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王如果要逃到山里去,就必须先把那些对大王有威胁的人清除掉。”

    宋建一愣,嘴角咧了咧,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城外:“我……清除他们?”

    边章用力的点点头:“正是。”

    “边卿,你开什么玩笑?我这城里连百姓不到一万人,他们可是七八万。”

    “是的,正因为如此,才一定要清除掉他们。”边章肯定的点点头:“这里有刘修的大军,他们如果分散开来,谁也不是刘修的对手,要想取得胜利,就必须统一听大王的号令。大王,刘修这把刀可是很锋利的啊。”

    宋建苦笑了一声,心道当然锋利,一夜不到的功夫就拿下了枹罕城。他想了想,突然明白了边章的意思,是要借刘修的刀来杀这些羌人,让他们互相残杀,我从中间捡便宜嘛。打赢了,刘修灰溜溜的败走,我安全了。打输了,羌人实力大损,我逃到山里去,还可以做大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宋建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向边章凑了凑:“边卿,的确妙计,妙计啊。”

    边章微微一笑:“可是,要驱使羌人和刘修恶战,有一个困难。”

    “什么困难?”宋建又紧张起来。

    “刘修一夜拿下了枹罕城,羌人会不会怕了他,四散而逃,只剩下大王一个人面对刘修?”

    宋建一听,连连点头:“那又当如何是好?”

    “把他们诱进城来,夺他们的兵权,然后派几位将军去统领他们的士卒与刘修作战。”

    宋建如梦初醒,差点欢喜得叫出声来。这一计妙啊,把那些羌人诓进城来软禁,然后带着他们的人和刘修血战。在他们在城里,就算刘修攻到白石城下,城外的羌兵想退也不敢退,只好陪着他和刘修拼命啊。

    “边卿,你真是太聪明了。”宋建喜滋滋的挑起大拇指,“你就是我的张良啊。”

    “臣岂敢与留侯张良相提并论。”边章谦虚了几句,和宋建商量起细节。

    两人很快商定,暂时隐瞒枹罕城失守的消息,借口商量战事,把羌人部落的大小头领请进城来赴宴,然后用酒灌醉,软禁,再派人去整合他们的队伍。计划很快商量,宋建立刻实施,那些羌人首领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听说有酒喝,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来了。宋建热情招待,美酒不限量供应,喝了半天,羌人首领们全部东倒西歪,醉得不省人事。

    宋建随即派人出营告诉那些羌兵,你们的头领喝多了,暂时不回来。刘修大军就要到了,你们全部听我家大将军的指挥,一起迎敌。跟着宋建使者去的还有那些首领的亲信,羌兵们也没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反正来就是帮河首平汉王打仗的,既然首领醉了,那就暂时听河首平汉王的大将军指挥吧。

    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一天的功夫,边章的计划就得到了彻底的实施。入夜,边章辞别了意犹未尽的宋建,回到自己的住处,从书房里拿出一只笼子,给笼中的燕鹰喂了一些肉和水,然后解开了燕鹰脚上的铁链,打开了笼子。

    燕鹰展翅高飞,像一只利箭,转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枹罕城简陋的狱中,刘修推开了一间牢门,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挥走扑鼻的霉味。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少年霍的站了起来,迈出两步,挡在有气无力的阎淑面前,警惕的看着刘修。

    “阎淑,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刘修看着阎行那张绷得紧紧的小脸,赞了一声。夏侯渊生擒了阎淑父子后,对阎行赞不绝口,说这孩子武技不错,更重要的是生死面前,他不肯丢下他的父亲独自逃命,孝心可嘉,所以下令不准虐待他们,还派人来给阎淑换了药。

    阎淑睁开肿胀的眼皮,打量了一下刘修,苦笑一声:“好又如何,坏又如何,附从叛逆,就是死路一条。”

    刘修扑嗤一声笑了起来,他找了块干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含笑对阎淑说道:“说来也是,我说你也不是个蠢人,怎么就跟着宋建胡闹,你觉得他是个能成事的人吗?”

    阎淑偏过头,不吭声了。

    “我听说你是金城人?”刘修伸出手指挠挠额头:“认识韩遂吗?”

    阎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韩文约是金城名士,我岂有不识之理。不过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

    “所以你才愿意做宋建的前将军?”刘修反问道。

    阎淑苦笑一声,他也觉得这荒唐,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愿意向刘修求饶。

    “你守城还行,眼光不行,死了也不算可惜。只是可惜了你这个儿子。”刘修站起身,抖了抖大氅,拂落上面的草屑:“我想,你这么做,无非是想给你儿子谋一个前程。虽然办法笨了些,这片心还是好的。宋建没几天活头啦,你要是还想着儿子,不想他跟着你一起去死,那就到我帐下做个军侯什么的吧。前将军嘛,我给不了,好好干,以后做个都尉、校尉什么的,也许有可能。倒是你儿子,也许前程会比你好一点。”

    阎淑诧异的看着刘修,欲言又止。

    “还犹豫什么?”麴义大步走了进来,瞪起眼睛喝道:“老子都在卫将军麾下听令,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给老子滚起来,洗洗干净,看你这副德姓,臭得和屎一样。”

    阎淑一看到麴义,突然爬了起来,惊讶的说道:“麴义麴云天?”

    “不是老子还能是谁?”麴义笑道:“原来你和老子打了半天,还不知道是老子来了?”

    阎淑一拍脑门,懊丧不已,连忙跪倒在地,膝行到刘修面前,连连磕头:“阎淑愿降!”

    刘修看看麴义,咧嘴一笑:“云天,你就别指望了,妙才已经看中了他,你下手太迟了。”

    麴义浓眉一挑,刚要说话,刘修又道:“这孩子你也别指望,我要了。”麴义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两句,郁闷的咂了咂嘴。

    刘修大笑,正要再打趣麴义两句,阎忠快步走了进来,冲着他使了个眼色。刘修会意,又安抚了阎淑两句,让他出去洗漱一下,吃点东西,休息一夜,明天去打夏侯渊报到,又让阎行明天早上去中军找庞德,这才跟着阎忠走了出来。

    “子文有消息来了。”阎忠轻声说道:“一切按计划行事,羌人首领已经被诱进城中。”

    “很好。”刘修大喜,一抹笑容从脸上一闪而没:“这些颗首级可值不少赏钱,杀了他们,以后再招揽羌人就方便多了。”

    “只有一个问题。”阎忠又道:“白马羌的六月惊雷前天突然离开白石,去了武都。”

    刘修皱起了眉头,六月惊雷是他最想抓住的几个人之一,怎么被他跑了?不过这事也不能怪边章,羌人虽说来助阵,却不一定听宋建的指挥,他们散漫惯了。

    “通知韩遂,注意六月惊雷的动向,随即把消息传回来。”

    “喏。”阎忠应了一声,又问道:“将军,接下来是进军白石城,还是河关?”

    刘修一边走一边说:“我看还是去白石城吧,子文一个人在里面太危险了,越早解决越好。至于钟吾,我看他未必有胆跟过来。”

    阎忠心中一暖,却又提醒道:“可是如果不解决了钟吾,万一他跟过来了,我们就有可能腹背受敌。就算是白石城不敢进击,可是钟吾在身后,也有可能断我们的退路啊。”

    刘修停住了脚步,眉头紧锁,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一直自以为青出于蓝胜于蓝,可是现在想想,还是离我的先生相去甚远啊。他一万步卒,五千骑,转战千里,就平定了东羌,我现在有兵三万,而且以骑兵为主,面对羌人却还是束手无策。”

    阎忠摇头道:“卫将军此见,臣不敢苟同。段公当年虽则兵力不多,可是粮饷充足,而且也并非一帆风顺,几次身陷重围,将军如今捉襟见肘,兵虽多,粮不足三月,能有如此战绩,我想段公也足以为傲。”他顿了顿,瞟了瞟四周,又低声说道:“若说卫将军与段公尚有差距之处,亦在于卫将军心不够狠,不愿意对羌人大举屠杀。”

    “都是父母所生,他们也是生活所迫,我先生倒是杀得够多,可是又能如何?烧当羌没了,钟羌又来了。”

    “所以说,卫将军图的是长久之策,段公只是权宜之计,不可相提并论啊。”阎忠叹道:“卫将军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又何必为一时的挫折而沮丧。”

    刘修无奈的笑笑,感激的看了阎忠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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