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时候的戏班子中,也是有不少名角儿了,就跟后世的明星也相仿,虽说在达官贵人眼中就是个玩物,但是在市井之中那是大有名气的。这等戏班子,也是很有些心高气傲的意思,便是一般的富户人家去请,也是要看看时程安排,有空与否,说不得还得拿拿架子,让那边儿多出些银钱来。至于好几个班子一块儿给请去了,那一听之下,定然是翻脸:“你既请了他们,又来请我,什么意思?”

    而且这大冷的天儿,也是不愿意在外面浅斟低唱的。

    但是潞王府发了话,谁敢不来?自从三日前接了潞王府的帖子,他们便是辞了一切的邀约,闷着头练戏,甚至很有几家还专‘门’上了那王记梨园走了一遭,请教了一番名声在外的梨园王秀才,瞧瞧能不能给咱们写出儿新戏?

    这会儿大冷的天,在外头冻得哆哆嗦嗦的,而且连着台的唱,还没喘匀气儿呢就得上台了,可着实是把他们累的够呛,不过潞王府权势在这儿,谁敢不遵?二来人家给的钱也是颇为的丰厚,倒也不算是亏本买卖。

    更兼的有一桩好处,这遭之后,日后便是能宣扬出来——潞王爷三十岁寿诞请的都是咱家的戏班子,您瞧瞧,这资历摆这儿!立刻就是身价倍增,效应大致就和后世那些明星上了‘春’晚差相仿佛。

    这会儿八个戏台子周围,都是围得满满当当的,这些京城中的名角儿,便是等闲的富户人家也不是想瞧就能瞧见的,因此周围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有些老戏骨子更是摆了桌子放了茶水,揣着袖子打算就搁这儿听一宿了。

    有那‘精’彩的段儿,时不时的也是一阵掌声叫好声爆发出来。

    外面热闹,潞王府中也是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张灯结彩,那城‘门’一般巨大的正‘门’‘门’口,俩一丈五尺高的大红灯笼是京城最高的工坊里整整十八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花’了足足五天五夜才做出来的,光光是上等的红绸缎就用了二十匹之多!

    王府里面的防风石质灯台里面,都是燃了灯烛,就连那些还未曾发芽的枯树上,都是挂着灯笼,从正‘门’儿到银安殿再到后‘门’儿,便是一路延伸了过去,仿若是一片灯烛的海洋,就此把这座王府,给装点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按照明朝的规定,亲王府的周长是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城高二丈九尺,下宽六丈,上宽二丈。另一种规定是,东西阔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长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按照后世的标准折算下来,差不多是三十三万平方米,五百多亩地,而紫禁城也不过是七十二万平方米而已。

    当然,规矩是规矩,是不是这般执行那就不好说了。

    正德子嗣繁多,而且除了谷王有一阵子坐镇宣大之外,其它的皇子,都是未曾外放,只在京城建了王府,居住于此。

    几十位皇子的王府啊,可是把工部和户部的官儿们给难坏了,若是一板一眼的按照祖制来的话,一座王府的造价,绝对下不来三百万两银子!今年这个皇子成年了要建王府,明年那个成年了,有的倒霉的年份儿说不得就得好几个一起成年,当真是让人愁煞了。

    皇帝又是个抠‘门’的,只肯在内孥中支取极少的一部分,因此没得法子,一商量,一块儿上了折子,必须得削减王府的规格。

    折腾了许久,终于是定了下来,将王府规格削减了许多。因此除了正德最为宠爱的福王府之外,其它的王府都是相当于是缩水穷人版。

    饶是如此,潞王府也是占地足有三百余亩,墙高两丈八尺许,蜈蚣木镇压,上覆琉璃瓦。

    进入城中有三组正殿,基高六尺九寸,依次为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其得名乃是因为朱元璋反复告诫亲王们能睹名思义,承担起藩屏帝室的任务。前殿承运殿最高大,阔达十一间,是整个王府建筑的主体,也就是俗称的银安殿。紧接着是圜殿和存心殿,各阔九间,其整个格局与紫禁城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很是相似,此处乃是谷望举行庆典和行使权力的场所。

    所有宫殿都是窠拱攒顶,中画蟠螭,饰以金边,画八吉祥‘花’。殿中的座位用红漆金蟠螭,挂帐用红销金蟠螭,座后壁则用画蟠螭彩云。正‘门’、前后殿、四‘门’城楼,饰以青绿点金。殿‘门’庑及城‘门’楼皆覆以青‘色’琉璃瓦。亲王宫得饰朱红、大青、绿,其他居室止饰丹碧。

    承运殿两庑为是左右二殿。自存心、承运,周回两庑至承运‘门’,为屋百三十八间。殿后为前、中、后三宫,各九间,宫‘门’两厢等室九十九间,凡为宫殿室屋八百间有奇。廊房饰以青黛。此外还有顶‘门’楼、庭、厢、厨、库、米仓等共数十间。社稷、山川坛位于王城内的西南,宗庙位于东南,位置与紫禁成相同。

    这会儿王府的后‘花’园儿里,也很是热闹。

    园子里的树木,除了寥寥几株常绿的之外,都是干枯凋零,本是不美,而这会儿上面却是系了许多绸缎建成的红‘花’绿叶,再加上灯烛辉映,仿若是真的一般,平添了几分喜气。

    园中有荷‘花’池,荷‘花’池中有小岛,九曲廊桥通了上去,上面建了一座很是不小的戏台子,这会儿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台上有角儿,正在依依呀呀的唱着。浓妆‘艳’抹,吴语依音哼唱着缠绵徘恻的曲调,水袖青衣舞动着失魂摄魄的姿态。

    而在台下,则是搭了彩棚,挡住了周遭的风,里面又是放置了许多的暖炉子,因此虽是刚出正月的寒冷天气,这里面却是暖融融的,也不憋闷。

    彩棚里面摆了许多的八仙桌儿,上面却是放着不少这个年节很少能见到的新鲜的瓜果菜蔬,甜点茶水之类的,桌子上基本上都有人,却都不多,彩棚里也不过是二十来人而已。

    能坐在这儿的,自然都是潞王府身份极高的人物,基本上都是‘女’眷,一个个穿的很是郑重繁复。

    坐在最前面主位上的那一桌儿,却是只有两个‘女’子。

    主位上那个,大约三十许人,肤‘色’白皙,曲线柔和,不算是多么漂亮,但是却是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

    这位,便是潞王妃了。

    潞王妃是贵家‘女’出身,老爹是国朝勋戚,超品的侯爵,生平最爱看戏,每日打底儿一场,从无间断。这位王妃从小没啥别的爱好,就是打襁褓里起就被老爹抱着在戏台子前头长大的,因此年岁不大,却是老戏骨了,什么戏目桥段,说起来也都是头头是道。

    大明朝的风气,虽说是理学大兴,礼教大防,但其实并不是很封闭,像是戏班子里头,便就是有男有‘女’,虽说男的居多,但还是有不少‘女’‘性’名角儿的。

    饶是如此,像是潞王府这等人家,自然也是规矩森严,而且把这戏班子往自个儿家里头引,也是风险颇大。这唱戏的男子,多半是容姿俊美的,俗话说姐儿爱俏儿,这长的漂亮的男人,天然就对‘女’人有了吸引的优势,尤其是那等富贵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偏偏男主人又未必‘床’上多么勇猛因此很是引得后宅中的‘女’人‘欲’求不满,干柴勾动了烈火,就更容易出事儿。

    当然,漂亮男人不但‘女’人喜欢,男人也喜欢。大明朝达官贵人最爱玩儿兔子,乃是社会时尚,不少戏班子里面唱旦角儿什么的戏子,都是兼着兔子的职业,唱完戏了就给领到房中,来一曲‘玉’兔雌伏,吴刚捣杵,所谓三扁不如一圆,××××赛过神仙,走旱道自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只不过,这戏子再怎么兔子,也是男人,男人进了后宅,可就跟狼进了羊圈一样了。

    前两年霸州那边儿便出过一个大事儿,当地有一个戏子,生的是肤‘色’柔美,软若无骨,比‘女’人家还‘女’人,唱腔也是极好,水袖舞的乃是一绝。自然是在当地极受追捧,乃是不少权贵人家的座上宾,结果给他趁着机会勾引了不少良家‘女’子,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儿。那贵人骑他,他便骑那贵人的妻妾‘女’儿,结果一骑二骑的,就骑出事儿来了。

    霸州通判家那还未出阁的‘女’儿让他给玩儿了几次,竟然是珠胎暗结,这戏子也慌了神,买了虎狼之‘药’让她服下去,结果当即便是大出血,生生把这姑娘家给害死了。这般事情才即败‘露’,这戏子也被生生的烧死,后来这事儿传到了京城,各个高‘门’大宅,就更是避讳。

    潞王妃又不是得宠的,也就是借着潞王寿诞的年节,方才能请个戏班子进来。

    而坐在他旁边的,却正是寇白‘门’。

    被从孙言之府上送到潞王府,本来以为此生无望,结果又接着摇身一晃变成了李香君,要被送进宫中。

    连番遭此打击,却似乎对寇白‘门’并无太大的影响,只是整个人,越发的变得清冷了,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袭雪白的衣裳,头发散了下来,更是显得整个人肌肤如‘玉’。美人如‘玉’,美‘玉’生香,她就好像是一朵空谷幽兰一般,高洁而超然物外,和这周围的热闹喧哗,格格不入。

    她的脸是淡漠的,眼也是淡漠的,虽然似乎是瞧着不远处的戏台子,但是眼神却是有些空‘洞’。

    潞王妃侧头瞧了她一眼,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她却是那等很温和的‘性’子,也是随遇而安,潞王不待见她,她也不争宠,也不挑事儿,反正靠着娘家的势力,便是潞王再怎么不愿,她也是这个府邸的主人,谁也欺负不得她去,便也打算就这般过了一辈子了。这人一看开了,没那么大火气,这脾气自然就变得好许多,她也觉得寇白‘门’这‘女’孩儿可怜,因此入府之后,也是对她多方照顾。这次更特意请了她来听戏,便是为了纾解‘胸’怀。

    她冲着寇白‘门’微微一笑:“妹妹,要说入宫,可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呢。再说以你的身份,圣上都下了旨意了,蒲一进宫,规格定然就不会低了,说不得一上来便是才人之类的封号,也是荣耀。”

    寇白‘门’微微一怔,似乎方自回过神来,她听了潞王妃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低声道:“多谢姐姐了开解了,反正小妹这一声所伴,唯有古琴而已,进了宫中,若要我便要我,若不要我我便弹琴自娱,若要杀我,正巧我也不愿意多活了,尽管下手便是。这辈子,便这般过去,又能如何?”

    声音淡淡的,却是透着一股绝大的凄凉和悲哀。

    一入宫‘门’,此生再无相见之期。

    哀莫大于心死。

    潞王妃听了,心里一哆嗦,还要再劝,却是忽然怔住,心中也是涌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却是想到了自己这一生,所托非人,就此终老,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幽幽一叹,也不再言。

    说话家这出儿戏已经完了,却是一个穿着青衫秀才打扮青年走上台来,正是这王记梨园的班主王秀才,他团团做了个罗圈儿揖,笑道:“列位贵人,为了给潞王爷庆寿,咱们特意编排了一出儿戏,却是最近咱们大明朝一桩大喜事,正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潞王爷乃是天潢贵胄,正是‘操’心国事天下事的,这戏,便应个景儿,博您列位一声彩!”

    这番话却是说的漂亮,潞王妃也是微微颔首,吩咐一边的‘侍’‘女’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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