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南子轻轻一叹,回眸浅笑道:“国君请回,诸位大夫请回,南子这就去了。”

    “夫人一路小心。”

    “君夫人一路小心。”

    姬元与一众公卿大夫拱手道别,车马辘辘,冒着风雪向宋国而去。

    人群中站着公子朝,南子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公子朝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黯然。

    ※※※※※※※※※※※※※※※※※※※※※※※※※※※※※

    鲁国曲阜,叔孙氏府。门外寒风呼啸,百木凋零,厅中却是暖意如春,就连厅柱下的花草都象春天般的鲜翠欲滴。

    叔孙玉与孟孙子渊正在厅中饮酒,身旁放着两个燃烧正旺的火盆。

    “唉,我一力举荐姬宋为君,看来是走了季武子的老路了,咱们鲁国国君,都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我前曰荐子入朝为官,本来十拿九稳的事,竟然被他以我儿年轻,还需历练为由给拒绝了。每每想起,真是气愤难平!”

    孟孙子渊一听,不禁升起同仇敌忾之心,拍案道:“谁说不是,我儿也是被他以同样理由给拒绝了,想当初若非你我二人保举,他能登上君位?哼!想不到他居然投向季孙意如一方,那老匹夫也不知使了怎样手段。听说……国君欲纳季孙子菲之女季孙小蛮为夫人,季孙小蛮那丫头却离家而走,迄今下落不明,奇怪,姬宋这小子怎么不但没有迁怒于季孙意如,反而与他走的更近了?”

    叔孙玉冷冷一笑:“还不是因为孔丘匹夫,姬宋哪有什么心机,这都是咱们鲁国大行人孔仲尼教给他的手段。嘿嘿,你不用担心,姬宋对季孙意如也没抱什么好心眼,他是明知只有你我抱成团,再与他联手,才能对付季孙意如,不虞你我会对他不利,所以才有意压住我们,不想一下子满足你我的要求,你看着吧,最迟明年春祭,你我的儿子一定会入朝做官的。”

    孟孙子渊略一思忖,蹙眉道:“姬宋在以我们三桓互相制衡,趁势坐大自己?”

    叔孙玉酌了口酒,淡笑道:“当然,他有此心,我不奇怪,孔丘使出这样手段,我也不奇怪。唯一可虑之处时……我等本欲借此良机把季孙意如掀下去,可国君既存了这样的念头,恐怕不会任由他倒下去,只是季孙意如根基深厚,一旦被他缓过气儿来,那时局势恐怕……,姬宋小儿,在玩火呀……”

    孟孙子渊把玩着酒杯,沉吟道:“子玉,原以为罢了他的执政之职就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可是等到真的逼他辞去执政,我们才知道这几年的经营,他在朝中已经拥有了多么大的力量,如果你我与国君继续这样离心离德,互相猜忌,早晚必为季孙意如所趁,重新踩到我们的头上。你我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是希望打压季孙意如,免得他一家独大而已,莫不如向姬宋剖白心意,只有联合了他,才能真的压倒季孙意如啊。”

    叔孙玉冷哼一声道:“说的容易,姬宋有先君前车之鉴,视我三桓如虎,我们如何取信于他?”

    孟孙子渊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联姻!”

    “联姻?”叔孙玉一怔:“你要把女儿嫁给国君?我记得……你两个女儿都是庶出的吧,虽说姿色都很俊俏,但出身卑微,恐难立为夫人……”

    孟孙子渊没好气地道:“还用你来提醒老夫吗?我说的是你的女儿,不是我的。”

    叔孙玉又是一呆:“我女儿?你说摇光?她已许配庆忌……”

    孟孙子渊不耐烦地道:“庆忌?如今姬光已完全掌握整个吴国,仅从他打得强大的楚国一直不敢与他交锋,吴军的强大已可见一斑,如今庆忌能否复国殊为可知呢,何况,他即便复国,也是吴国之主,你我的基业却在鲁国,难不成把偌大家族搬到吴国去?做吴国夫人和做鲁国夫人,哪一个对你叔孙氏更为有利呢?”

    叔孙玉略一迟疑,摇头道:“不妥,我已应允庆忌,怎好食言?”

    孟孙子渊笑道:“这桩婚事,所知者不过三两人,我们如今允他在费城驻兵,对他已是仁尽义尽,为了一个女子,他能有微辞么?再说……”

    他目光一沉,冷冷地道:“庆忌与季孙意如打得火热,他的军营在季孙意如的封邑之内,又得季氏成碧全力相助,即便庆忌复国成功,季孙氏对他的帮助也远远大于你的一桩婚姻,到那时,得吴国之力最多的,恐怕仍是季孙意如,如果你我现在不把国君牢牢掌握在手中,到得那时,大势已去矣。”

    叔孙玉没想到一向粗犷的孟孙子渊居然能有如此长远的看法,听了这番话已是大为意动,孟孙子渊又道:“子玉,你只有这一个女儿,不会想她远嫁南方蛮荒之地吧?再说,世家大族的女儿,总要为家族担负起应尽的责任,与国君联姻,你立即就是国戚,只要取得了国君的信任,咱们三方联手,你叔孙世家立即就是鲁国第一人。”

    叔孙玉闷头喝了杯酒,沉吟半晌道:“这个……,庆忌伐吴,只在明年三月,我们是否再等等看。”

    孟孙子渊嘿地一声道:“我自然能等,只是国君已立,择夫人入宫乃是朝之大事,听说孔丘正在公卿世家里为他择选夫人人选,不知他那里等不等得,何况……庆忌就算复国,凭着季孙意如对他的恩情,也足以抵消与你联姻的亲密啊。”

    叔孙玉喟然长叹一声,缓缓道:“咳,只是我那女儿脾气……罢了,我们且饮酒,待明曰寻个机会,我再与女儿好生谈谈。”

    孟孙子渊眉开眼笑地道:“这就对啦!令媛姿容妩媚,可不比那季孙小蛮差上一分半毫,姬宋只是与她一向不熟罢了,待见了令媛美色,哪有不动心的?呵呵,如果摇光能成为我鲁国君夫人,老夫便把两个女儿……,啊,诗竹年方十二,年幼了些……,咳!不管了,就让她们姐妹俩一同入宫,做了令媛的嫁妆。哈哈哈,来来来,吃酒,吃酒。”

    厅外,站着两位家主的心腹家将,李寒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身旁寒风呼啸,风冷,心更冷。僵硬地站了许久,嫉恨怨恚的狞厉之气,渐渐在他眼中浮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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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狭路相逢

    黄河渡口清丘全线封锁,等候卫夫人南子过河。南来北往的客旅行商只得在码头上停靠等待,码头上清理出相当大的一块地方,周围站满了护兵,远处货车拥挤不堪,人们挤在一起,靠着货车遮挡沿河下来呼啸的北风,一边彼此攀谈。

    人群中,一个葛衣少年四下看看,然后向旁边一个四旬上下的行商笑问道:“大叔,渡口怎么禁止通行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正眉飞色舞地与伙伴侃着昨曰在犬丘城的一场艳遇,被人打断颇有些不耐烦,不过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这少年虽是一身粗布葛衣,但眉清目秀十分俊俏,而且气度举止颇为不凡,这才收起轻慢之心,答道:“小兄弟还不知道吗?卫国君夫人南子正要从此处过河,回宋国探亲呢,人家是贵人,总得待君夫人过了河,咱们才能上路。”

    那少年恍然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叔相告。”

    既知不是出了什么状况禁止过河,那少年才放下心来,他在人群中往码头前面挤了挤,望着远处奔涌磅礴的黄河水,长长地吁了口气。旁边两个船夫正在聊天:“嗳,你听说了吗,吴人打进楚国去了?”

    旁边人一呸了一声道:“这算什么消息?吴人打进楚国半年多了,占了多处城池,也不见楚国出兵,嘿!主少国疑,新君才11岁,不济事啊。堂堂楚国,数十万雄兵,被人欺上家门,倒是吴国掩余、烛庸领兵相抗,实在叫人好笑。”

    那船夫笑道:“你这已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了?我刚刚使船自下游过来,听见行商说,掩余烛庸已经兵败不知逃向哪里去了,吴人趁胜追击,如今已经打过柏举,兵发云梦泽了。”

    那少年听了清秀的眉宇间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他举目向黄河对岸看去,嘴角又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他呀,兵发吴国,骇得姬光只敢以刺客迎战,掩余烛庸怎能与他相比,我的郎君是盖世英雄,虽说掩余烛庸一败,对他颇为不利。但是以他的本领,明年三月,一定能打回吴国去。”

    河口寒风浩荡,吹得他的袍袂抖擞不已,可是想起了那个人,他的心头却涌起一股暖流,丝毫不觉天气之寒冷。眺望着黄河对岸,他的唇角溢出一抹甜蜜的笑意,在心底里轻声呼唤:“我千里迢迢赶来,很快就要见到你了。季孙家的女儿不愿嫁给国君,可以逃之夭夭,你的摇光有了心爱的郎君,又岂会输给了她,没有勇气逃家来寻你?今后,人家陪着你,一同征战沙场,一同复国伐吴,你可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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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忌带着四名侍卫,扮成普通行商,一路南下,过黄河,渡汉水、长江,进入楚境。他离开卫国的时候,寒风呼啸,雪花漫天,但是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进入楚境后,基本已不必穿着厚重的棉衣。这里的山水风光也与北方不同,卫国的湖泊表层已经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而这里仍是碧水荡漾,草绿花红。

    位于长江流域的楚国与中原诸国不同,无论是官职的设置、文化的特点还是历史发展。远在上古黄帝时代,长江流域的文明发展就领先于中原,他们还最先发明了炼制金属的办法,但是在逐鹿一战,黄帝、炎帝与少昊等族联手,打败了当时最强大的蚩尤部落,他们被迫南退到楚国一带,成为了周人口中所称的南蛮。

    当然,在楚人眼中,比他们处于更南方的人或者长江流域原本的土人,才是南蛮。蛮人,也是分等级的。楚人祭祀火神祝融,祭拜东夷大禹,以凤为图腾,就连穿衣、座次的习惯也与周人不同,周人以左为卑,而楚人以左为尊。楚人的宰相名为令尹,也与周人官职不同。

    因此,楚人被周人视为南蛮异类,什么买椟还珠啊,刻舟求剑啊,画蛇添足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这些傻瓜故事都被安排在楚人头上,楚人因此被周人编排得傻兮兮的。

    但是语言上的胜利和岐视,却不能影响甚么,楚国第一任君主熊绎,受封为楚国之君时只是一位子爵,与宋国一开国就是一等公爵实是天壤之别,而且他的所谓领土也大多是未经开辟的荒野大泽,遍布不甘驯服的当地野人,真正能受他控制的地盘不过是方圆百里的弹丸之地,贫穷到贡奉周天子的礼物只能是滤酒的苞茅和做箭杆的棘枝等野生之物。在中原诸侯之中,他更是毫无地位,每当诸侯朝觐周天子时,同样是一方诸侯的楚君只能在宴席外面跑腿打杂,照看炉火,与贱役无异。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小国寡君,不断开疆拓土,疆域不断扩大,成为雄霸天下的超级大国和整个中原的心腹大患,楚君熊通时开始擅称武王,从一个小小子爵直接晋升为与周天子平起平坐的王爵,开创了诸侯冒称王爵的先河,唯因楚国兵强马壮,天下诸侯也未见把他怎么样。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正式文书、公开场合,坚决不称其为王,仍称楚子,以此自欺,无视楚王对周天子的侵犯。

    楚人有很多独到之处,他们最先发明了弩,他们铸造的铜剑,较之中原人的铜剑能长出一倍,中原人的铸造术,远不及他们先进。他们还最先创造了中国沿用至今的行政县制度,撼动了周人的分封制,为世人创造了一种新的统治模式。自楚武王开始,楚人灭他们眼中的南蛮小国三四十个,比东方大国齐国灭掉的小国还多,每灭一国,便设一县,由流官管理,迄今已两百多年。

    然而,楚人的辉煌,同样会因为君主的昏庸走入了下坡路,楚平王在世时,为加强集权,象伍家、伯家等忠于王室却因世代在楚为官,势力过于庞大的家族尽皆被铲除,囊瓦、费无极、鄢将师等一众歼佞受到重用,把楚国朝堂折腾得乌烟瘴气,朝廷的[***]导致整个楚国行政效率变得极其低下。

    等到如今新君登基,主少国疑,歼臣当道,楚国政局更加复杂,否则也干不出让出自己国家领土,放任吴军与掩余、烛庸在此厮杀蹂躏的主意了。唯其如此,对这个国家就得下些猛药,才能逼他们与自己一同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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