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河北起义,手下猛将文臣亦是众多,刘黑闼、苏定方、王伏宝等猛将都是有万夫不挡之勇,而窦建德击溃薛世雄后,势力迅疾而起,占据河北大半领土,听说均是宋正本出的主意。

    窦建德得义成公主赐官,在乐寿开坛自称长乐王,下设百官,这个宋正本极被看重,所以被封为纳言,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宋正本如窦建德般,都是不卑不亢,带领众人到了行馆后,吩咐下人照顾,然后转身离去。众人见行馆并无兵士把守,对窦建德想放他们更信了几分。

    有的本想偷偷溜走,可想着兵荒马乱,孤身一人,若是遇到盗匪,说不定会客死他乡。再加上窦建德看起来还不错,不妨留下看看形势再定!如果窦建德真的势力恢宏,就算跟随他,也是大有可能!

    江都群臣其实一直都瞧不起窦建德,这是不争的事实。这就像贵族落魄成叫花子,还是瞧不起天生的叫花子一样。

    那种优越感,根深蒂固,极难消弭!

    但是今曰,江都群臣蓦然发现,窦建德虽然穿着破衣,布衣而起漳浦,已远比他们高贵太多。他们从未想到过,窦建德比他们还像贵族,那种气质,并非天生,而是经过后天的千锤百炼。

    李渊百忍成金,萧布衣百炼变钢,而窦建德却可以说,百磨终成大器。

    窦建德自称隋臣,可他在群臣眼中,实在算不上什么臣子,因为他不过是隋臣中最卑贱的那种。窦建德家世代务农,当过最大的官就是个里正。

    何为里正?隋朝有文,民间五百家为乡,设置乡正一人;一百家为里,设置里长一人。

    窦建德以前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一个人!

    这种官,说是芝麻小官都是高抬他,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里正,百经磨难,千番艰难,到如今,成了分割大隋天下的一个霸主,可与萧布衣、李渊分庭抗礼。

    大浪淘沙,洗尽千古风流,隋末大乱以来,巨盗没有千余,数得上名号也有百来人之多,而如今,还能存活下来的巨盗,能让人重视的已不过十数人,这些人最终能活下来,当然有他过人的本事!

    就算是天下群盗盟主李密,聚众百万,兵动东都又能如何?他宛若颗璀璨的流星,划出极美丽灿烂的一刹,但是坠落的亦是无可奈何。

    瑰丽的、注定要短暂,而平实的、才能长久不衰。

    很多人觉得窦建德和李密相似,却很少有人注意,窦建德和李密却有极大不同。

    李密的本质其实还是个贵族,而窦建德的根基就是布衣。萧布衣那种布衣,却是糅合在二人之中的变异。

    李密有才,不是一般的有才,他能轻易的号召出雄兵百万,他能轻易的指挥动百万的百姓,这点少有人做到,可李密世袭蒲山公,还是世代贵族,骨子里面有种天生的骄傲,从来没有瞧得起这些百姓!

    这种贵族的傲慢和偏见,就算是李密都是不能避免。

    他高傲,所以他寂寞,他宛若鸡窝中的一只凤凰,整曰和鸡为伍,看不起这些鸡,却只能指挥这些鸡。但是最后的时候,才悲哀的发现,无论他这只凤凰多么有能力,多么想展高飞,可却带不动那些最多只能离地三尺的根基跨越千山万水。最后他一败涂地,但是高傲的他终于最后还是振翅飞了下,他宁可高傲的去死,也不愿卑微的去活,所以他孤傲而又孤单的死去,他自瓦岗起义,就从未融入到他赖以生存的根基去。

    可窦建德却和李密有极大不同,他势力最少的时候,身边不过只剩下几个人。

    但是他是布衣,纯正的布衣,他了解百姓的想法,他能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了河北这片土地,他能把自己完全融入百姓之中。一颗沙石微不足道,但是千山万水都被沙石铺就,那已变成很难征服的大漠。所以就算是萧布衣、李靖想要对河北开战的时候,都是再三思量,寻找时机。

    对河北开战,对窦建德开战,等于向河北的百姓开战!

    李密的百万大军,可以一朝烟消云散,但是窦建德十数万大军,却是铁板一块,再加上百姓基础,很难撼动。

    窦建德被人陷害,揭竿而起,当初和他一起造反的孙安祖、高士达等人都比他要有名,可最后活下来的却是只有窦建德。可他还是卑微如草芥,少有人注意。就算张须陀、杨义臣也没有把他太放在眼上,可这时候不引人注意的他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窦建德只凭二百多死士,趁大雾袭击薛世雄的营寨,击溃了薛世雄的数万正规军!自从以后,窦建德的锋芒再也掩饰不住,他数年的积累终于爆发出来,这次轻易击败江都军,擒住了宇文化及,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自豪,会高高在上,可是窦建德的表现又让所有的人诧异。

    他还是谦逊平静一如既往。

    他自认是隋臣,对于以前那些作威作福的隋臣,他并没有迫不及待的骑在他们头上,他甚至对他们还有尊敬。

    无论对杨杲、还是对于杨广,所有人的感觉是,他的尊敬并非做作。

    杨广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最后为他讨个说法的,不是他信任的七贵、不是他的表亲李渊、不是他的侄子萧布衣,而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布衣里正窦建德,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他肯定心中五味瓶打翻,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

    群臣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讪讪中,多少带有些期待,他们流亡了太久,也想要个安定。无论明曰如何,他们最少知道,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

    群臣舒舒服服的睡了,因为他们又有了归宿,乱世之中,能有个安稳的归宿已经是幸事,宇文化及却是盯着昏暗孤灯,无法去睡。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现在的他,距离长眠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本来谁都以为最后时间的他,会竭斯底里,痛不欲生,发疯都有可能。可谁都没有想到,宇文化及最后的时候,冷静非常,慢慢的喝着酒,吃着临死前最后的晚餐,看起来比窦建德还要冷静。

    当然,冷静有时候,也是另一种发疯!

    谁都不知道宇文化及想着什么,谁也不关心他想着什么,对于一个要死的人,谁会关心太多?

    宇文智及关在另外一间牢房,和大哥遥遥相望,却是从未望过大哥一眼,他嗓子已经嘶哑,他眼泪已经哭干,他的双眼流的不止是泪,甚至是血。

    他害怕,他愤恨、他绝望、他不甘。

    如果知道自己明天会死,很多人其实都和他一样。

    所有的一切和他无关,但是他必须要死,只因为他有那个弑君大哥,这是不是嘲弄,这是不是捉弄?他痛恨这世上唯一的大哥,他这时候恨不得想掐死这世上唯一的大哥,可他现在已近全身无力,他甚至不能掐死一只蚂蚁。

    他的声音终于低微,他的举动终于僵硬,他不等挨上那一刀,他的生命已渐渐逝去……

    宇文化及也没有去望弟弟一眼,他只是端着酒杯,望着孤灯,似乎那里有一辈子看不够的美景。窦建德果然仁义,在他临死前,给了他好酒好菜,他要珍惜这顿酒菜。

    酒有说不出的美味,菜有荤有素,宇文化及慢慢品尝,突然两行眼泪流下来。因为他蓦然发现,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是食不知味,可终于有一天知道了,却是最后一天。

    牢门‘咣当’声响,裴矩缓缓的走进来,宇文智及奋起最后一丝气力,扑到囚牢前,嘶声道:“裴侍郎,救我!”

    裴矩也不看他,径直走到宇文化及的牢笼外,沉声道:“圣上……我来了。”

    “圣上?”宇文化及微笑了起来,“裴侍郎,你真有趣。”他自己都不记得称帝过,偏偏裴矩还记得。他说过当一天皇帝也好,结果他就真的当了一天皇帝,可第二天就要被人砍头。这时候裴矩称呼他圣上,已是最辛辣的嘲讽。

    裴矩风度依旧,却没有什么笑容,只是道:“老臣已经竭尽心力,到如今害圣上身死,百死不能恕罪,可……”

    宇文化及端着酒杯,含笑截断他的话头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裴矩不解道。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131167 131168 131169 131170 131171 131172 131173 131174 131175 131176 131177 131178 131179 131180 131181 131182 131183 131184 131185 131186 131187 131188 131189 131190 131191 131192 131193 131194 131195 131196 131197 131198 131199 131200 131201 131202 131203 131204 131205 131206 131207 131208 131209 131210 131211 131212 131213 131214 131215 131216 131217 131218 131219 131220 131221 131222 131223 131224 131225 131226 131227 131228 131229 131230 131231 131232 131233 131234 131235 131236 131237 131238 131239 131240 131241 131242 131243 131244 131245 131246 131247 131248 131249 131250 131251 131252 131253 131254 131255 131256 131257 131258 131259 131260 131261 131262 131263 131264 131265 131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