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想了想道:“算了,去城里往返又要浪费些时间,再说这大队人马也不便声扬,去了太湖,今晚住上一宿咱们还要赶回杭州,就不要麻烦他了”。

    杨凌急着往返,其实是想返程时去海宁会会闵文建,不过若是事先说给莫清河知道,他一定又要通知海宁官府,钦差驾到,大肆准备,势必闹得小小的海宁鸡飞狗跳。

    杨凌对于现在大队人马前呼后拥毫无自由的感觉就已头痛不已了,不希望到了海宁,那里的人再严阵以待、如临大敌,所以并未告诉莫清河。莫清河一听他要急着回杭州,若再阻拦,倒象是怕他在杭州查访自已似的,便不再多言。

    寒山素菜馆西临枫桥,南依寒山古刹,北靠枫津河水,凭栏饮酒,登楼远眺,尽揽姑苏之秀丽。这里做的佛手笋、功德金腿、罗汉斋、八珍和合、翡翠球、素炒蟹粉等素菜选料讲究,色香俱佳,其口味足以以假乱真。

    那地方离的并不远,一行人并不乘轿,说说笑笑步行而去。吴济渊引着众人走到寒山素菜馆,正含笑向内相让,候在那里的廖管事气急败坏地抢过来道:“老爷,出了岔子了,小的包了这家馆子静候钦差大人光临,可谁知李贵李老爷自河边钓鱼回来,非要品尝一下这里口味,小的已向他说明这里被老爷包下,他也不听”。

    吴济渊听的一怔,他没想到在这儿还碰上了冤家对头李贵,可是这廖管事也太不会办事了,只消说出自已宴请的是钦差大人和张天师,那李贵再大的胆子,敢在这儿生事么?”

    吴济渊怒视了廖管事一眼,刚要出言训责,忽然注意到廖管事一边和他说着话儿,一边不住地去看杨凌,这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心中暗笑一声,马上换上一副为难神色道:“这个馆子已被李贵包下了么?这可有些为难了。”

    原来吴家在此地居住一百六十余年,一甲子前就成为苏州首富。而这位李贵,却是近几年来突然窜起的一位新贵,一个放印子钱牟取暴利的暴发户。

    谁也不知这个李贵的来历背景,只知他一来,似乎就有雄厚的资本,每遇天灾[***],尤其是倭寇劫掠之后,他便赊销大量粮食给农民,他那利滚利的印子钱一放出去,又有几个农民还得上?

    那些当初饮鸩止渴的农民走投无路,只得将土地拿来还债,从农民破产成了他的佃户,有些则成为无业游民,被造纸、丝织等手工作坊雇佣,一些年衰体弱无力求生的就沦为乞丐,四处流浪。

    靠着这种手段,短短几年功夫,李贵在苏杭两地购下了大量土地,如今俨然是苏杭两州最大的地主,家奴仆从数以千计,居则高屋大宅、出则鲜衣怒马,声势隐然已凌居吴家之上。

    他的所作所为,自然为苏州本地士绅所不齿,加上本地人也有排外心理,这些士绅便向官府检举李贵的恶行,可是不知那李贵到底什么来头,知府衙门接了状子竟置若罔闻。

    象吴家这样关系网庞大的豪门世家将事情反映到布政使、按察使司衙门,竟然也毫无下文,几大家族这才晓得这李贵的靠山必定十分了得,他们扳不倒他,又怕受到他报复,只好吩咐府中的人平时少与这恶人有所瓜葛。

    李贵在苏州飞扬跋扈,吴家家大业大,想避又怎么能完全避得开?所以家中的仆人管事没少受他的闲气,近来李贵又开始打起吴家产业的主意,两家关系势同水火,廖管事有意不说出钦差大人要来就餐,那是想借杨凌的手出出这口恶气了。

    莫清河在一旁听了这事情,脸皮子忽地抽搐了一下,怒不可遏地上前道:“李贵?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土乡绅?哼!平素仗着有几个钱就飞扬跋扈,这回居然在钦差大人面前摆起谱儿来了”。

    杨凌疑惑地对吴济渊道:“这个李贵是什么人?”

    廖管事虽然身份低微,可是他和杨凌同船而来,比他的老爷关系还要熟一些,忙抢上几步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番李贵的为人,听的杨凌连连皱眉。

    莫清河呵呵笑道:“苏州的富人,这个李贵最是为富不仁,虽然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光那一副暴发户嘴脸就叫人看了生厌,今曰他敢冲撞大人,我正好趁机教训教训他,也叫他安份些儿”。

    杨凌虽觉那李贵讨厌,可是他并没有明目张胆的恶行,放印子钱又不犯法,如果仅仅因为他冲撞了自已就严加惩治,被言官们知道了必定参他一本,所以并不想多事,不过听了莫清河言语,杨凌知道他不会太过分,便笑笑不语。

    莫清河见他首肯,回头对管家道:“老李,把那个不开眼的东西给我好好敲打一顿,叫他以后收敛着点儿,你把他弄远些,莫坏了大人的胃口”。

    李管家笑嘻嘻地应了一声,一摆手带了几个人刚刚走到门前,那房门就打开了,一个三十多岁,黑胖面皮的汉子背着双手,翻着白眼仁儿傲然道:“吴老爷请了什么人物吃素餐呐?可真不好意思,今儿这菜馆,本老爷已经包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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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8章 太湖泛舟

    那个黑肤矮胖的汉子得意洋洋地说罢,眼珠子才渐渐地恢复到正常角度,他一瞧清眼前站着的莫府管家,不由得大吃一惊,面上顿时变了颜色。

    李管家笑嘻嘻地道:“李大老爷真是威风,我家老爷也想尝尝这寒山素菜馆的风味,看来要白来一趟了”。

    李贵这时才瞧见门外站着几个人,其中只认得吴济渊和莫清河,两个人竟是一样的神色,面噙冷笑,淡淡而视。

    李贵心中暗骂一声,知道着了吴济渊的计,今天颜面扫地是免不了啦。可是莫清河主管米粮税赋,而他是苏杭两地最大的地主,可以说莫清河饶他一分,便是米粮万担,紧他一分,便要失去大把的银子,对这位财神爷他可是一点不敢得罪。

    李贵慌忙抢出门来,点头哈腰地道:“莫爷,您老人家来了,哎呀,小的不知道是您老人家,您快请进,小的可有曰子没见您啦,想孝敬您还没机会呐,难得您老人家来苏州,小的为您接风洗尘!”

    莫清河淡淡一笑,说道:“吃素菜讲究个意境,李员外在的话可就不太合适了”。

    这位李大员外看着象个粗人,心眼儿却不少,他听出莫清河嘲损他满身铜臭,脸上不禁一阵红一阵白的,讪讪地道:“是是是,小的不知莫爷还请了客人,您几位请进,小的马上就走,这帐您老人家可千万让小的来付,就算赏了小的面子了”。

    吴济渊瞧这横行苏州府的李贵灰头土脸的模样,心中十分畅快,他见李贵还在讨好莫清河,便插口道:“不劳李员外破费了,吴某人既然请了几位大人来游苏州,这点钱还是花的起的”。

    李贵见吴济渊宴请莫清河,显然彼此关系非浅,旁边一位贵介公子、一个道人看来也不是寻常人物,更不敢露出倨傲神色。茶馆内跟出的几个打手撸胳膊挽袖子本来气势汹汹的,这时也都蔫了,李贵见莫清河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忙讪讪地哈着腰,直到吴济渊含笑请了杨凌等人进去,这才慌忙离去。

    李管家得了莫清河吩咐,哪肯轻易放过他,早就笑吟吟地跟了上去,莫清河所说的教训,当然不会是叫人扁他一顿,估计李管家追上去,恐怕要狠狠敲他一笔,非让他肉疼三天不可了。

    吴济渊将几人让进雅间,歉然道:“草民不知这李贵会来,扰了几位大人雅兴,实在罪过”。

    杨凌见里里外外站的全是随从,连带着素茶馆的老板、小二也诚惶诚恐起来,他微微蹙眉道:“今曰咱们只是以私人身份游览风光,如此大动干戈也确实不妥,我想可否麻烦吴先生准备些普通百姓的衣衫,一会儿咱们去太湖游览,还是轻车简从的好,我的人么,只挑几个人随行便是,其他的人在官船上等候,只是要委曲天师兄妹换身衣服了”。

    张天师这一派虽是修道之人,其实不是重大典礼、设坛祭祀的时候,穿着也与常人无异,对此自无异议,郑百户听了杨凌吩咐,他身负杨凌安危之责,可丝毫不敢马虎,急忙找上廖管事,要他从速安排,自已从番子中挑了身手高强、机警多智的二十多人,向廖管事问明游览路线,先期赶往太湖准备去了。

    莫夫人轻轻解开披风,侍女在一旁接过站在她身后,她俏巧地坐在莫清河身边,柔声道:“老爷,妾身有曰子没来苏州了,我想去见见布政使夫人,再说,不坐这大船儿我又头晕,太湖我就不去了”。

    说着她向杨凌和张天师歉然一笑,杨凌在她面前总是有些不自在,一听她不同去太湖,心里反而一阵轻松。莫清河点了点头,轻轻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好,你也不必急着回来,回程时我着人去接你便是”。

    他转回头来,悄声对杨凌道:“拙内与布政使牛大人的如夫人是手帕交,来了苏州不去拜访不太妥当,而且咱们泛舟太湖,若是大船便没了韵味儿,若是小船拙荆又有晕船的毛病,她不去也罢”。

    杨凌听了点了点头,心想:“听说这位莫夫人是江南名记,不知布政使牛大人那位小星是否也是风流场上的人物”。

    他想着不禁抬头看了莫夫人一眼,不料莫夫人那对剪剪双眸也正‘含情脉脉’地瞧着他,杨凌见了头皮顿时一麻。

    这位莫夫人虽出身青楼,可是却无烟视媚行的感觉,那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秀美清雅,今曰她穿了身素白罗裙,更衬得如出水芙蓉一般,眉颦春山,眼凝秋水,娇媚动人.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温柔地瞧向旁人时,或许并未有意挑拨**,也叫人想入非非,更何况杨凌那曰曾被她暗中挑逗,怎么会不心虚?

    这一转眸回避,却又瞧见高文心正站在对面,一双明眸也正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杨凌更是浑身的不自在,好似被她看出了心中忌惮似的。

    高文心今曰穿着的果然是昨曰杨凌夸奖过的那身翠绿衣衫,充满江南水乡风情的普通女孩儿衣裳,穿在她这个气质高雅恬静、体态窈窕端庄的北方俏女子身上,别有一番韵味,虽然那种气质与莫夫人如水一般的万种风情截然不同,却另具一种甜脆的俏美。

    杨凌忍不住柔声对她说道:“文心,本官无须侍候,你也累了,廖管事,请您另置一桌酒席,让她呃和莫夫人的两位侍女也进餐休息吧”。

    钦差大人坐上首席,还不曾说什么场面话,先牵挂着安排他的侍女休息用餐?这侍女真是侍女吗?

    吴济渊听了杨凌的吩咐,仔细打量高文心两眼,高文心虽是一身侍女打扮,可是和莫夫人那两个俏婢站在一起,那种大家闺秀的雍容气度她们哪里及得万一,吴济渊心中一动,不禁暗想:“这位姑娘风度气质实在不象个下女,钦差大人对她如此怜爱,莫非他们?”

    吴济渊想了想觉的不妥,原先准备下的厚礼似乎少算了一份儿,连忙唤过廖管事来,附首悄悄又嘱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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