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你,我还要思量思量,你起來吧。”

    李好古道了声谢,抹着眼泪说:“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行皇帝走了,老奴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莫看现下还活得像个人样,说不得一眨眼的工夫就身首异处了呢,老奴的话请公主务必记在心上,只要公主为老奴说句话,老奴的性命就保住了。”

    李晴不觉有些心软,就说:“你起來吧,只要我还能见到皇兄,我一定为你说话。”

    李好古大喜,说:“能的,能的,皇帝迟早是要召见您的。”

    李晴淡淡地说:“但愿吧。”

    她一回头看见唐虎正站在门口,捻着须望着她笑,李晴招呼了一声:“先生你來啦。”

    李好古吓了一大跳,唐虎上前來给李晴行礼,李晴忙扶住说:“先生不必多礼了。”

    唐虎说:“君臣有别,平日私下里老夫倚老卖老装糊涂,今日李公公可在场啊。”

    李好古说:“哟,老先生您这一句话可把我压的万劫不复啊,朝廷尊重老臣,礼制上也有定规,三品以上官员见了亲王公主是不必下拜的,我若沒记错的话,您的头上可顶着检校兵部尚书的官呢,三品高官呐。”

    唐虎笑道:“我这个三品,可比不上公公您这六品实惠啊。”

    李好古说:“要不咱们换换,你进宫当差,我去刺马院享清福。”

    李晴说:“老先生你不要跟他嚼舌头,他们这些人整日在宫里就指这个过日子,你纵然胜过他,也惹了一声骚。”

    李好古说:“行啦,我走,唐尚书您陪公主说话吧。”

    李好古一摇三摆地走了,唐虎望着他的背影笑道:“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投在刘弘逸门下,你看他比在先帝驾前还风光呢。”

    李晴笑道:“他刚刚还哭着要投到我门下呢。”

    侍女送上茶水,唐虎一面喝茶一面问道:

    “哦,那公主答应了吗。”

    “我不知道,答不答应还不得他说了算嘛。”

    唐虎放下茶碗,说:“依我看,公主不妨答应下來,李好古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他的肚子里可藏着一本宫廷秘笈呢。”

    “我倒是希望这本秘笈毁了的好。”

    “毁不得,毁不得,树欲静而风不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李晴默默地点点头,说:“我懂了,谢谢先生指点。”

    唐虎道:“眼看就要到六月了,殿下真的要去泸州吗。”

    “我想去泸州为他守孝三年,以宽恕我心中的罪孽。”

    “三年时间太长了,古人有守孝三年之说,但庄子也有言云等我的坟干了你就可以去嫁人嘛。”

    李晴红着脸道:“先生无缘无故的为何要笑话我。”

    唐虎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想礼法,名誉啊,这些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的,有也可,无也可,公主觉得对王崇文有愧,可是,真为他守孝就能减轻您内心的负疚吗,我以为与其在泸州筑庐为他守孝三年,不如为他洗清名誉,让他叶落归根,若有余力再收拢王家旧族,这样才是真正对的起他,才能真正减轻负疚之心。”

    李晴大喜道:“先生一席话真是点醒了我,我要请皇兄为他洗清罪名,还他清白。”

    谈空道:“公主有这份心便可,事嘛,一步步來,不着急。”

    李晴说:“那可不行,他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泸州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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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挫

    李炎登基半年后,终于答应给王崇文平反,恢复名誉,此时他已病死一个多月了,

    这个时候,仇士良杀了最后两个政敌:枢密使刘弘逸和宰相李钰,在大行皇帝的入葬大典上,仇士良揪住两人的一点小过失,不依不饶,最终逼得刘弘逸自裁,李钰被活埋,

    至此,仇士良的势力已经达到了巅峰,至少在表面上他已经沒有了敌手,

    但随着共同敌人的消失,他和李炎、杨昊之间的政治联盟也随之宣告解散,而以宜春公主李晴出家为界,两股势力在大明宫重新摆开了战场,开始新一轮的权力角逐,

    起初,仇士良是以答应李晴下嫁为诱饵才说服杨昊答应跟他合作,合作的内容十分广泛何而庞杂,如推立李炎为新君,如答应仇士良和平引退,如推举吴臣上位,如保证新君上位后不翻案不追究,……

    后因张伯中的反叛,杨昊被困醴泉大营,为从长安城中购粮而不得不对仇士良做出一些让步,其中一条,当时看似枝末小节,现在看來却是仇士良精心设计好的一步棋,

    最初杨昊和仇士良达成的协议中,明确规定,仇士良有责任将宜春公主李晴平安无恙地送到杨昊手中,换句话说,在此之前杨昊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须养足精神坐等进洞房睡新娘即可,现在仇士良拿住杨昊急于从长安购粮有求于他的时机,将这一协议改为由他出面促成太皇太后郭氏答应将李晴许配给杨昊,至于如何下聘娶亲等杂务他不再过问,

    要娶一位公主进门当然有一堆麻烦事,仇士良甩手不管,无疑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情于理都能说的过去,

    当然以仇士良的城府和谋定后动的行事作风,杨昊还不至于幼稚到认为他仅仅是出于麻烦才甩手不管的,高手下棋动步必有后招,

    杨昊和仇士良虽然在真正的棋盘上都是臭棋篓子,但他还是相信仇士良在某些场合是颇有名手风范的,

    但当时情势是何等紧迫,若无粮食,几万大军分分秒秒都有崩溃的危险,杨昊即使想到仇士良这看似风轻云淡的一招背后必藏有狠招杀机,也只能解读为这是仇士良留的一个伏笔,或许在某年某月后会发作,但不损及当前,

    于是,他答应了,为的是避免节外生枝,

    现在看來,当时的预感沒有错,但,做法却是错的一塌糊涂,

    李晴还掌控在仇士良的手里,被他视为牵制杨昊的唯一砝码,因此即使太皇太后同意,皇帝也下了旨,她的出嫁之路仍然阻碍重重,

    仇士良太需要这个砝码了,他必须得尽可能长地留住这个筹码,

    自开春起,大明宫里刀光剑影,杀的人头滚滚,新君李炎不管不问,远在西北的杨昊也一直在作壁上观,任仇士良杀了李溶,杀了李成美,诛尽杨党,甚至连早已不存在的杨妃,也让他“杀”的灰飞烟灭,

    有人解释杨昊按兵不动的原因是说,仇士良所杀的这些人,也是李炎和他这个新任宝历社大总管想杀的,仇士良杀的高兴,他们看的也起劲,

    刺马营在与阉党的缠斗中已经占尽了上风,昔日的敌人现在是他们的盟友,而曾并肩战斗的弟兄现在则成了不斩尽杀绝誓不罢手的死敌,何况开成、大和两社至始至终也算不得宝历社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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