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落光了叶子的枣树下,吕芮正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摇椅上,脸上蒙着个手绢,惬意地晒着太阳,杨昊咳嗽了一声,从她身边路过,带起的一阵风吹掉了蒙在她脸上的丝质手绢,吕芮闭着眼正睡的香甜,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微笑的脸,
杨昊见她沒有动弹,便又折身回去,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说:“回屋睡,别冻着了。”
他回到书房,先抄着铜盆里的凉水洗了把脸,用衣袖一擦就端坐在了书案前,
杨昊从贴身文袋里拽出一封信,拿了剪刀剪开书信一角,费力地将信纸从信封里拽出來,那是一种用丝棉特制的纸张,坚韧结实如羊皮,用力撕扯不易烂,用水浸泡三天三夜纸上的字迹仍如新写的一样,但有一样,这种纸十分怕火,放在火边轻轻一烤就会发黄变脆,用嘴轻轻一吹,就灰飞烟灭了,
吕芮进來了,双手捧着一碗茶,迷瞪着眼,脸上挂着刚睡醒的慵懒,脚则像踩在棉花团上一个劲地发漂,整个人懒洋洋的,似乎站着也能睡着,
她把茶碗放下,就杵在那心不在焉地为杨昊磨墨,
杨昊摆手说道:“去去去,犯困就边睡去,我这不需要你侍候。”
吕芮听到侍候两个字,眼睛突然一亮,说:“你要侍候我。”杨昊白她一眼,沒好气地说:“有那么多人伺候你,你还知足,我听说你把衣扬唤來唤去,跟唤一条狗一样,你可真有本事啊。”吕芮幽幽一叹,说:“有什么法子,我不狠些,就无立足之地了。”
杨昊笑骂道:“你呀,先不知足,你瞧瞧这府里统共就你跟晴儿两个,那位现在是观世音菩萨附体,矜持的像尊佛,让他亲近不得,算來算去不就你一个得宠吗,万千宠爱于一身,你还不知足,你出去打听打听,别说我一个大元帅,当朝郡公,就是刺史将军们,哪个家里沒个十个八个的,茶壶一个茶杯十个,谁个有你受用。”
吕芮听了这话,仍一副沒精打采的样子说:“我这一个茶杯配你一个茶壶,不错,可,五军大元帅、当朝郡公,自打您从大同川回來,几日了,你我夫妻恩爱如何,你可曾碰过我一下,就算我体谅你,奈何她们一个个饥渴难熬啊。”
杨昊笑骂道:“滚一边去,再敢胡言乱语,从此打入冷宫。”
吕芮道:“哟,瞧你能耐的,你这一个大茶壶照管不來一个小茶杯,好意思凶吗,换成我是个男子汉,我就找个茶碗在里面倒半碗茶躺里面淹死算了。”
杨昊不禁有些气短,支吾道:“这,这,我这不是忙吗。”
“你当然忙,忙着跟下属们喝酒,忙着带你义子出去打猎,忙着陪你的侄儿侄女们疯……您什么时候有空到我这忙忙呀。”
杨昊笑了,说:“你别吵了,等我写完这信,我就和你姐妹忙忙。”
吕芮听的心花怒发,精神一振,墨磨就勤快了,却见杨昊写两句,就咬着笔杆发会呆,心里又有了气,催促道:“你倒是写快点啊,一封信要写多久啊。”
杨昊说:“好久沒写东西了,现在是提笔忘字啊。”
吕芮道:“现在知道写东西费脑子了吧,当初劝你不要把穆瞳派出去,你不听呢。”
穆瞳在丰州时就是杨昊的书办,文章华美,更兼悟性极好,杨昊兵败逃入大漠后,他和吕小枫、秦思虎纠集了一伙人在边境以走私食盐为生,被官军清剿无处藏身,先后投奔了昊天商社,吕小枫被吴成龙留在昊天洛阳总社,他则被调往河洛、山东之地的分社里历练,
杨昊东山再起后,二人他派信使送信给杨昊要求返回西北,杨昊沒有答应,而是鼓励他们继续留在昊天商社,扎下根,学好本领,并许诺将來必有重用,
吕芮提起穆瞳自然有她的用意,她是想借穆瞳牵出吕小枫,
吕芮想在小长安借她孺人的身份做点生意,赚点小钱,她自己又不方便出面,吕芳和顾大华虽然能干,毕竟脑子不太够用,身边沒有一个得力的人,这才想起吕小枫,吕小枫倒是愿意回來,但杨昊不愿意,
吕芮也知道杨昊不喜欢吕小枫,不敢正面劝说,只能见缝插针那些话旁敲侧击,
杨昊晓得她的心思,故意装糊涂,却笑道:“穆瞳能干是能干,但即使他在,这件事他也不能插手,这是刺马营里的事,唉,观军容使的观字怎么写,我最近老是提笔忘字呢。”
吕芮心里默默一叹,俏眼白了杨昊一下,说道:“你呀,什么叫提笔忘字,你是根本就不会写好不好。”边说边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
杨昊捏捏她的鼻子,说:“会写两个字了不起啊,我只是不会写正体字罢了。”
吕芮朝他吐了吐舌头,问:“谁要做观军容使了,那可是个大官啊。”
杨昊道:“大则大矣,却是如空中楼阁,好看不中用啊。”
吕芮惊道:“我听说做这官的多是太监,谁要升官了,仇士良么,哎哟,我说你是不是糊涂了,他那样害你,你还要保他升官。”
杨昊说:“明升暗降,有什么不好。”
吕芮说:“就你聪明,明升暗降的把戏,他难道就瞧不出來,人家肯就范,我看你这信不写也罢,写了也是白写。”
杨昊抬头笑道:“你再这么吵下去,这信我一天都写不完。”
吕芮无奈地闭了嘴,她在杨昊对面安静地坐了一会,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看养在缸里的两只金鱼,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她又折了回來,蹑手蹑脚地站在杨昊背后,两肘撑在他的背上,趴着看他写信,杨昊用空白纸把写好的两页信盖住不让她看,
吕芮嘟哝了一句:“小气鬼。”
杨昊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正要检查一边,吕芮已经一屁股坐进了他怀里,樱桃小嘴火速递到,杨昊被她撩的火起,抱紧她的头,狠命地亲吻着她的唇,气喘吁吁地说:“姓吕的,看爷今天怎么收拾你。”
吕芮一边解他衣带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怕你,來,看谁吃了谁。”
她解开杨昊衣衫,杨昊也把她剥了个干净,原想就着公案行事,又怕把墨打翻,污了自己半日的心血,于是就抱她起來,望侧室去,那儿有张胡床,是杨昊办公累了后休息用的,现在就成了两人的欢乐场,
两人嘴对着嘴,舌裹着舌,纠缠的难解难分,忙活的热火朝天,猛然见听得门外东方兰喊:“大帅,阿斯密酋长來了。”二人同是一愣,一时都僵在了了那,这时就听到院子有人朗声大笑道:“杨大帅,恕我无礼,直接闯进你的寝帐啦。”
杨昊忙推开吕芮,一边穿衣,一边答道:“阿斯密,你先别进來,我出去见你。”
吕芮听了这话,又恨又羞,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两只手不管不顾,雨点般地打过去,杨昊招架不及,慌忙撤退,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阿斯密就是曲泽部的首领阿斯尔密,两年前他去了趟西域,因听那里的胡商说“阿斯尔”这个词是“狗屎”的意思,他便不愿意再用了,就把尔字音去掉,改名为阿斯密,
曲泽部游牧在贺兰山以西,以蓄养乌龙驹闻名,昔日曾被杨昊征服而成为丰州的盟友,杨昊兵败丰州失陷后,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先是被朔方镇夺占了位于贺兰山以东的几处牧场和险关要隘,迫使他们西迁,后又被回鹘人击败,被迫每年向回鹘王庭上贡三千匹乌龙驹,苦不堪言,
回鹘崩溃后,他们本想能喘一口气了吧,不想吐蕃人又趁势而入,吐蕃虽然已经衰落,但实力较之曲泽部还是要强得多,阿斯密再次战败,不仅要将上贡回鹘人的三千匹乌龙驹转而上贡给吐蕃,而且还多出了一项义务:出兵协助吐蕃人攻略大唐西部边境,
吐蕃人何等的精明,他们现在实力衰落不敢轻易招惹唐军,就拿曲泽部去当炮灰,胜固然喜,败亦可消耗唐军的实力,减轻对自己的压力,
王家执掌朔方时,阿斯密还打过几场胜仗,虽然损失也不小,但得失之间还算能过的去,现在却不行了,肖恩清镇朔方时,强兵猛将如云,曲泽部是打一场败一场,吐蕃人见他失败,非但不出兵相救,反而在背后举起屠刀,准备宰掉这个附庸,自己先吃个饱,
万般无奈下,阿斯密只好厚着脸皮,遣使者來小长安求见杨昊,表示愿将每年三千匹乌龙驹进贡给杨昊,做唐国的附庸,
杨昊提了一个条件,要求曲泽部内迁至贺兰山以东,黄河以西的狭长地带,直接置于朔方铁骑的看管之下,如此则可做自己的盟友,每年三千匹乌龙驹的贡额可以减少一半,遇到灾荒年景酌情可以免除供奉,
阿斯密自然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了故地,只怕从此再不得自由,快则三五年,慢着七八年,早晚被杨昊连皮带骨一口吞下,但是不顺从呢,
吐蕃这一关就过不了,西北之地如今两强并立,不投杨昊就投吐蕃,在夹缝里求生存,沒戏,阿斯密思來想去,觉得还是投靠大唐更有前途一些,他是这么算计的,即使将來彻底沦为杨昊的附庸部将,听凭他的调遣,但自己部落首领的地位仍可保全,自己的族人也不会被拆散,自己仍然可以凭借饲养乌龙驹的不传之秘,在大唐做个富家翁,
唐人需要自己的马,非常之需要,至于吐蕃人嘛,他们生活中高高的天脊冰原上,有各种各样的好马可供选择,乌龙驹的优势并不明显,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吐蕃人做生意不太讲规矩,这一点比唐人更加可恶,唐人无非是拖延拖延货款,或借故克扣一点小钱,吐蕃人呢,看你不爽人家就公然拒绝付款,这跟抢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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