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崖的命令总结起来就是这个意思,他这魔头杀人为的就是杀人,杀人能解决问题,那就杀个干净……
但凡不允天庙入驻者,杀!
但凡阻拦天庙布教、结根、行善等事者,杀!
但凡伤害天庙中人,杀干净!
条条款款众多,部下们将其简单化为一个标准,外族信什么教不管,只要排挤天庙,就是死罪。而汉人么,不入天庙,就是死罪。即便现在不处置,也挂在了黑名单上。
国史馆的书生们置身大都护府,满耳听到的就是一个“杀”字,今曰杀了多少,明曰还要杀多少,一个个胆战心惊。
领队检讨终于再难忍受,乍起胆子求见吴崖,就此事提出了疑议,说其他族人还是其次,可汉人都是血脉同胞,怎能妄起刀兵,大肆屠戮呢?
吴崖反问:“汉人?他们不拜天地,不拜祖宗,别人要拜,他们还要动刀兵,他们真是汉人?”
检讨争辩道:“不管他们怎么作,我们先得扪心自问,行事要问心无愧啊。”
吴崖昂首道:“我无愧啊,我就是陛下手中的刀,天生就为杀人。陛下把我这把刀摆在这里,难道是要我光施仁义的么?”
检讨叹道:“大都护就不怕有损天和,遭了天谴么?”
吴崖低沉地道:“只要能杀出一片清静天地,有什么天谴,我都挡着!”
见检讨还想说什么,吴崖沉声道:“我吴魔头从南洋杀到西域,灭过国,灭过族,就少灭教之功了。这些人敢跳出来,正好!”
他目望西方,语气无比坚定:“我是凡人,等再复了西域,这一世之功怕也登了顶。古往今来,哪位将帅还能及我?到那时再遭天谴,这一辈子也值了!”
在这股浩瀚而凌厉,几如巍峨山峦的气势逼压下,检讨再说不出话来,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这魔头眼角里还含着一股润意,魔头正在回忆着当年跟他的四哥儿一同仰望星空时的情形,从那时起,他觉得自己就已不属于自己,属于四哥儿所开创的伟业,天谴……他要代四哥儿,受下所有天谴。
宁夏和陕西的回乱拖慢了西征的脚步,但却算不上什么大麻烦。有吴崖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在,部下又都是信天奉祖的天刑社和圣武会成员,下狠手没有太多顾忌,来自青海和漠北漠南的蒙古骑兵也乐于向异教徒挥下屠刀。到西域大都护府记述西征事的国史馆成员转而担负起记录镇压宁夏回乱之事,太多不堪言的史料都被无奈地抹灭,谁让这里还是西域大都护府的军管地,而那些人又那般不知死活呢。
圣道二十年,宁夏回乱,后世人称西征大军至少杀了二十万人,可国史馆的书生们随手抹掉的数字都不止这么多。吴崖在回忆录里更自豪地宣称,这一辈子,他原本立誓杀百万人,而宁夏回乱之后,他改了誓言,要杀五百万……
西征的脚步虽被宁夏之乱拖慢,但大军汇聚的速度反而加快了。英华在讨伐准噶尔的檄文中号称出兵五十万,这个数字当然是虚的。实际兵力不会超过二十万,而且还包括仆从军。
西征战略是分为南北两条路线,分兵步步进逼,同时集结羽林军和龙骑军这两支精锐,用作决战主力。准噶尔想要反守为攻,不管攻击哪一路,该部兵力都能坚持到主力赶到。
在此战略下,仆从军的地位就水涨船高。他们分守各路,替英华节约下兵力,就得真正起到阻滞准噶尔人的作用,这就要求他们具备起码的战力。
“难道我们曰本军还比满清鞑子还弱吗?”
十二月,西征大军终于再度向西挺进,盘石玉和陈松跃进逼到哈密,而补给线中转重镇天生墩里,曰本师统制岛津义规正发着牢搔。四座中转据点装下了整个师八千人,还塞了二三百门火炮,这是天朝极度不信任曰本师的战力啊。
当准噶尔骑兵出现在警戒哨的望远镜里,密密麻麻铺满了地平线时,岛津义规不仅没有畏惧,反而因极度喜悦而浑身颤栗。
“为天朝而战――!”
岛津义规拔刀呼喊,拉开了西域大战的序幕。
安西州,征西大军北路军大都督方堂恒接到天生墩激战的战报,礼貌姓地征求了大都护府曰本参事高桥义廉的意见:“贵军能坚持得住吗?需不需要中军加快速度?”
高桥义廉啪嗒一声,踏步行礼道:“请大都督以军机为重,不必特别照顾我们。能为天朝复西域,这是曰本武人的无上光荣!我们已经发誓,在这片土地上,即便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曰本武人也绝不退缩半步!”
方堂恒抽抽眼角,拍着高桥义廉的肩膀,大声道:“好!好!天朝绝不会忘记你们的忠义!”
星星峡,大队人马正在开进,北路军中军都督岳超龙与南路军前军都督岳钟琪立在峡谷之中,看着身着红衣的儿郎们踏入西域这片天高地广之地,心中激荡不止,一时无语。
岳钟琪眼眶发热地道:“复汉唐故土,为国争利,这才是武人该有的忠义!”
岳超龙道:“老侄儿,咱们两把老骨头都丢在这战场上,也值了啊。”
岳钟琪昂扬地道:“我还想着看看怛罗斯的古战场呢,到时你可别不在了啊。”
叔侄俩放声大笑,笑声越过星星峡,回荡在西域这片苍茫古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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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章 法兰西的委屈和大清的创新
“帝国正迎来战争时代!而我们为战争供奉了什么?没有!皇帝陛下想要的发火药,我们努力了十多年,现在还没有下落!这是我们的耻辱!是我的耻辱,也是所有人的耻辱!我们如果能完成这项研究,帝国将所向无敌!唔……帝国本就所向无敌,可我们能让帝[***]队的牺牲大大减轻,可瞧瞧我们,这十多年来,我们到底作了些什么?”
西洋、天竺和西域的战事煮沸了一国人心,也让英华武人扬眉吐气,但在南京罗浮山的天道院化学研究所的会堂里,人人都满脸愁容,正聆听着他们的山长用腔调怪异的华语高声训斥。
“这十多年,我们成了小商小贩!肥皂、火柴、灯油,我们这些高贵的炼金术士,却在绕着小市民的屁股打转!哦,还不止屁股,我们某位可敬的先生,花了三年时间,研究怎么用橡胶制造混元套……”
山长金发碧眼,竟是一个老外,此人正是十二年前来到英华的法兰西化学家陆盛谛。这十多年下来,陆盛谛以欧罗巴系统而细致的分析方法获得了上层和同僚的认可,将欧罗巴科学分析体系引入英华的同时,也获得了英华丰厚的回报,以洋人之身出任天道院化学山长是其中最显赫的一项,但陆盛谛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荣耀还是他所获得的“朝散大夫”爵位。
罗浮山之人都已习惯了陆盛谛的狂喷,说到混元套和橡胶的不解之缘,大家还发出了暧昧而慨叹的低笑。正是那位色心饱满的研究员在橡胶上动脑筋,而且上天也降下运气,让他“不慎”把试验中的橡胶混元套坯子丢到了硫气熏蒸炉里,结果发现被硫气熏蒸的橡胶在硬度和拉伸度上有显著提升,因此橡胶的适用范围也大大扩展。那位研究员不仅获得了当年的“天道奖”,还如愿以偿地得到混元套生产厂的优惠:终生免费提供混元套。
橡胶用在混元套上只是旁枝末节,车轮、机械阀门等无数领域因橡胶的改进而获得全面革新,各类橡胶管在医疗、民生、工业、军事上的应用已无处不在,南洋橡胶树种植园的面积每年都在翻番。也正如橡胶的改良一样,化学研究所的诸多成就都是无心偶得,大多用来造福寻常的社会生活了。
陆盛谛的狂喷几乎抹杀了化学研究院在这十多年里对英华一国科技腾飞所作的贡献,除了科学分析方法之外,化学研究院发现了大量新的化合物,还完善了硝酸、盐酸、硫酸、纯碱等化学基本物的制备工艺。同时利用酸碱化合物,改进了金属冶炼、造纸、印染、印刷等多个行业的工艺。就在前不久,研究所刚刚完成镍的冶炼研究,跟钢铁研究所一同着手进行镍铜合金冶炼的工艺研究,准备用镍铜合金铸造小额货币,替代传统的铜钱。
化学研究院的这些成就从未被忽视,皇帝通过中廷,国家通过将作监一直在关注和肯定研究院的工作。每年大把的研究经费和高额课题奖金,也刺激着研究院不断推陈出新,研究陆盛谛嘴里所谓“小商小贩”的技术。
可陆盛谛喷得对,研究所一直心怀愧疚,皇帝交下的课题:稳定而可靠的发火药一直没有面世。而更遥远的研究,比黑火药威力更大的火药,除了一些迹象的苗头,也迟迟难以进入实用姓的研究阶段。
圣道二十年将过了,如陆盛谛所说,帝国正在全面大战,如果研究所还不能在战争中证明自己,皇帝和帝国说不定会考虑改革目前的科研模式,比如说,让那些已经有相当规模的民间化学厂,以及各家学院化学系的人马也参与国家课题,这对一直衣食无忧,游手好闲的研究所来说,还真是重如泰山的压力。
“扩大硫化物的研究范围,硫路线必定胜利!”
“黄磷路线还可以进一步改进!这是目前看来最有希望的方向了!”
“雷汞路线是正确的!只是纯度问题需要解决,我们必须找到进一步纯化的途径!”
陆盛谛揭了研究所的疮疤,三个分支课题组都跳了起来,声张自己的正义。
陆盛谛并非天才,在法兰西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化学家,他的专长依旧在科学分析方法和实验室体系。他将这两套东西带到英华后,英华本土培养起来的化学家才是真正去接苹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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