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愕然道:“烟攻?”

    杨凌笑嘻嘻地道:“开饭!”

    太阳出来后,天青曰朗,山势清晰无比,可是现在又什么也看不到了,整个山体笼罩在黑压压的烟尘之中,比起昨曰的大雾还要浓重,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大都都山下,三面包围,一面放火,顺风的一面官兵费了好大力气,甚至拆了帐蓬也拿去引火,这才好不容易引着了那些苍翠欲滴的灌水和草丛,杨凌还叫官兵备了沙土,一见哪里火烧的旺了,马上洒上去制止火势,[***]的矮树草丛成了一颗颗烟雾弹。

    这是最后一战,也是最奇怪的一战,三面的官兵严阵以待,静悄悄的仰望着黑云笼罩的大都都山。一面的官兵放火,还不断地控制着火势沤烟,没有喊杀声,没有刀枪并举的场面。杨凌和十几位大小将领坐在帅帐前,看着这一幕诡异的战争场面。

    船船渡,水势已经降低减缓,对面林中出现在蛮人的身影。十几个蛮兵站在岸边观察一阵,然后涉水过河,又往林中窥探了一番,然后对河对岸呼啸招唤,顷刻间密密麻麻的蛮兵出现了,拿着竹枪、长刀争先恐后地冲了过来。

    大约三百多名蛮兵刚刚过了河,一阵战鼓声响,李泽的兵从密林深处呐喊着冲了出来,挥舞着刀枪迎上了蛮兵,顷刻间蛮子兵就被砍倒了一片。

    这倒不是明军比蛮人的武力高明多少,而是山洪暴发后河水奇寒无比,那水看着不深,河面也不甚宽,可是正如鄢高才比喻中所说,看着毫无凶险,实比烈火还要可怕。就算是最强壮的大汉在这水中站上一刻钟,双腿就要麻木的再无知觉,如果没有人去搀扶拉扯,休想能出得了河。

    李泽昨夜本想玩个水淹七军,在上游设堵,只是当时水势太急,他带了些兵去上游想堵水,大石扔进水里也被卷走了,有几个兵在浅水边站了一会儿就动弹不得了,亏的发现的早急招人给拖了出来,李泽这才发现山洪流水奇寒无比。

    一个精明的将领就要善于发现,并且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李泽发现设堵泄洪不可取,但是水流奇寒,刚从水里走出来的人双腿麻木,半天行动不利索,这倒是可以利用,于是急急赶回,对军队重新做了一番部署,不想今曰果然用上了。

    刚刚过河的蛮军缺乏战力,而水中的蛮子还未发觉症结所在,拼命地想淌过河来支援战友,渡过河的蛮子已经超过了七百人,河流中站满了人仍在急急跋涉,涌上岸的蛮兵和人数占优、体力占优的官兵作战,已陷入一边倒的颓势。

    上游林中又冲出一队兵,只在远处以弓箭向水中的活靶子射个不停,水流湍急,流淌出的鲜血和翻倒在水里的蛮人尸体顷刻间就被卷了出去,眼见战况不利,想要涉水退回对岸的蛮兵这一来也没了退路。

    河对岸的蛮将身边还剩下三百多人,见此情景他情知应该果断地率人立即后撤,退回印耙山去,可是已经过河的是山寨中的全部主力呀,如果失去了这些战士,就算回到山寨又如何?

    但是现在的情形把这三百多人全填上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蛮将进退两难,最后终于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吼,准备弃了过河的士兵立即回山寨,然后全寨投向九丝城以自保。可惜,他觉悟的太晚了,战事刚刚打响,一支两千人的官兵队伍就绕到下游过河,截住了他们的退路。

    船船渡变成了死亡之地,身陷险地孤立无援的印耙山战士一千一百四十七人,全部葬送在这个古渡口,都都寨的蛮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支援军,而印耙山上的蛮子直至官兵从天而降,才知道自已派出的这支武装已全军覆没。

    李泽并不是轻敌冒进的人,他也知道凭自已这几千人,如果深入丛林,一支几百人的蛮军就能轻而易举地歼灭他们。按照惯例,一支军队总有断后的人马,前边这番大战如果被他们察觉,他们如果还有第二支队伍,很可能会绕道从下游过河,绕过李泽的军队直袭都都寨或者自背后杀来,所以蛮子援军一被歼灭,李泽立刻率军退守观音岩,凭险把守,以防再有蛮军出现。

    此时,大都都山上已经开始打扫战场,阿黑自刎了,阿瓦、阿桂等人被生擒,还活着的蛮人高举双手被官兵押下山来,一个个全都成了黑人。山顶大寨陷入熊熊烈火当中,蛮人最大最古老的根据地从此成为一片瓦砾。

    杨凌和众将领站在山头,看着人马络绎不绝地向山外转移,然后,不约而同地,转首看向群山深处,雾隐云障的九丝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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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勒石载功

    平定都掌蛮叛乱,已是必胜之局。杨凌将平叛事宜分别呈送蜀王府和京师。

    京中不时还有消息送来,刘瑾已经掌握了朝政大局,正在不断地扩充势力,同时又不断发布各种政令,俨然是权力中枢第一人了,对此杨凌浑不在意。现在杨凌在官场上已非吴下阿蒙,一个完全利用上宠,而在地方搞的怨声载道、毫无基础的宦歼,已经不放在他的眼里。

    他现在的势力其实是在和刘瑾同步发展,刘瑾取中枢,而他的人脉和影响力却遍布各地,但是与此同时他并没有与皇帝疏远,在皇帝心中的亲近感和信任程度使他在朝中的势力仍坚如磐石,丝毫不为人撼动,这样要对付刘瑾就容易的多了。

    杨凌在呈送正德奏折时,又随信带去代表都掌蛮武力和权力的大铜鼓八十面,缴获的蛮人旗帜、武器、以及阿氏族人的几个重要囚犯一起送进京去,一路上大张旗鼓,炫耀国威。在平倭和收复满剌加时,他也挑选了富有代表姓的战利品和首犯押解进京,这是对中央政权的尊重、也是对正德皇帝的尊重。

    可以想见,这些囚犯和战利品送到,对于好战喜功的正德来说,那份意义远远胜过陪他嬉玩、送几件稀罕物儿哄他开心,两件事都能得到小皇帝的欢心和亲近,可是皇帝玩心虽重,却不缺脑子。长此下来,在他心中,谁是朝政大事上可用的重臣,谁是游玩娱乐可以相伴的近侍,自然会有一个概念。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举动,对于平定地方、鼓舞军心士气、树立正德皇帝的权威,更有难心言喻的重要意义。平倭,从太祖爷爷时就开始打,到了正德皇帝这一朝彻底平靖了;都掌蛮时服时叛,百余年来就没消停过,在正德朝也彻底解决了。这份武功使刚刚继位的小皇帝威望达到了颠峰。

    对于武事,杨凌讲究的是势如霹雳、速战速决。而对于文治,他却是慎之又慎。首先,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对于国计民生,尤其是这个朝代的民情、生产力、各个地方的发展情况,他就算现在恶补也是赶不上那些朝中老臣的。

    他的优势在于明了正确的历史发展大方向,只要大方向没错,具体的各项政策必须稳妥进行,在这其中即使有些错误,也必须得暂时容忍,慢慢调治,不能采用割肉剜疮的方法,弄得国家大伤元气。

    历史上的一些改革,记载在史书中,仅仅几句话而已,而那几句话,是用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完成、来见效的。想想当代的改革,在更先进、更有效的统治系统中,一条政令改革、政策变革动辄还要十年时间来推行、发展,并获得全体国民的一致认同,他并不敢奢望在他手里能一踌而就,短短三两年时光,便天下大变样。

    如果如果仅仅是一个特区,一个可以让他独自支配、而地域较小、文化落后、旧有势力的阻力相对较小的地区,他倒是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创造一个奇迹出来,可是纵便是以正德皇帝对他的信任,会容许他这样做吗?毕竟,正德也是受到这个时代观念拘束的古人。

    这个念头,经常跳进他的脑海,让杨凌一阵耳热心跳,可是心情平复下来,他又放弃了这个荒谬的念头:难呐,纠正大的错误的历史决策,让这艘巨船缓缓改向吧,或许一两百年后才能看出朝廷今曰做出的一些举措有着多么大的意义,而在自已有生之年,能见到的改变恐怕还是十分有限的。

    杨凌知道文明的发展有其基本规律:他做出的改变或许仅仅是一两个方面,并不是改变国家强弱贫富的唯一手段和全面的政策,但是当它大面积扩散开来后,就会催生相关层次的更多技术和文化的出现和进步。

    新技术和新文化仍会衍化出更多门类的技术和知识,象一座金字塔一样逐步完善整个国家的发展需要,这个过程确实是非常漫长的,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如果能够给他一块地方,在一个小范围内来施行,那么这个小金字塔的建设速度就是相当快的,以此为借鉴,从中摸索出的经验和知识,就会推动大金字塔的建设。

    但是现在大明就是一座庞大无比的金字塔,自已就在这座大金字塔内,而且站在顶尖上的位置,又怎么可能奢望在旁边另起一座小的模型呢?

    杨凌原来就明确地知道,不奢望在他的有生之年会看到多么大的变化,也许是随着权力越来越大,他能支配的一切越来越庞大,他的**和胃口才会使他常常梦想能更快地加速历史进程的发展。可是这一切就象一场美梦一样,想过了之后面对现实,他也只能深深叹一口气,不敢做出太超前、太不符合现实的举动。

    ‘人呐,想法和**总是不断在变,记得刚刚搬出杨家坪时,我的愿望仅仅是能给幼娘挣下一份财产,让她能够好好活下去,谁知道今时今曰,我居然殚精竭虑地思考起国家的命运和未来了?‘杨凌轻轻一笑,掀开轿帘儿向外望去,还是一片郁郁葱葱,山林密布、藤萝缠绕,这种景致乍一看赏心悦目,看多了也让人有些困倦。

    在这山中有轿可坐已是难得,当然就谈不上宽大,轿中地方小的很,杨凌重新倚到靠背上,随着颤悠悠的频率,满足地叹了口气:‘不想那么多了,眼瞅着就进了十月了,看来张天师是对的,不知出了什么纰漏,我这两年生命大限,想必是真的无限期延长了。

    到目前为止,四川军政皆握在我手,前后左右数万大军同行,我就不信有谁能要了我的命。军中现在有不少士卒生病染疫,可我自从跟着汉超习练内家上乘气功,身子也越来越结实,没有一点生病的可能,看来真的是我杞人忧天了。

    儿子早就满月了,也不知是胖是瘦,长的好不好看嗯,回京后再把怜儿母女接来住一阵儿,陪老婆孩子多享享清福吧!痴儿爱女、娇妻美妾嘿嘿‘。

    杨凌咽了口口水,美滋滋地想:‘等我摞倒了刘大官人,干脆当个闲散侯爷得了,我懂的全都说了,能干的也已经干了,该让皇上自已艹艹心了,再要强争更多事情,也未必是件好事‘‘大人,戎县行辕到了‘。

    ‘哦?‘杨凌从幻想中醒来,轿子也停住了,有人打开轿帘儿,杨凌哈腰从轿中出来,见先期赶到的军政地方官员都候在外边,朱让槿、封参赞、苏御使还有李森、宋小爱等人迎上前来。

    杨凌含笑与众官相见了,一齐进城,到了临时改为钦差行辕的县衙,可怜的县大老爷被挤到了最门边,倒是方便了他张罗上酒上菜。

    杨凌简单地用了点饭菜,向朱让槿笑问道:‘二王子,戎县这边的战事准备如何了?‘打下都都寨后杨凌立即令大军移驻戎县,开始部署对九丝城做战的各项准备工作,而他则留在原地,协助鄢高才做好善后事宜。巩固占领区,消除一切隐患,这才是防止反复的最重要部分,建设永远比破坏更难。

    都都寨是蛮人的大本营,他们的势力在此根深蒂固,一方面官府要打散他们原来的部族模式,取缔造反的土司、酋长统治,安排流官,放置军营、建立民壮,同时还得排解其他各族受过欺压的百姓打击报复,将顺从朝廷的蛮人和俘获的男女老幼分散到各州各县,这些事情方方面面,需要艹持的太多,鄢高才还没有正式任命下来,有杨凌坐镇下边的官员才不敢敷衍,所以杨凌比其他官员晚到了半个月。

    杨凌用兵,立百余年来剿匪不曾有过的大功,这些蜀地官员现在对他都钦佩万分,尤其是杨凌打的果决,不但没有出现他们担心的搔乱后果,当地百姓反而对官府更加支持和信任。

    在叙州城时他们送赈粮上门还被百姓唾骂,可是他们挥师来到戎县时,百姓居然夹道欢迎,尤其是藏苗羌彝等族的土司们,不但不再扯后腿、而且换回了那些老弱残兵,换来了真正骁勇善战的狼兵协助朝廷剿匪,派来的领兵酋长们也不再耀武扬威,对官兵们颇为客气,这种种变化令这些一直信奉绥靖政策的父母官们感慨万千,对杨凌也更加信服。

    一听杨凌询问,封参政立即兴奋地道:‘大人放心,按照您的吩咐,各种战事准备都已就绪。成都知府牛大力、叙州知州冯见春还有成都同知伍文定负责军需辎重,这么多军队集中在这儿,不是没有粮,而是粮食运不进来啊,以前打仗之所以败,一个是山寨险峻,一个就是运粮艰难。

    如今可好了,官府征召了民役,又有沿途许多百姓、尤其是那些受过欺压的、有了土地的,更是全家都赶来帮忙,硬是用了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凿通拓宽了趱滩、沐滩两条水道,粮食可以由南广直接运到这里了。‘苏御使也高兴地道:‘六大族重新派遣了狼兵,足足三千人呐,哈哈哈,他们现在驻扎在扎一大营,专门在深山老林里阻击沐爱、高县、笃连方向一些小部落的蛮人,那些蛮人人数少,打仗不行,可是破坏军需运粮,两三个人就能让粮队半天动弹不得,有这些精通丛林战的狼兵,可帮了咱们的大忙了‘。

    杨凌听的微微一笑,移目望向宋小爱,宋小爱婚事已定,那精气神儿都和平常不同,眉梢眼角整曰里都是喜气,两只眼睛弯弯的好象随时都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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