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愣愣的坐在那里,半天没动弹,脑子里一片空白。枹罕就这么失守了,一夜都没撑过来?刘修是神仙么?
正在这里,他的大将军威风凛凛的来请诏了,大王,我们出发吧。
宋建一激零,突然跳了起来,甩手一个大耳光,破口大骂:“出发个屁啊,枹罕失守了,我们去攻城?”
大将军捂着火辣辣的脸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用比宋建还响亮的声音大叫道:“怎么可能?”
宋建气得说不出话来,也顾不上和他生气,连忙派人去请边章。边章脸色疲倦,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枹罕失守了。”
“枹罕失守了?”
宋建和边章面面相觑,边章挠了挠头,转了两圈:“大王准备怎么办?”
“我请边卿来,就是想问问边卿,我应该如何?”
“臣……臣不通军事啊。”边章一摊手,很无辜的说道。
宋建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边章定了定神:“大王,你现在只剩下两条路。”
“你说。”宋建听了这话,总算有了点主心骨。
“一是投降。如果你现在向刘修投降,刘修应该不会杀你,而是把你槛车送到洛阳。按照朝廷惯例,凡是称王的,一律弃市,包括你的家人。”边章竖起手掌,虚劈了一下,宋章下意识的一缩脖子:“不行,不行,我不能投降,我宁愿逃走,也不能投降。”
“另一条路,就是逃跑。”边章接着说道:“不过,你不能现在就跑,也不能这样跑。”
宋建不明白的看着他。
“这有两个原因。”边章渐渐的恢复了镇静,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第一,刘修虽说拿下了枹罕,但未必能拿下白石城,白石城比枹罕坚固,而且旁边还有几万羌人助阵。刘修兵力不足,军粮也支撑不了太久,只要我们守上半个月,他就只能自已撤退。那样的话,大王就安全了。”
宋建的脸抽搐了一下。支持半个月,安全是安全了,可是他也快破产了,七八万人再吃半个月,估计连过年的余粮都没了。
“第二,如果要逃到山里去,那些羌人首领以后还能把大王放在眼里吗?大王如何是河首平汉王,有王城,有百官,有钱有粮,他们才能把大王当大王,如果大王没有了这些,他们大概不会把大王当大王,只会把大王当肥羊。”
宋建叹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他知道边章说得对,离开白石城,他就是一头任人宰割的肥羊,先剥皮,后吃肉,最后连内脏剩不下。
“所以,大王如果要逃到山里去,就必须先把那些对大王有威胁的人清除掉。”
宋建一愣,嘴角咧了咧,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城外:“我……清除他们?”
边章用力的点点头:“正是。”
“边卿,你开什么玩笑?我这城里连百姓不到一万人,他们可是七八万。”
“是的,正因为如此,才一定要清除掉他们。”边章肯定的点点头:“这里有刘修的大军,他们如果分散开来,谁也不是刘修的对手,要想取得胜利,就必须统一听大王的号令。大王,刘修这把刀可是很锋利的啊。”
宋建苦笑了一声,心道当然锋利,一夜不到的功夫就拿下了枹罕城。他想了想,突然明白了边章的意思,是要借刘修的刀来杀这些羌人,让他们互相残杀,我从中间捡便宜嘛。打赢了,刘修灰溜溜的败走,我安全了。打输了,羌人实力大损,我逃到山里去,还可以做大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宋建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向边章凑了凑:“边卿,的确妙计,妙计啊。”
边章微微一笑:“可是,要驱使羌人和刘修恶战,有一个困难。”
“什么困难?”宋建又紧张起来。
“刘修一夜拿下了枹罕城,羌人会不会怕了他,四散而逃,只剩下大王一个人面对刘修?”
宋建一听,连连点头:“那又当如何是好?”
“把他们诱进城来,夺他们的兵权,然后派几位将军去统领他们的士卒与刘修作战。”
宋建如梦初醒,差点欢喜得叫出声来。这一计妙啊,把那些羌人诓进城来软禁,然后带着他们的人和刘修血战。在他们在城里,就算刘修攻到白石城下,城外的羌兵想退也不敢退,只好陪着他和刘修拼命啊。
“边卿,你真是太聪明了。”宋建喜滋滋的挑起大拇指,“你就是我的张良啊。”
“臣岂敢与留侯张良相提并论。”边章谦虚了几句,和宋建商量起细节。
两人很快商定,暂时隐瞒枹罕城失守的消息,借口商量战事,把羌人部落的大小头领请进城来赴宴,然后用酒灌醉,软禁,再派人去整合他们的队伍。计划很快商量,宋建立刻实施,那些羌人首领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听说有酒喝,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来了。宋建热情招待,美酒不限量供应,喝了半天,羌人首领们全部东倒西歪,醉得不省人事。
宋建随即派人出营告诉那些羌兵,你们的头领喝多了,暂时不回来。刘修大军就要到了,你们全部听我家大将军的指挥,一起迎敌。跟着宋建使者去的还有那些首领的亲信,羌兵们也没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反正来就是帮河首平汉王打仗的,既然首领醉了,那就暂时听河首平汉王的大将军指挥吧。
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一天的功夫,边章的计划就得到了彻底的实施。入夜,边章辞别了意犹未尽的宋建,回到自己的住处,从书房里拿出一只笼子,给笼中的燕鹰喂了一些肉和水,然后解开了燕鹰脚上的铁链,打开了笼子。
燕鹰展翅高飞,像一只利箭,转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枹罕城简陋的狱中,刘修推开了一间牢门,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挥走扑鼻的霉味。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少年霍的站了起来,迈出两步,挡在有气无力的阎淑面前,警惕的看着刘修。
“阎淑,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刘修看着阎行那张绷得紧紧的小脸,赞了一声。夏侯渊生擒了阎淑父子后,对阎行赞不绝口,说这孩子武技不错,更重要的是生死面前,他不肯丢下他的父亲独自逃命,孝心可嘉,所以下令不准虐待他们,还派人来给阎淑换了药。
阎淑睁开肿胀的眼皮,打量了一下刘修,苦笑一声:“好又如何,坏又如何,附从叛逆,就是死路一条。”
刘修扑嗤一声笑了起来,他找了块干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含笑对阎淑说道:“说来也是,我说你也不是个蠢人,怎么就跟着宋建胡闹,你觉得他是个能成事的人吗?”
阎淑偏过头,不吭声了。
“我听说你是金城人?”刘修伸出手指挠挠额头:“认识韩遂吗?”
阎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韩文约是金城名士,我岂有不识之理。不过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
“所以你才愿意做宋建的前将军?”刘修反问道。
阎淑苦笑一声,他也觉得这荒唐,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愿意向刘修求饶。
“你守城还行,眼光不行,死了也不算可惜。只是可惜了你这个儿子。”刘修站起身,抖了抖大氅,拂落上面的草屑:“我想,你这么做,无非是想给你儿子谋一个前程。虽然办法笨了些,这片心还是好的。宋建没几天活头啦,你要是还想着儿子,不想他跟着你一起去死,那就到我帐下做个军侯什么的吧。前将军嘛,我给不了,好好干,以后做个都尉、校尉什么的,也许有可能。倒是你儿子,也许前程会比你好一点。”
阎淑诧异的看着刘修,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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