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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延州大牢里被关押了近两个月后,九月初杨昊以“挥霍公帑”的罪名被判有罪,革职并流放岭南,一切都是暗箱操作,除了让他在一份假口供上按了一个手印,其他一切都跟杨昊沒有关系,杨昊仍住在那间四壁是冰冷石墙的地下囚室里,每天仍要被拖出去捶打两次,直到有一天,刑部派员來狱中核实身份,促其成行时,杨昊才有机会第一次走出监牢,

    那天的天空似乎特别的蓝,空气也格外的清新,杨昊听到了一声大雁的鸣叫,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功名权位与自由呼吸比起來实在是渺小的不能再渺小,杨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他跪在地上,张开双臂望着天空大声叫道:“老天爷,你待我不薄啊。”

    狱卒找來秃头铁匠,让他把杨昊头上罩的铁脸除去,铁匠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嘴里咕咕哝哝不知说着些什么,

    一个狱卒告诉杨昊秃头铁匠原是胡人,在与唐军的一次交战中受伤被俘,他的兄弟则在战斗中阵亡,他因此就恨上了汉人,像“铁脸”那么阴损的刑具,一般人根本下不去手,只有他乐此不疲,

    秃头铁匠咕咕哝哝的意思是说自己从未给一个活人摘下过“铁脸”,所有戴“铁脸”的囚犯都活不长命,事实证明他此言不虚,与给杨昊戴铁脸时的轻车熟路相比,给杨昊摘铁脸着实费了一番折腾,最后在三名狱卒的帮衬下,秃头铁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杨昊的“铁脸”摘了下來,

    在这张铁脸背后藏了两个月的杨昊仿佛是换了一个人,脸色苍白的怕人,甚至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也清晰可见,他的面颊上起满了皮癣,红通通的一块,奇痒难忍,在他左耳后和右鬓角各有一块疤痕,这是给他戴铁脸时留下的,

    这天晚上杨昊两个月來第一次洗到了热水澡,整整换了三桶水,前两桶水都被洗的黑乎乎的,狱卒特意找來加了香料的猪苓给杨昊洗头,又服侍他刮光了乱蓬蓬的胡须,杨昊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能从死牢里活着走出來,绝不是文世茂或毛福林良心发现,这背后一定是刺马营和仇士良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这种交易自己以前做的多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别人做交易的砝码,

    洗漱完毕,杨昊换上一件干净的粗布衣裳,面颊上涂着膏药,容颜整齐地走了出來,狱卒端來酒菜,给杨昊筛了一碗酒,说道:“兄弟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在这混口饭吃,往日对不住的地方万请不要放在心头,这碗酒权当我们赔罪了。”

    杨昊端起酒碗,小抿了一口,叹道:“真想不到我还能再喝到它。”然后他将酒浇在地上,对众人说道:“我杨某人并非鸡肠小肚之人,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我不怪你们,想当年我也是一句话就能杀人,可如今却任人鱼肉,诸位,人生得意有几时,得意时勿忘忧啊,今日宽以待人,他日人亦以宽待你。”

    用完酒饭,众狱卒将杨昊送到囚宾房里,这是为那些身份特殊的人准备的特殊牢房,除了森严的守卫,跟一般的客栈、旅馆并无二致,杨昊将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待刑部交办完手续后便押解他南下,

    在囚宾房的第二天下午,杨昊來到院子里散步,卫士离着他只有三四丈远,因为外面还有数层警卫,戒备极其森严,故而卫士根本不担心杨昊会逃走,监管的相对比较松懈,杨昊转了一圈,在院角树荫下的石桌边坐下來,歇息未几,一名侍者端着茶碗走进來,卫士检查后沒有发现什么,这才放行,

    这侍者相貌实在一般,且行为有些猥猥琐琐,但杨昊却一眼就看出此人的不凡之处,他走路时步履稳健从容,起脚落脚悄无声息,推测他应该是个身负武功的人,杨昊心中暗暗留了神,侍者放下茶壶,沏了一碗茶给杨昊,他的手很大,手指粗壮有力,指关节都磨出了老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侍者在向杨昊敬茶的同时,悄悄地将一张小纸条塞到了杨昊手心,杨昊心中扑通扑通乱象,趁着看守松懈之机见那纸条打开來看,上面写着一行字:“茶中有**,三碗即倒,诉请痛饮之。”杨昊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侍者是什么人,他为何要自己喝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杨昊联想到这很可能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圈套,这茶里也许并不是什么麻药,而是真正的毒药,自己饮下去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性命,思虑再三后,杨昊还是选择了把麻药喝下去,三碗茶水下肚后,杨昊忽然觉得心痛难忍,禁不住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起來,卫士们顿时慌了手脚,七手八脚地把杨昊送到了大牢外的郎中那里治疗,

    从军营到郎中的医馆统共只有一里地,事发突然护送杨昊的人只有二十多人,走到半道上突然暗处杀出來七八个黑衣人,只三五下便将卫士尽数斩杀,众人救醒杨昊,给他换了一件夜行衣,护着他一路逃出了延州,

    诡异的是众人将杨昊平安送到城外后,却是人人不发一言,催马尽数离去,杨昊愕然失神,如遇雷击一般,脑袋嗡嗡作响,救自己的这些人虽然沒有表露身份,但杨昊并不难猜出他们关索手下匿甲的人,

    “连他竟也背叛了我,。”

    杨昊嗫嚅了两声,脸色变的如灰土一般难看,双脚发软竟站立不稳,关索是自己最亲密信任的人,若是连他也离己而去,天下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

    “是你吗。”暗处一个女子拖着哭腔问道,只见小鱼一身麻衣,挎着一个包裹失魂落魄似的走了过來,小鱼瘦的怕人,几乎已是面目全非了,眼圈黑红,眉目憔悴,如同换了一个人相似,

    见到面前站着的果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郎君,小鱼顿时热泪盈眶,她手臂无力地垂下,包袱就掉在了地上,然后她张开双臂,如同一只归巢的小鸟一头扎进了杨昊的怀抱,泪水瞬间打湿了杨昊的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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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归隐

    金秋的塞北草原,天高水凉,杨昊和小鱼在这片苍茫无际的草原上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月了,自从在延州被斩旗军救出,杨昊就发下毒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踏入大唐国土半步,故土虽亲,却再无留恋之处,上司的离弃,部属的背叛,盟友的见死不救,这些真的都算不了什么,真正伤杨昊心的是关索和晴儿两人的同时背叛,

    当孟明、余炎炉、程克领等人宁可卸甲归田也不与文世茂合作时,当丰州经济、武备两学堂师生焚烧校舍逃入阴山为寇时,当内寺坊上下誓死守城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时,关索却带着晴儿不辞而别离开丰州往长安去了,在关索的帮助下,萧明月短短半个月就摸清了杨昊的底细,多年营聚为之一空,宝历社从丰州搜刮走的金银不下三百万两,毛福林费尽心力所得却才不过二十万两,

    丰州毁了,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这场梦做的无比辛苦,醒來或许是种解脱,梦醒后的杨昊常常被一个噩梦所折磨,在梦中自己学会了飞行术,只要默念口诀就可以飞离地面四五丈高,两只脚只要像走路一样轻轻摆动,就可以在空中行走,

    自己可以越过云雾缭绕的高山,跨过激流奔涌的江河,徜徉在繁花似锦的都市上空,然而每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只黑狗在地上冲着自己狂吠,声音大如狮子吼,黑狗吠着吠着就突然飞了起來,呲牙咧嘴朝自己猛扑过來……

    杨昊不断地惊叫着从梦中醒來,一身冷汗,然后呆坐半晌怅然无语,每当这个时候,小鱼就会拧一把湿毛巾为他擦汗,喜欢絮絮叨叨的她在此情形下绝不会多发一言,她就这么默默地陪在杨昊身边,不离不弃,终于有一天,杨昊对她说:“我如今是朝廷的犯人,大唐境内是呆不下去了,我想到北海去隐居,你愿意跟我去吗。”

    小鱼问:“你肯带我去吗。”

    杨昊笑了:“除了你,我还有什么,我很愿意你去。”

    小鱼也笑了,说道:“如今除了你我也无处可去,就跟着你走吧。”

    就这样杨昊和小鱼乔装改扮之后出现在了大草原上,一路上他们专拣荒僻无人处行走,虽然吃了不少苦,却也少惹了许多麻烦,在离开大唐的最后时刻,杨昊到一处小集镇上花尽所有的金银,买了一些隐居生活的必需品:

    一张弓、五十支羽箭;砍柴用的斧头,劈柴用的柴刀;几把剔骨刀;两把防身用的弯刀;两把匕首,一把自己留着,一把给小鱼用;大小不同的两个铁锹头;一捆麻绳;几匹麻布;一副帐篷,毛毯;两口铁锅;引火用的火镰刀;一壶灯油;三十斤食盐和四匹骡马,两匹留骑,两匹驮运东西,小鱼也买了一些她认为必要的东西,针线、发簪、胭脂粉、洗牙粉和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两个人似乎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往北走,一路上也遇到一些游牧部落,有友好好客的,也有粗暴甚至敌视的,好几次那些彪悍的骑士想把二人变做他们的奴隶,却都被杨昊用巧力化解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在草原上整整走了一个月后,终于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草原上,又走了十余日四周再也见不到任何有人活动的痕迹,这里满眼是密匝匝能通到天边的树林,树林中间夹着一些稀树草原,草原上的草有齐腰深,草丛中是成群的野羊、麋鹿、白兔和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野鸟,这里的霸主是出沒于树林的老虎和黑熊,但据杨昊观察他们的数量十分稀少,

    小鱼看天空越來越蓝,夜变的越來越长,惊问杨昊道:“咱们这莫不是要到天边了吧。”杨昊笑道:“又胡说,天哪儿有边呢,这儿离长安不过三四千里地,离苏武牧羊的北海应该不远了吧。”

    小鱼在滑稽戏里听过苏武牧羊的故事,早就知道北海是个很遥远的地方,如今听说自己就在北海附近,心中既兴奋又紧张,

    其实杨昊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确切位置,他调动自己有限的地理知识,根据沿途植被的情况來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已经处于蒙古高原的北部边缘了,再往前应该就是旷古无人的西伯利亚了,想到几百万公里的地方冷冷清清沒有一个人,杨昊心里就直发颤,那里圣洁清静,沒有任何人的打搅,沒有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可那是人能待的地方么,

    严寒,这个人类最可怕的敌人,就在那片亘古无人的荒原上等着自己,只要自己踏入他的魔掌就绝无生理,杨昊决定就在这里停下來,

    他要找一个适宜建筑地穴,方便取水,方便寻找燃料,背风向阳的地方,当然极地周围冬天是永远的黑夜,这里的白天会非常短,阳光会很少,这一点杨昊提前就给小鱼打了预防针,免得她到时候大惊小怪,

    寻找了七天后,杨昊决定在一片背靠森林的草原上安家,这片草原位于两片森林的中间,面积东西长两公里,南北宽一公里,草原中央是一条十几米宽的小河,河水很清,常可见肥美的鱼儿成群结队游过,小河北面半里处有一座两三丈高的土堆,土坡四周长满了荆棘刺,这里的土很干燥,且质地也不错,很适宜在此挖掘地穴,

    背靠森林可解决木柴的问題,森林也能阻挡一部分凛冽的寒风,面朝河流,取水方便,食物不足时还可以破冰捉鱼,土坡的土质很适合挖掘地穴,四周的荆棘丛又可阻挡猛兽的侵袭,草原上、森林里猎物非常丰富,而且它们沒有见过人,猎捕起來非常容易,

    吃的、喝的、住的都有了,安全也很有保障,这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不过杨昊很清楚,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这些,而是严寒,西伯利亚的寒冷,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距离严冬來临不足一个月了,杨昊必须抢在这之前准备好一切,首先他必须挖掘一个可以过冬的地穴,小鱼对挖掘地穴感到十分不解,按照她的想法不如用垂手可得的木料修建一所小木屋,既美观又实用,杨昊耐心地给她解释:时间太紧,自己沒有把握在一个月时间内造成一间木屋,况且这里冬天的风很大,木屋很容易会被风吹塌,这是其一,其二,这里的冬天漫长且寒冷,木屋不利于保暖,最后,森林里的野兽说不定会随时过來光顾,木屋不适合防御敌害,

    小鱼很快就被说服了,杨昊的挖掘工作随即展开,在此之前,杨昊猎杀了一只肥羊,剥了皮交给小鱼,由小鱼负责铐羊肉,煮羊杂碎汤,杨昊则日夜不停开始挖掘,工作进展速度很快,三四天的工夫,土包朝阳一方就挖出了一个长二丈五,宽二丈,深八尺的大坑,大坑分成四个部分,各部分之间用土墙分隔开,

    四部分中最大的一间是卧室兼起居室,紧挨着的是储藏室,储藏室的对面是柴房和厕所,最外面的一间是门庭,顺着土台阶可以爬出地屋,杨昊在卧室中央掏了一个火坑,让其自然风干,可惜失败了,炕洞在风干后竟然倒塌了,杨昊只得在土壁上掏壁炉,因为土质有些松,一连掏了三个才成功,

    在外间,杨昊原本用土留了台阶,当做是从地面进入地洞的阶梯,后來嫌土台阶占用的空间太大,便改成了木梯,节约下來的空间则用來堆放干柴和悬挂风干的猎物,

    在地穴挖好等着阴干的时候,杨昊到森林里去伐木,用笔直的雪松做支撑屋顶的柱子和横梁,他把剥下來的树皮泡在小河里,一段时间后,再将树皮捞出晒干打软做成绳索,将柱子与横梁捆牢靠,然后将小段木料一层层码放整齐,形成了地屋的屋顶,再在屋顶盖上一层厚密的树皮,用以防止灰土往下落,

    树皮铺好后浇上一层稀泥,稀泥将干未干时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茅草,茅草用以保暖,白茅草铺完上面再浇一层稀泥,稀泥上盖一层细松枝,将松枝固定压平后再浇上稀泥,最后在稀泥上盖上茅草,撒上细沙,整个地屋的屋顶足有一尺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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