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略一沉吟,说道:“行人礼仪,臣不是十分熟稔,好在婚事已经商定,臣也能勉强应付。但此番出使秦国,一半的目的倒是在回程中的楚太后。臣是楚人,了解楚国情形,这是臣的长处。可是臣是楚人,如今却辅佐了大王,费无忌使人加害于我的事既无实据,现在又不是和他公开为敌的时候,那是说不得的,所以恐怕许多楚国臣子都很难理解范蠡的行为,从而对范蠡怀有敌意,若是这些人从中阻挠,那对臣完成大王托付之事极为不利。”

    庆忌眉头一紧,微微点头道:“嗯,寡人倒是没有思及这一点,这么说来,你的确不便赴秦做这迎亲使。可这迎亲使,绝不仅仅是把秦国公主接回来这么简单,除了你,还有谁能担当这个重任呢?”

    庆忌把手下得力的臣子逐个想了一遍,最适合做这种外事活动和搞些政治权谋的人只有范蠡和文种,而偏偏就是这两个人又不适合在楚国公开活动,除了他们,自己在这方面的人才极为匮乏,而且这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手上有一大摊子事情,也不能把他们都派出去,庆忌一筹莫展,一时也没了主意。

    范蠡眼珠转了转,说道:“臣熟悉楚国之事,虽不便公开露面,却可从旁协助,出出主意,可为副使。只是……我们还需要一个能言善辩、机警过人的人来做迎亲正使,毕竟许多时候都要这个人来抛头露面,臣心中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大王肯不肯。”

    庆忌大喜道:“是什么人,你快讲,范卿点将,寡人岂有不允之理。”

    范蠡观察着他的脸色,低声道:“这个人,就是郁平然郁大夫!”

    “郁平然?”庆忌先是一呆,随即便沉下脸色,拂然道:“范卿和寡人开什么玩笑,郁平然屡次三番与寡人为敌,害得寡人险些命丧鲁国。他折了寡人多少人马?梁虎子一条手臂,便葬送在他的毒计之下,寡人岂能用他?况且,他是阖闾的人,他的堂弟便死在英淘、梁虎子手下,岂肯为我所用?”

    “大王”,范蠡诚恳地劝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候是各为其主,郁大夫自然竭尽所能,效忠于阖闾。而今大王才是吴国之主,情形自然不同。此人是个人才,而且恰是我吴国欠缺的外交人才,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吴国与天下各国之间,将是刀兵为辅、外交为主的局面,若此人能为大王所用,大王便如猛虎插翼了。”

    “范卿真是异想天开”,庆忌啼笑皆非地道:“郁平然怕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寡人,岂能为寡人所用?哦,对了,自他赴晋国成功游说赵简子发兵南侵之后便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了,他现在哪里?”

    “郁大夫现在……姑苏大牢里。”

    “什么?”庆忌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抓到他的,怎么人都送进大牢了,还没人禀报于寡人?”

    范蠡神气有点古怪地道:“并不是咱们抓住了郁平然,而是夫差守姑苏时,把他送进了大牢。”

    “夫差?”庆忌大为诧异:“郁平然对阖闾忠心耿耿,何以夫差把他投进大牢?”

    范蠡道:“臣也是辅政之后,处理狱中囚犯,于前两天才甄明他的身份。此人出使晋国回来后,便到楚[***]前效力,受命押送那些楚国权贵回姑苏。待大王兵围姑苏之后,他也被困在城里。夫差为震慑全城百姓不生异心,便每曰寻些小衅,把一些世族大家满门屠灭,悬尸示众。郁平然再三劝阻,惹恼了夫差,便被他投进了大牢,大王入城之后忙于重建吴国之事,一直也没顾上理会狱中那些囚犯,郁大夫便一直被关押在里面,和那些作歼犯科的囚徒关押在一起,着实吃尽了苦头。”

    庆忌听到这儿默然不语,范蠡见有些门道,便苦口婆心地劝道:“想当年管仲扶保公子纠,处处与公子小白为敌,他一箭几乎杀了公子小白,彼此的仇恨较之大王与郁平然的恩怨亦不稍让。可公子小白夺得齐国国君之位后,却择了吉曰大礼接迎管仲入朝,终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郁平然是个人才,又曾被夫差不计功劳,投入大狱,受尽苦楚。如果大王能以德报怨,重用于他,何愁他不诚心归降,为大王效力?大王,胸襟似海,方有百川归流啊。”

    庆忌犹豫道:“可……使于秦,经于楚,两桩事都是十分重要的大事,万一他……,骤然付之以重任,你觉得可行么?”

    范蠡道:“管仲可由阶下囚一跃而为齐相,郁平然便不能由一阶下囚,成为大王的持节使者吗?何况,郁氏家族满门老少都在姑苏城中,郁平然安敢再生异心?真有什么不测时,不是还有臣这个副使监视着他么。”

    “嗯……”庆忌低头沉思片刻,一拍大腿道:“成,就按你说的办,你去叫人准备一下,寡人这便与少宰大人亲自去大狱里,把郁平然那个家伙从里边捞出来。”

    范蠡吃惊道:“大王只消下一道赦令也就是了,大雪茫茫,夜色已深,怎敢劳动大王身躯?”

    庆忌没好气地道:“不是你说,公子小白择吉曰着华服,隆重迎接罪囚管仲么?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他若仍不肯为寡人所用,嘿!那就有点不知好歹了,快去安排吧。”

    范蠡一笑,跳起身来便向外赶去。

    “大叔……”,不知何事,小夷光已经醒了,揉着惺松的睡眼坐起来。在范蠡的教导下,她平常已只叫庆忌为大王,但是此时睡得迷迷糊糊的,不自觉的便又恢复了她最熟悉的称呼。

    “瞧你睡的一头汗,乖乖回榻上坐一会儿,待消了汗再起来。”庆忌自袖中摸出一方锦帕,为她擦擦额头汗水:“什么时候进的宫,等我等的很久了吧。”

    “嗯,”小夷光有些清醒了,她绽开笑颜道:“义父整天教我识字写字、诵读诗书、练习歌舞,真是好烦啊,只有来找大叔玩的时候,义父才不会教我东西。”

    “好啊你,还以为你想大叔了,原来只是拿我当挡箭牌。”

    “才不是呢”,夷光娇憨地道:“人家也确实想大叔啊。”

    “是么,那好,从明儿起,只要你一进宫,大叔就教你舞剑,在王宫里,你也得学东西。”

    “好啊!”夷光雀跃着抱住他的胳膊:“是你说的,可不许耍赖,你一定要教我舞剑,夷光早想学一身真本领呢。”说着她兴致勃勃地拔出鲁削,开心地比量着。

    “别乱动,小心划伤了手。”庆忌把刀子又插回鞘内:“一会儿大叔和你义父要出宫一趟,你今晚就住在宫里好了,一会让侍女带你到后宫住下,议政殿总嫌潮冷了些。”

    “嗯,”夷光乖巧地答应:“大叔是要娶王后了吗?”

    “你听到了?是啊。”

    “她是秦国的公主?”

    “是啊。”

    “公主……会不会很凶啊?”

    庆忌好笑起来:“怎么了,小大人似的,你艹心这个干什么?怕大叔会被悍妻欺负吗?”

    “才不会呢,”夷光自信满满地道:“你可是吴国大王呢,又是吴国第一勇士,谁敢欺负你呀,夷光是怕……”

    夷光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夷光是怕那个秦国公主到了这里,会不会脾气很大,再也不准夷光进宫找你。”

    她牵起庆忌的衣角小声道:“夷光跟义父读书,明白了许多事情,我知道君侯家的规矩都很大,要不是大王宠着我,其实我连王宫的边都不许沾的……”

    人靠衣妆,夷光原本就生得俏美可爱,此时纯白的貂裘衬着她那吹弹得破的白嫩脸蛋,灯光下幼滑的肌肤微露出半透明的酥红,年纪虽幼,却已是我见犹怜的一个小美人儿了,庆忌怜心大动,连忙安慰道:“你这小人精,倒喜欢想心事。放心吧,这位季嬴公主非常和气友善,一定不会欺负夷光的。”

    “大叔说的是真的吗?”夷光抬起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看着他。

    “当然,大叔可是打听明白了她的为人才派的求婚使,我怎么会娶一个母老虎过门呢,这位季嬴公主啊,温柔贤淑,通情达理,心地善良,家教有方。她今年刚刚十六岁,就像小夷光一样乖巧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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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守宫寺人抱着锁门的横木还没退到一边,一团烈火便破门而入,一阵风似的卷了过去。

    “羸襄呢,叫他出来见我!”一个少女声音大声喝道。

    后面几个衣衫不整的寺人急急跟着她一溜小跑,惶声说道:“季公主,国君已经睡了。”

    “睡了那就给我爬起来!”

    长廊暗影下闪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红衣女郎,作武人打扮,腕腿都以绫罗护腕束住,腰间紧紧束着一条牛皮带子,更显得纤腰紧致、胸脯浑圆,英姿飒爽,容颜明艳。

    她的身材在女子里算是比较高的了,胸腰、腿股的曲线滑润修长,尤其是双腿修长的比例惊人,被她以绫带把裤管靴筒一裹,益发出挑。大腿处衣衫虽显肥大,也能叫人想象的出那双骨肉匀称笔直修长的大腿该是何等浑圆腻润,结实有力。

    “嬴襄最宠盈夫人,此该宿在她的宫中,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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