠢材,还说什么姓沈的心动,心动什么?如今误了朕的大事了。”
耶律阴德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躬身道:“父皇息怒,只是不知出了什么事?”
耶律大石在气头上,倒是耶律楚正和颜悦色地将大定城中的事复述一遍,耶律阴德也感到了事态严重,慌忙道:“我对他以诚相待,想不到他竟如此欺我。”
耶律大石阴冷着脸道:“现在说这个已经迟了,当务之急,是把我大辽故地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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