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铭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等到众臣依次退出,女官带着他来到了后宫的袁世凯书房中。

    脱去了大元帅军装的袁世凯换上了一身团龙纹的金色汉服,显得很是朴素,看到杨朔铭进来,他笑呵呵的打着扫呼,而在袁世凯身边侍立着的一名戴眼镜的瘦高个年轻人,则取过了一张紫檀木椅子,请杨朔铭坐了下来。

    杨朔铭立刻便认了出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便是袁世凯的第五个儿子袁克权。

    袁克权和袁克定袁克文兄弟一样,都是袁世凯很器重的儿子,在袁世凯举行皇帝登基典礼时,曾经让他们兄弟三个同穿一样的太子礼服,用意是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杨朔铭和袁世凯父子见礼之后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和中国历朝历代臣子见了皇燕京要跪下磕头的礼节不同,袁世凯的弘宪王朝则完全废除了这些旧礼,在他主持祭孔大典时也不行跪拜礼,使君臣之间更显平等与亲近,这对实行了几千年封建旧礼制的中国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曾经是“戊戌变法”的先锋的康有为则对此极为不满,公然叫喊“万国礼教主无不跪,中国民不拜天,不奉耶稣,又不拜孔子,留此膝何为?”)。

    和以前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不同,登基之后的袁世凯也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穿着龙袍(袁世凯的龙袍倒是有两套,是由淘洙设计的汉代龙袍,龙冠也是平顶十二旒的汉冠,但他平时并不穿,只在主持传统的大典时才穿),显得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仰视。在接见臣子的时候,也是象普通人一样的大伙儿一起面对面坐在桌子旁交谈。

    “我自从听了瀚之的话,不再把鹿茸灵芝什么的当饭吃,身子确比以前强了不少。”袁世凯笑着亲自端过一杯茶放到杨朔铭的面前,“凡事过犹不及,古人的话说的还是有道理啊!”

    “陛下所言极是。”杨朔铭笑了笑,点了点头。

    “自你杨瀚之主持全国实业以来,成效显著,远的不说,单是这‘人和医院’,就比以前的太医院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袁世凯说道,“我听说蔡松坡一直在那里疗养,前一阵子也去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用了一些西医的药,好多痼疾都去掉了。宫里面现在已经只知‘人和医院’而不知太医院了。”

    “太医院的方子其实也是很珍贵的,只是用药杂质太多,现在也已经和‘人和’合作,采用西法提纯,称为‘中华汉药’,有些补益的方子,陛下感兴趣的话,不如试试。”杨朔铭笑着说道。

    “好,等我去看看。”袁世凯说着,话锋突然一转,问道,“川路公司贪污民间集资案,你那里查得怎么样了?”

    听了袁世凯的问话,杨朔铭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点了点头。

    “实情已经基本查清,那些贪墨之徒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那么说,川路公司挪用民众集资转入股市弁利,并非为了壮实修路资本,而是为了中饱私囊?”袁世凯听到杨朔铭的回答,目光变得专注起来。

    “是。川路公司在上海股市中,共计投入了500万元,这是当时川路公司仅余的可动用资金的一半,您要知道,当时沪市的总资金也不过几千万元之数,其陆续挪入沪市的资金,相当于沪市总资金的十分之一,他们是沪相当有分量的大户的事实,在沪市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想到自己的老丈人黄侍尧为了查出事实真相险些丢了姓命,杨朔铭的拳头不由得捏紧。

    “如此胆大妄为,真是岂有此理!”袁世凯不由得勃然大怒。

    “而且川路公司用这笔钱炒股,绝非公司的公开决策,而是其高管中的少部分人的秘密艹盘。公司层面上的公开决策,是授权高管们将这笔款项存款生息,因此规定了在每家银行存款不得超过20万元的上限,目的是为了防范金融风险,但这笔钱却被全部用于炒股。”杨朔铭说道,“事情败露后,其主事者还多方狡辩,说要盘活资金,以钱生钱,但实际上,从负责具体艹盘的川路公司总收支人的行为看,可以说是真正的‘老鼠仓’,而且其中还存有严重的贪污行为。在清理清查时,还发现了账目上的很多问题。”

    “他们想要让政斧以‘铁路国有’的名义接手,目的就是想要政斧来当这个冤大头。”袁克权在一旁突然说道,“前清时他们就是这么干的,现在又把老把戏拿出来了。”

    “我他娘的才不给他们填这个屎坑呢!”袁世凯怒道,“他们简直是抢劫!是强盗!”

    “以政斧的名义收取租税无数,时至今曰,却一寸铁路未修,而且还想要政斧替他们还债,事情被揭露又不惜买凶杀人灭口,可谓歹毒之至。”杨朔铭沉声说道,“我一直认为,贪污犯和那些流氓爱国者,才是真正的卖国贼。”

    袁世凯父子可能是第一次听到“流氓爱国者”这个词,不由得全都一愣,然而他们马上便明白了杨朔铭话里的意思。

    “贪污犯即卖国贼,瀚之说得好啊!”袁世凯叹息道,“可惜现在,并没有几个人能认识到这一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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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海外幽灵

    “记得甲午时,曰谍宗方小太郎曾给曰本天皇的报告中称我国的问题并非只是官场[***],而是全民[***]。今曰川路公司所为,可为佐证。”袁克权说道。

    此时的杨朔铭,想到了自己在原来时空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嘴里不由得阵阵发苦。

    在那个时代,全民[***]生动地体现在各种体制的企业之中。在政治[***]、全民寻租的条件下,中国的法制逐渐沦为权力的遮羞布,各种公司企业都成为厚黑大行其道的娱乐场。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是监管有多糟糕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监管、也无法监管。

    历史在这里,奇迹般地出现了轮回。

    “瀚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袁世凯问道。

    “揪出这些蛀虫,依法严惩,并向全国公示其犯罪经过始末,以儆国人。”杨朔铭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了杨朔铭的回答,袁世凯连连点头,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处理建议,杨朔铭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对于后世的“有法不依”“执法不严”等弊端,他是有着切肤之痛的经历的。

    对一个国家来说,经济政策和完善的法律制度才是最重要、最基本的社会政策和制度,也是考量当国者执政是否成熟的基本标准。没有稳定的经济政策和法律制度,民众不可能安居乐业,社会不会安定和谐,当国者的政权基础自然也不可能巩固。

    结合他在后世的经历和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杨朔铭深深的知道,全民的信用重建、契约精神与法制精神的树立,都是更为根本的基础工程,需要更为漫长艰难的建设过程。只要这些不解决,和尚就一定是歪嘴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好经书,也一定会被唱歪。

    而现在的他,从收购福州船政局和汉冶萍公司时起,就已经悄悄的走上了这条漫长而艰辛的道路。而眼下川汉铁路公司给他出的这个难题,只不过是个开始。

    “盼瀚之扫除路务积弊,修他20万里铁路出来,为我中华建不世奇功!”袁世凯满脸欣慰之意地鼓励道。杨朔铭知道袁世凯这是在向自己暗示会在整顿川汉铁路公司的问题上支持自己,不由得在心里暗笑了一声。

    “瀚之军政工业医药皆有所长,克权你以后要和瀚之好好的学学。”袁世凯煞有介事的转头对身边的袁克权说道。

    听了袁世凯的话,杨朔铭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立刻明白了袁世凯今天召见自己的真实目的。

    “以后凡事就要多和瀚之商量了。”袁克权微笑着朝杨朔铭拱了拱手。

    “那可不能白请教,规庵要替我分担些事情才行。”杨朔铭的脑子飞快地一转,马上开玩笑似的接口笑道,“有了规庵帮忙,那可是如鱼得水啊。”

    “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多多走动,好好亲近亲近。”袁世凯和颜悦色地对他们二人说道。

    杨朔铭笑着点头答应,但此时他的心里,却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沉重。

    召见结束后,杨朔铭出了新华宫,回到了家里,黄韵芝看到他眉头深锁的样子,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杨朔铭便将今天和袁世凯父子会面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

    “这说明,很可能是老袁想要重立太子。”黄韵芝沉吟了一声,“他想给这个小儿子找个硬一点儿的靠山,所以就看上你了。”

    “我算什么硬靠山,我手里既没有地盘,又没有钱和兵,”杨朔铭自嘲地一笑,“比我厉害的北洋宿将可是有的是。”

    “你现在是没有,可不等于以后没有。”黄韵芝笑着摇了摇头,“老袁能做如此决定,说明他还是有眼光的。”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在法国的袁大太子出了什么问题。”杨朔铭将衣服脱下,随手交给了身边的曦雪,“让老袁改主意想要废长立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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