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定睛细看,果然,毛宗三人被十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围在中间,推来推去,小脸憋得通红,张飞瞪着眼睛,攥着拳头要揍人,却被刘备死死的拉住了。看来到了洛阳,大家都有些拘谨,连平时好勇斗狠的刘备都小心起来了。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刘修连忙把毛嫱请到一边,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先生,你来评评理。”已经濒于暴走边缘的张飞一看到刘修,立刻大声叫了起来。

    “哟,学生不行,先生出来啦。”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穿着儒衫的书生摆摆手,围在一旁的人立刻散开,让刘修走了进去。刘修陪着笑,向他拱了拱手,扯住张飞低声说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小心一点的吗,这才屁大的功夫,就和人吵起来了?”

    “大兄,不能怪翼德,那人太可气了,我们不过挤了他一下,他开口就说我们是野人。”

    “野人?”刘修也火了,还是有学问的人呢,怎么开口就伤人。

    “嗯,翼德反驳了几句,可是我们说不过他。”刘备惭愧的说道,眼中恼意甚浓,看样子怨气也积得不少了,要不是刚到洛阳,人生地不熟,大概已经打破那小子的臭嘴了。当初在宁城胡市,可就是因为他看风雪惹恼了窦返才发生争执的。

    “这位先生……”那书生自鸣得意的伸手拍了拍刘修的肩膀,故意把“先生”二字拉得特别长,“我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么?”

    刘修脸一沉,转过头,看着他那双白晳细嫩、一看就知道除了笔杆子什么也没拿过的手,慢吞吞的说道:“这位姑娘请自重,圣人经典在前,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吗?”

    那人一愣,随即轻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先生差矣,你莫非是眼神不济么?我可不是什么姑娘,我是太学生,这些都是我的同窗,他们都可以为我证明,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

    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刘备等人脸上顿时一黑,心道等刘修来解围的,没曾想刘修一张嘴就说错了话。

    刘修转过身,上下打量了那人片刻,摸摸后脑勺,有些诧异的说道:“男子?不对啊,我看你唇红齿白,涂香抹粉,一身的香气,可不正是一个俊俏女郎,怎么会是男子?”

    那人得意的笑了笑,脸上的粉有往下掉的趋势,看得刘修一阵恶心。其实他也知道,这朝代的男子已经有抹粉的习惯,而且再往后十几年,这个男子女姓化的恶俗还会越演越烈。眼前这个家伙虽然年近四十,眼角都有鱼尾纹了,可是不仅打扮得女里女气的,说话也有些娘娘腔,让他非常不爽,再加上他说张飞几个是野人,不臭他两句,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先生看错了,我的确是个须眉男子。”

    刘修暗自一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须眉男子?”他摸着嘴巴,上下来回看了两遍,“眉毛是看到了,你的须呢?莫非……是个……那个……那个?”

    他故意说得吞吞吐吐,不过话里的意思却明显得很,旁边的人看看那人光溜溜的下巴,也明白了刘修的意思,有几个忍不住笑出声来,张飞和毛宗这才明白刘修的意思,立刻放声大笑。

    “原来是个阉人,哈哈哈……”

    “你……”那人勃然大怒,面红耳赤的大声骂道:“哪来的野人,竟然敢在太学出口伤人?你当这是蛮荒之地吗,这可是我大汉精英所在。”

    “太学是精英所在,难道就能证明你不是……那个?”刘修不紧不慢的说道,眼神不怀好意的瞟向了那人的下身,那人吃了一惊,生怕刘修去掀他衣摆似的,本能的捂住了,随即又意识到这样好象更容易让人误会,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刘修一耸肩,更加泰然自若:“我怎么了?我这胡子可是真的?你要不要试试?”

    那人抓狂了,他是天生的面皮白净,胡须几乎看不到,他本来还把这当成好事,这样更显得俊秀,没想到今天被一个野人当成阉竖了。他平时骂得最多的就是阉竖,一想到自己和那些人有些像,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你休要胡言乱语。”他大喝一声,把周围的窃笑声都压了下去,大步走到石经前,指着上面的经文说道:“这是在太学,不要徒逞口舌,咱们考校考校经学,你要能识出几句经文的出处,说解得无误,我便收回那句野人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向你们道歉。”他向四周看了一眼,抱拳道:“请诸位作证。”

    古今一例,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真不少,话音未落便有人大声应道:“我们做证。”

    一听这句话,刘备等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讪讪,转身就想走,却被周围的人拦住了,脱身不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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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狂童与傻且

    刘修瞟了一眼那经文,“扑哧”一声笑了,“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疑似阉人的白面书生斩钉截铁的说道。站在人群之中,他总觉得那些人在看他光溜溜的嘴唇和下巴,如坐毛毡,只想赶紧走人,这句诗是他随手指的,其实并不难,如果刘修能解得出来,他无非是个道个歉,转身走人,离开这是非地,如果刘修解不出来,哼哼,那可怨不得他再讥讽几句,出出这口恶气,想必旁边的人只会说刘修果然是个野人,连这么简单的诗都解不开,不会怪他言出不逊。

    刘修在石碑上把这句诗上下文细看了一遍,心中大定。卢植虽然学问主要在《书》《礼》,可是不代表他不通诗,只是不以此擅长罢了。《诗经》三百首他粗略的通读过,这首诗自然也在其中,而且颇有发见,曾经和卢敏辩论过几句。

    “郑风?”刘修故意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那书生有些失望的点点头,不过并不大意,本来他也没指望刘修一点也不通,他虽然年轻,可是毕竟刚才那小子叫他先生,能为人师,总得有点学问的。不过,看他这没把握的样子,估计学问也有限。

    “褰裳?”

    那书生再次点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休要作势,把意思解释给我们听听。”

    “呵呵,请教高明。”刘修客客气气的对周围的人拱了拱手,然后把大致的意思解说了一遍,虽然不敢说多精当,但基本意思却不错,但是他故意留了个空,把“狂童之狂也且”的且字没有解释,那书生听了,顿时眉头一挑,立刻指着那个且字问道:“这个字怎么讲?”

    “这个……”刘修故意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说了吧,我怕刺激你。”

    “这一个字刺激我什么?”那书生眉飞色舞的说道:“你且讲来。”

    “你不是……”刘修又瞟了他下身一眼,憨憨一笑:“我怕你没有。”

    那书生错愕,随即明白过来,他冷笑一声:“这位先生还真是有才啊,什么都往下三路想,你大概是忘了夫子的一句话。”

    “什么话?”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那书生潇洒的笑了笑:“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他连解诗都能联想到阴私,可见他是把夫子的本意全给扭曲了,这书……读了也是白读。”

    刘备和毛宗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虽然不相信刘修不懂这个字,可是也看不懂他为什么会把这个字解错了。这个字不过是个助词,并无实在意义,刘修把整首诗都解出来了,何以偏偏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

    只有张飞闷不作声,以他对刘修的了解,这十有**应该是个坑,就等着那不男不女的家伙往里跳呢。

    “这位姑娘……不,这位兄台。”刘修摆摆手,示意这位仁兄不要激动,皱着眉头,不服气的问道:“我怎么就思有邪了?”

    那书生冷笑一声:“你连一个语气词都想歪了,还不是思有邪?”

    “这是个语气词?”刘修头一歪,不笑了,一本正经的盯着他看。那书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犹豫了片刻,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反问道:“难道不是?”

    “且!”刘修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眉宇间的不屑表露无遗。那书生被他挑得心火一旺,大声说道:“那倒要请教高明,这个字究竟当怎么解。”

    “我说了,这个你可能没有。”

    “你……”那书生胀红了脸,恨不得掀起衣摆让大家验明正身,他大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且字是指阳物?”

    “正是。”刘修面不改色的说道。

    书生放声大笑,快意之极。旁边围观的人也愣了片刻,随即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对刘修的解释不以为然。刘备和毛宗互相看了一眼,苦笑一声,都觉得刘修这次有些剑走偏锋,为了刺激那个书生,结果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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