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焉虽然心里邪火儿旺旺的,可是要让他和卢夫人近距离接触,他还是不敢,生怕卢夫人趁机害了他姓命。见卢夫人要拿别人来试,他才算是放了心,便让那士卒走了过来。卢夫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命那士卒解了发髻,盘腿坐了,然后立于他的身后,一手捏起剑诀,一手在他头顶囟门上摸了摸,嘴里轻念了几句咒语。
那中年士卒原先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脸慢慢的放松下来,露出浅浅的笑容,有些僵硬的身躯也变得松软了,腰背却自然的直了起来,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提起了他,又似乎他现在忽然恢复了青春,回到了二十年前风华正茂的时刻,脸上也浮现出一种年轻人才有的自信从容。
刘焉目瞪口呆,围观的吴壹等人也傻了。
过了片刻,卢夫人收了式,任由那人静静的坐着,过了大概有一顿饭的功夫,那人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刚要赞叹两句,却看到了刘焉有些怪异的脸,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向刘焉行礼。这一行礼,刚才那副惬意的模样顿时不见,重新恢复了他地位卑微者常见的形容。
“刚才……怎么样?”刘焉兴致勃勃的问道。
那士卒皱着眉头想了想,过了好半天才道:“舒服,就像是赶了一个月的路,终于吃了顿饱饭,然后泡在热水桶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一样。”
刘焉半是羡慕,半是惊叹的笑道:“夫人果然道术惊妙,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其实并不难。”卢夫人抿嘴一笑:“道术修行,以静为基。老君说,静为躁根,使君如果有意向道,只要每天静坐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就能渐渐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卢夫人盈盈一拜:“使君饱学大儒,难道不知大道至简至易之说吗?”
刘焉扶着胡须,连连点头,这句易传里的话他当然知道,可是他从来没把这句话和道术联系起来,听卢夫人这么说,他倒有些动心了。
“当然了,要想静下心来,还有些小窍门。不过,在使君没有切身体会之前,说也无益。使君如果有意,等无法静心之时,我再告知使君,使君所得,必胜于今曰。”
“是么?”刘焉眼珠一转,笑了起来:“那我倒要试试,等有了什么难处,还要再来请教夫人,届时还请夫人不吝指教。”
“敢不从命。”卢夫人躬身施礼。
刘焉大笑,心情好了不少。他转过身,又和卢夫人说了一阵闲话,便问起了那个会相面的道士。卢夫人不解,说最近鹄鸣山有官兵把守,闲杂人等一概不得上山,没见过什么道士。
刘焉也不再多问,让刘璋走了进来,请卢夫人帮他看看相。卢夫人心中诧异,不过她还是仔细端详了刘璋的面相后,很实在的告诉刘焉,刘焉的面相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相,但是他为人忠厚,是个长寿之相。
刘焉颇有些失望,却也不好在卢夫人面前表露出来,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一起下了山。卢夫人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下了山,这才转过身,对赵长笑道:“看来左元放还真是利口诛心,一句话就搅乱了刘焉的心神。”
赵长也笑了:“的确如此,所谓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者,左元放是也。”
“谁又在说我的坏话?”一个年轻道人大笑着走了出来,指着赵长笑道:“赵道兄,你可不要为老不尊。”
“我说错了吗?”赵长反问道:“你看刘焉来问他幼子的面相,可不是因为你那句话?嘿,我说你见过吴家女子吗,怎么就知道她的命格太硬?”
年轻道士嘿嘿一笑:“我玄阳子左慈是什么人?还需要亲眼看吗,掐指一算,也就知道了。”
卢夫人道:“那你算算,车骑将军现在在哪儿。”
“在你心里。”左慈一指卢夫人,卢夫人顿时满脸通红,刚要斥骂,左慈又道:“也在刘焉心里,更在那些益州豪强们的心里。有人怕他来,有人想他来,不管是怕他还是想他,心里都有他,所以说,他无所在,又无所不在。”
“神棍!”卢夫人又羞又恼,转身就走。
“我们都是神棍啊。”左慈哈哈大笑,跟了上去,又道:“不过,要论装神弄鬼,我觉得车骑将军才是真正的神棍,而且是最让人称奇的一根神棍。夫人,你说是不是?”
卢夫人和左慈并不熟识,按道门里的话说,左慈是散仙,像左慈这样的人很多,他们是真正的神龙见首见不尾,藏龙卧虎,鱼龙混杂,有真正的道门中的高人,当然更多的是混饭吃的骗子。
左慈不是骗子,左慈有非常高明的幻术,更重要的是左慈手中有刘修的令符,那块看起来很古老的黑色令牌卢夫人手中也有一块,足以证明左慈所言不虚,虽然左慈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他是如何投入刘修门下的。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左慈光棍一条,势力根本不能望天师道项背,可是左慈很牛气,敢于拿卢夫人开玩笑。赵长一直守在鹄鸣山,只知道天师道和刘修关系很近,卢夫人和刘修经常一起出入,道门中人又不在乎什么贞节,按说卢夫人和刘修有什么关系也可以理解,但被左慈当着面这么调笑,面子上还是有些过不去,本待发火,可是一看卢夫人这副样子,莫名的心里便虚了,只道卢夫人真和刘修有什么关系,只好装作没听见。
“你休要说嘴,既然将军派你来成都,总不会就是让你搅了这场亲事吧。”
“那倒不是。”左慈收起了笑容:“这场亲事也只是随机应变,我就是觉得吴家那么好的女子不能被刘焉这伪君子占了便宜,顺便给他搅了而已。”
“那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没有什么具体的任务,就是一着闲棋,能不能起作用,全看天意。”左慈叹了一口气:“我本想刺杀刘焉的,可是说实在的,我的武技不行,就算靠近了刘焉,也没什么出手机会,弄不好反倒把自己的小命送了。而且刘焉现在身边警戒得很严,看样子是对刺客有了足够的防备,我更没什么机会了。”
卢夫人点了点头,她也曾动过刺杀刘焉的念头,可是一看紧跟在刘焉身后的那些精悍卫士,她也没敢轻举妄动。他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做不到那些刺客一般无所牵挂,再说了,刘修也没有交给他们这样的任务。
“那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左慈笑了起来:“刘焉心思虽大,可是犹豫不决,这种人做不成大事,迟早被将军收拾了。只不过,他身边那个从事贾龙很有点本事,可能会给将军生出些麻烦。”
卢夫人皱了皱眉,她也知道贾龙有本事,可是她现在根本不能离开鹄鸣山,帮不上忙。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艹心了,这打仗的事,我们帮不上忙的。”左慈摆摆手,很轻松的说道:“那些事由将军自己去艹心好了。说点正经事,成都现在看得太严,我在那里混不下去了,要到你们这里住几天,没问题吧?”
“住几天没问题,只是你要管好自己,免得遭了无妄之灾。”赵长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是吓我么?”左慈眼睛一瞪,似笑不笑的回了一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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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陷阱
杜濩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找碴的市吏,气得七窃生烟,恨不是拔出腰间的砍刀,把这不知死活的市吏砍成肉酱。要不是他身负重任,他肯定会这么干,大不了杀了人之后拔腿就跑,逃出成都,逃回宕渠去。
可是他不能,他现在不能离开成都,他肩上担任着潜伏的重任,要在必要的时候呼应车骑将军,他要立功,只有他立了功,杜家才能获得利益。
“好了好了,五十就五十。”杜濩将那张罐上好的野生蜜塞到那横眉怒目的市吏手中,又弯下腰捡起被市吏扔在地上的五铢钱,强挤出一丝笑容:“大人,这可是上好的蜂蜜,你如果用得好,以后还来照顾我生意。”
“嗯,这还差不多。”那市吏掂了掂手上的陶罐,又疑道:“怎么这么轻,有一斤重吗,你不会短斤少两,想欺蒙老子吧?我感觉着,最多只有十一二两啊。”
杜濩气得鼻子都歪了,可是他不敢反嘴,心里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就当是喂狗了,一罐上好的蜂蜜也就是两百钱,到时候车骑将军随便赏我一点,我就全赚回来了。他陪着笑,拿出二十钱塞在那市吏的手中,“不瞒大人,多少是缺一点的,虽然不是十一二两,可是的确不足一斤,你大人大量,这些……算我陪罪,请大人高抬贵手。”
市吏呲牙一笑,将钱在掌上抛了两抛,重新揣回怀中,托着蜜罐,得意洋洋的走了。杜濩的脸扭曲了两下,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两眼,回头对受了气的巴人说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两天忍一忍,不要生事,怎么就一个个的听不见?”
“头人,不是我们不忍,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也忍着!”杜濩一瞪眼睛:“他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不用忍十年,忍十天就行。”
巴人们见杜濩生了气,不敢再辩,一个个耷拉下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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