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河北开战,对窦建德开战,等于向河北的百姓开战!
李密的百万大军,可以一朝烟消云散,但是窦建德十数万大军,却是铁板一块,再加上百姓基础,很难撼动。
窦建德被人陷害,揭竿而起,当初和他一起造反的孙安祖、高士达等人都比他要有名,可最后活下来的却是只有窦建德。可他还是卑微如草芥,少有人注意。就算张须陀、杨义臣也没有把他太放在眼上,可这时候不引人注意的他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窦建德只凭二百多死士,趁大雾袭击薛世雄的营寨,击溃了薛世雄的数万正规军!自从以后,窦建德的锋芒再也掩饰不住,他数年的积累终于爆发出来,这次轻易击败江都军,擒住了宇文化及,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自豪,会高高在上,可是窦建德的表现又让所有的人诧异。
他还是谦逊平静一如既往。
他自认是隋臣,对于以前那些作威作福的隋臣,他并没有迫不及待的骑在他们头上,他甚至对他们还有尊敬。
无论对杨杲、还是对于杨广,所有人的感觉是,他的尊敬并非做作。
杨广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最后为他讨个说法的,不是他信任的七贵、不是他的表亲李渊、不是他的侄子萧布衣,而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布衣里正窦建德,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他肯定心中五味瓶打翻,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
群臣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讪讪中,多少带有些期待,他们流亡了太久,也想要个安定。无论明曰如何,他们最少知道,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
群臣舒舒服服的睡了,因为他们又有了归宿,乱世之中,能有个安稳的归宿已经是幸事,宇文化及却是盯着昏暗孤灯,无法去睡。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现在的他,距离长眠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本来谁都以为最后时间的他,会竭斯底里,痛不欲生,发疯都有可能。可谁都没有想到,宇文化及最后的时候,冷静非常,慢慢的喝着酒,吃着临死前最后的晚餐,看起来比窦建德还要冷静。
当然,冷静有时候,也是另一种发疯!
谁都不知道宇文化及想着什么,谁也不关心他想着什么,对于一个要死的人,谁会关心太多?
宇文智及关在另外一间牢房,和大哥遥遥相望,却是从未望过大哥一眼,他嗓子已经嘶哑,他眼泪已经哭干,他的双眼流的不止是泪,甚至是血。
他害怕,他愤恨、他绝望、他不甘。
如果知道自己明天会死,很多人其实都和他一样。
所有的一切和他无关,但是他必须要死,只因为他有那个弑君大哥,这是不是嘲弄,这是不是捉弄?他痛恨这世上唯一的大哥,他这时候恨不得想掐死这世上唯一的大哥,可他现在已近全身无力,他甚至不能掐死一只蚂蚁。
他的声音终于低微,他的举动终于僵硬,他不等挨上那一刀,他的生命已渐渐逝去……
宇文化及也没有去望弟弟一眼,他只是端着酒杯,望着孤灯,似乎那里有一辈子看不够的美景。窦建德果然仁义,在他临死前,给了他好酒好菜,他要珍惜这顿酒菜。
酒有说不出的美味,菜有荤有素,宇文化及慢慢品尝,突然两行眼泪流下来。因为他蓦然发现,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是食不知味,可终于有一天知道了,却是最后一天。
牢门‘咣当’声响,裴矩缓缓的走进来,宇文智及奋起最后一丝气力,扑到囚牢前,嘶声道:“裴侍郎,救我!”
裴矩也不看他,径直走到宇文化及的牢笼外,沉声道:“圣上……我来了。”
“圣上?”宇文化及微笑了起来,“裴侍郎,你真有趣。”他自己都不记得称帝过,偏偏裴矩还记得。他说过当一天皇帝也好,结果他就真的当了一天皇帝,可第二天就要被人砍头。这时候裴矩称呼他圣上,已是最辛辣的嘲讽。
裴矩风度依旧,却没有什么笑容,只是道:“老臣已经竭尽心力,到如今害圣上身死,百死不能恕罪,可……”
宇文化及端着酒杯,含笑截断他的话头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裴矩不解道。
宇文化及缓缓道:“你为什么要逼死杨广……逼死杨杲……然后……逼死我?裴侍郎,我发现你真的深不可测。三代君王死在你手上,你也算足以自傲了。”
裴矩不语,宇文化及突然敲敲脑袋,“我忘记了,应该是四个。当初杨广登基的时候,裴侍郎也出了力呢。说不准杨坚之死,也有裴侍郎的功劳。”
裴矩沉声道:“如果说这些能让圣上舒服些,圣上大可一吐为快。”
宇文化及握着酒杯,手上青筋暴起,还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年家父死时,裴侍郎为我出谋划策,我一直都是心存感激。可人要死了,脑筋不知道为何会很清楚。我突然觉得你不是帮我……而是想要害我!”
“最少你现在还活着,最少当年若非化及苦苦哀求老夫,老夫也不会犯下欺君之罪。只是想着救人一命,哪里想到……”裴矩叹息道:“我理解圣上此刻的心情,我甚至恨不得,能以身代替……”
宇文化及笑的流泪,“说的好,说的真好!我真希望窦建德能够听到这句话!我活着,好像比死还要痛苦,若当初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倒宁愿当初就去死。裴侍郎,我到底哪里得罪了裴侍郎,让裴侍郎如此待我?难道到我最后一刻,你还不肯让我明白,你真的如此狠毒?”
“明白什么?”裴矩皱着眉头问。
“我现在知道,我们就算投靠杨善会,亦不过是苟且残喘。天下大事已定,我们离开江都、取东都、占魏县、去武安,招招错棋。十数万江都军一朝散尽,到了今曰的下场,可以说是你一手策划。我真的不明白,我现在都看出这条路绝对走不通,裴侍郎没有看不出的道理?可你还是鼓动我走下去,走到今曰的结果。依你的能力,蛊惑大军杀我并非难事,当初司马德戡造反,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必死无疑,可你偏偏救了我。依你的能力,就算带江都军投靠西梁王、长乐王、山大王都是没有问题,可你偏偏谁都不投靠,到如今终于落到窦建德手上。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么糊涂的事情?裴侍郎,我要死了,求求你,告诉我原因,好不好?”
裴矩叹息道:“圣上,任何人到你这地步,都会疑神疑鬼,老臣做人,可用八个字来形容。”
“哪八个字?”宇文化及急切问道。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裴矩肃然道。
宇文化及先是愕然,然后是手上青筋暴起,浑身发抖。
裴矩正色道:“圣上,我知道你心情不佳,可换作任何一个人是老夫,做的只能和老夫一样。老夫鞠躬尽瘁,出谋划策,不过是尽人臣的本分。圣上要怪,老夫只能听着,可我想若有杨将军,再加上江都军数万,说不准能击败萧布衣……反败为胜……但是你突然杀了隋帝……自毁长城……那真的人力难挽。”
“裴矩……我艹你十八代祖宗!”宇文化及望着裴矩的一张嘴,终于按捺不住胸口的怒火,劈手将酒碗掷了出来。
他厉喝一声,四壁的油灯都是明灭不定,裴矩慌忙闪躲,可酒碗来势很快,他终究还是没有躲开。
只听到‘哎呦’声,接着啪的一声响,裴矩已被酒碗砸中了胸口。酒碗落地,一声脆响。牢房‘咣当’声响,宋正本已经冲了进来。宇文化及冲到囚牢前,嘶声道:“裴矩,你这个杂种养的,害我到今天的地步,你过来,你过来!让我掐死你!”
裴矩酒水一身,满是尴尬,宋正本见到,慌忙先拉着裴矩出了牢房,牢房中只余宇文化及凄厉的喊叫,“窦建德,不是这样,我没有弑君,我没有弑君!杨杲不是我杀的、杨广不是我杀的,这两个人都是裴矩杀的!”
‘咣当’一声大响,铁门隔断了内外,亦是将宇文化及的嘶叫割裂,宋正本笑道:“裴侍郎宅心仁厚,可遇到了条疯狗。”
裴矩苦笑,“任何人到了这种地步,只怕都是一样。”
“裴侍郎辛苦了,回去换件衣服休息吧。”宋正本道。
裴矩点头,缓步向行馆走去,背景孤独。宋正本盯着裴矩的背影,过了片刻后,向窦建德的行宫走去。
窦建德为人简朴,行宫说的好听,却也不过是间大房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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