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咸阳则站在稍远处,正与一位略显拘谨的布衣老者轻声交谈,赫然便是南阳孔氏的家主孔余。
“此番如若得竞全功,孔家主功不可没啊!”东郭咸阳显然心情大好。
孔余连忙躬身拱手道:“大农丞言重了,老朽万万不敢居功。实不相瞒,若不是犬子提醒老朽,我孔氏一门险些坏了大事啊。”
东郭咸阳也是出身豪商巨贾之家,自然清楚孔余话中意味,不由笑道:“本官听闻令郎颇具才学,又具仁孝之名,若是能得贵人举孝廉,将来必能有所作为。”
孔余闻言,自是心神巨震,暗自偷偷望向远处正举棋苦思太守夏阮。孝廉一科,在汉代属于清流之目,为官吏进身的正途,由各郡国主官察举。南阳作为中原大郡,太守每岁皆可推举数人至京师,由公府加以考评。
孔余心中虽颇为急切,表面上却略作无奈道:“可惜我孔家世代从商,草民亦操持商贾贱业数十载,倒是误了犬子的前程。”
“无妨,本官原也出身商籍。只要一心报国,未必没有进身之阶。”
东郭咸阳倒也光棍,似乎毫不在意提到自己的商贾出身。老于世故的孔余自是敏感地觉察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不由眼神一亮。
孔余正思索着如何接话,却见督贼曹许广川迈入厅内,向夏阮躬身禀报道:“禀太守,辞曹掾史判书已下。”
夏阮缓缓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罐,语带意外的问道:“哦?曹苄未要求与孔氏当堂对质?”
厅内诸人也尽皆面露讶异之色。东郭咸阳今日把孔余请来,首要原因就是为了方便作证,免得曹苄借故拖延。
许广川如实道:“起初倒是极力争辩了几句。后来见物证确凿,便俱是认了。想是吓懵了。”
夏阮微微颌首,复又问道:“胡达可有异样?”
“胡县令倒是中规中矩,并未极力包庇曹苄。”
“哼!算他识相,想来与曹卓两家的瓜葛也确实不大,适当敲打一番倒可留用。”
夏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孙余,故意提高了几分声调,言语中多少有些警告的意味。他被朝廷外派到南阳,虽算得上升调。但早些时候整个南阳官场几乎被清洗一空,他几乎等于光杆太守,自然对当地豪商巨贾交通官吏的行为极度反感。
即便孔余乃是富可敌国的一代巨贾,面对掌一郡之地的夏阮,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只是垂首不语。
夏阮倒也并不是真的打算追究孔氏之前的不法,话锋一转道:“朴辛如何判的?”
“鞭笞二十,限期十日清偿,逾限则抄没家产抵扣债务,资不抵债则举家没入奴籍。”
“让朴辛将此案判书和曹苄交予胡达。着宛县县衙自行依判行罚。至于李周,越级至府衙兴讼……”夏阮沉声吩咐道,却又双眼微阖。重新望向面前的棋盘。
“小子认输了!”
便在厅堂内诡异的安静片刻后,一直执子苦思的张骞突然投子认负,淡淡笑道:“太守进退有度,小子却喜走偏锋,终不如太守的煌煌正道。无怪太子殿下常言,无规矩不成方圆,便放在这棋盘之上也是如此的。”
夏阮闻言哈哈一笑,吩咐许广川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便将此话交代给朴辛。”
许广川跟随夏阮多年。也不是愚人,自是应诺而去。
“今日有劳太守了。下官感激不尽。”
东郭咸阳上前几步,躬身向夏阮作揖道谢。他虽官居大农丞。仅在九卿之下,但按秩俸分级还是低了夏阮两个小级,又比夏阮年轻不少,礼数倒也算不得过重。
“大农丞无须多礼,你我皆是为朝廷效力,协助于你乃是本官分内之事。”
夏阮却也毫无倨傲之色,他外派之前官居丞相司直,乃是丞相首席辅官,深悉朝廷之事。如今不足而立之年的东郭咸阳官居大农丞,前途可谓远大无比,且又居于朝堂,夏阮这类外派的一方大员也须与之交好。
“曹卓两家一倒,其余盐商便不足为虑了。只是若要尽快让南阳商市恢复往昔繁荣,尚少不了孔家主的协助啊。”
东郭咸阳侧身看着一直默默垂首的孔余,意有所指道:“此前的诸多安排也多亏了令郎孔仅的来往周旋,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
张骞见状,心中不由默默赞叹,太子殿下果然慧眼如炬。东郭咸阳非但才能出众,器量也是颇为不凡,舍得将到手的功劳分润他人,为人处世如此周详,前途无量啊。
张骞本就是乐结善缘之人,此时自不吝于给他一个顺水人情,当即一拍脑袋,略作姿态道:“若非大农丞提起,下官倒是险些忘了,江都王前日遣人来函中还曾提及孔仅此人,说是该人至诚至孝,已保举他入了士族,想来公府颁下的名籍不日就可送至县府。”
厅内诸人闻言皆是一愣,尤其孔余,更是面色潮红,心绪激动难耐。
“恩,本官在相府任事之时,也似曾听过丞相长史孔理提及孔仅其人,说是年少聪慧,才学出众。如今有幸脱去商籍,倒是有了举孝廉的资格。”夏阮沉吟片刻,自顾自的喃喃道。
在座诸人以他混官场时间最久,资历最深,自然心知肚明。张骞和东郭咸阳的双簧戏便是演给他看的,他料想孔仅怕是入了江都王刘非甚或太子刘彻的眼,未来恐怕会和东郭咸阳一般平步青云,此时自不吝于早早卖给面子。
“草民……”孔余不由面露大喜,正待躬身道谢。
咳咳咳!东郭咸阳急剧地咳嗽起来,顺势将胳膊搭在孔余肩上。
“呵呵。太守若是无事,可否再指点小子一局?”张骞恍若未闻,开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收回棋罐。
夏阮也是微微笑道:“自当奉陪。”
“即使如此。下官便不打扰二位雅兴了,先行告辞。”
东郭咸阳见状。忙拉着孔余告退而出。待得走出堂外院落,他方才放开满脸茫然的孔余,沉声道:“孔家主心乱了!此处不是商街坊市!”
孔余固然是关心则乱,东郭咸阳却是旁观者清,心知张骞作为太子中庶子本就不应插手朝堂政务,官员拔擢之事更需避嫌,今日肯隐晦出言以是底限,而夏阮也默契的故作自语。若是适才孔余胡乱出言。捅破了窗户纸,自会惹人恼怒。
孔余此时也已想通其中玄妙,不由后怕不已,忙作揖告罪不已。
东郭咸阳摆摆手,语带感慨道:“罢了,你我尽皆出身商籍,难脱商贾之气,惯与人言明利弊往来。便是本官自身,也常有失言失态之举。今后令郎若当真有幸入仕为官,也要多多自省才是。”
孔余闻言。脑海不由生出一股执念,再也挥之不去。
是夜,孔家大宅的正堂内。族内各房的主事人尽皆到齐。家主孔余环顾一圈,淡淡道:“从今日起,老夫不再过问族内事务,暂由孔稗接掌,待清明祭祖后再由各房推贤。”
在座诸人闻言大惊,便是孔余的长子孔稗也是惊愕不已。孔氏家主虽一直由嫡系子弟选任,但却秉持立贤不立长的原则,当代最杰出的子弟非幼弟孔仅莫属,孔稗是从未奢望能成为家主。急忙道:“阿父如今正值壮年,孩儿也自知才能不如仅弟十一。万万不敢贪求家主之位啊。”
孔余不以为意的摆手,望着满是质疑眼神的诸人。捋须笑道:“可记得孔理一支当初为何脱离本家,举家迁至长安?”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家主为何突然提及孔理。如今官居丞相长史的孔理可谓光耀孔氏一门,明面上虽已不属本家,但和族中联系从未断绝,对本家更是多有照拂。
倒是一位孔家族老眼神一亮,望向了孔余身边侧立不语的孔仅,急忙出言道:“莫不是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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