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收了令牌,忽而“扑哧”一笑,扯下了面罩,她伸手扶起了王拂儿,笑道:“我实在受不了这套繁文缛礼了,亏你一直能忍得住。”

    王拂儿也笑了,“既然是仙姑定下的规矩,我们少不得还要遵守。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二人说着话,手牵着手走进了塘边小亭中,对面坐了下来。

    “仙姑有令,计划取消,任何人不得参与大明宫之争,违者处以极刑。”

    “这……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我们已经收了李训的银子,要是爽约的话,可要十倍赔偿他,那就是两百万两白银!仙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蒙面女子摇了摇头:“仙姑的心思,我怎么会猜的到?不过仙姑的眼光一向都是很毒的,也许这次她看到李训要输了吧。”

    王拂儿点点头:“那倒是,这件事实在是牵涉的太大了,万一押错了。可不光是陪点钱的事了。”蒙面女子道:“不说这些了,咱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尽说这些累不累呀。说说你吧,我看你对他是动了真心了,他对你好吗?。”

    王拂儿浅笑一声,缓缓地走出了亭子,走到一株蔷薇花前,“我也不知道,当初仙姑要我隐伏在他身边,说可能要十年二十年。我想真的要待这么久,若不用些心思,难免被他看出破绽,因此就费了些心机……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了进去。”

    她扯下几片蔷薇花的叶子,在指尖轻轻地捻搓着,叶子里的汁水被挤干了,变成一个小圆球。

    “如果真的很为难的话,我会向仙姑进言,调你离开此地。”蒙面女子恳切地说道。

    王拂儿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把指尖的小圆球弹了出去,反过来问蒙面女子:“你有何打算?”

    蒙面女子环抱双臂,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我还差七件大事就能赎身了,到那时只怕已经年过三十了。人老色衰,青春不再……找个靠得住的人把自己嫁了,也就了此一生了。”

    “姐姐难得来长安一趟,多住些日子,我们也好一起聚聚。”

    “不了,我还有事,我要去杀个人。”

    王拂儿笑了:“什么人值得‘摩纱’首座亲自出马?仇士良?当朝宰相,还是当今皇帝?”

    “都不是,一个小人物,西宁侯之子杨昊!”

    “他?不是已经退了李训的银子吗?难道你们又收了仇士良的?不对呀,他一直跟仙姑是水火不容的。”

    “你就别瞎猜了,这是私人恩怨,其实我早该来杀他了。”蒙面女子目露杀机。

    “他如今在太极宫刺马院,那地方戒备森严,我派人给姐姐引个路吧。”

    “不必了,我能找到他。”蒙面人说到这忽然低下了头,“拂儿,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人,我杀不了他。”

    “姐姐如果想杀就一定能杀的了,除非……”王拂儿嘻嘻一笑,一字一顿道:“你有私情。”

    ――――

    1十六宅:唐初,皇子们都有封地,开府后迁往封地居住。唐玄宗规定诸王必须集中居住在京城。开元十三年,于安国寺(位于长乐坊)东修缮大宅,分十院,号为“十王宅”,分与受封诸王居住。“十六宅”之名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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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能容忍

    由大明宫正门丹凤门向南走两里就是永兴坊。

    永兴坊内最高的一座建筑名叫“望星台”,连基座高台在内高约四丈,站在搂上向北望正好可以看到巍峨壮美的丹凤门,天气晴好时甚至还能看到气势恢宏的含元殿一角。左右神策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王守澄每天都要在“望星台”上站上一个时辰,遥望如幻似真的大明宫,回忆着去不复返的似水年华。

    王守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风烛残年搬出大明宫,身为太监能在宫外别置庭院,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更何况自己这庭院不仅是皇帝亲自赏赐,而且离大明宫还如此之近,大唐立国至今能得如此荣宠者屈指可数。王守澄做到了,但他心里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名义上他是这座宅子的主人,有五十名男女仆佣供使唤,有四十名卫卒监守门禁。可是王守澄心里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被关在黄金笼子里的阶下囚。倘若就这样平淡地度完余生,王守澄也认了,但这可能吗?

    王守澄心里很清楚,皇帝之所以没有杀自己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至于年轻气盛的皇帝将怎么利用自己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王守澄不得而知。

    “天心难测啊……”

    王守澄默叹了一声,转身向楼梯口走去。身后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卫卒,此时暗暗地松了口气。王守澄把脸转向卫卒:“你们放心好啦,咱家自知来日无多,不会连累你们掉脑袋的。”卫卒们想起了上司的交代,慌忙侧过脸去装作没听见。

    王守澄自嘲地笑了笑:“咱家都成了那吃人的老妖啦,说句话也不敢么。”卫卒到底没敢吱声,王守澄叹了一声,扶着楼梯扶手佝偻着腰慢慢地往下蹭。

    小太监林士海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楼下,王守澄原本要将他送到凤翔监军张仲清那,他死活不肯,非要留在王守澄的身边侍奉起居。王守澄看到他,心里生出了一丝安慰。患难时刻方见真情啊。

    “小林子,难为你还记得咱家。”

    “佛祖说这话,林士海无颜对天地了,佛祖天高地厚之恩,小林子纵然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林士海一边说着,一边就落下泪来。

    王守澄不禁凄然动容,他用力地挥了挥衣袖:“别哭啦,陪咱家走走吧。”

    “唉!”林士海脆生生地应承道,一如往日般弓腰跟在王守澄身侧。

    “嗨,直起腰来走路,人可以夹着尾巴过一辈子,却不能没了脊梁骨。”王守澄在林士海腰间拍了一掌,林士海慌忙挺直了腰杆,不过没走几步他又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

    望星台下是一个小花园,二人沿着林间小道走了一阵子,迎面的水榭上有座小亭子,王守澄说道:“来,陪咱家下盘棋吧。”

    “唉,”林士海恭恭敬敬地应了声,他扶王守澄坐好,自己弯腰摆弄棋子。王守澄喜欢下棋,但棋艺很是一般,林士海早就摸熟了他的棋路,为了讨他欢心,故意让子,他让的很高明,王守澄丝毫没有察觉,棋兴一直很高。

    一共下了三盘棋,王守澄赢了两盘,和了一盘,皆大欢喜的结局。此时花灯初上,府中的管家来请示下,晚宴已经备好问是否入席。王守澄将棋子一推,说道:“走,陪咱家饮酒看歌舞去。”

    “唉,”林士海仍恭恭敬敬地应着。晚宴极其丰盛,菜式和用具与宫里的御膳一模一样,王守澄神情泰然,再也不唠叨什么僭越之类的话了。他亲自动手给林士海布菜,二人举杯同饮。台上的歌舞乐伎身姿曼妙,炫舞如风。晚宴由酉时末开始一直到戌时末,林士海一直端坐欠身,执礼甚为恭敬。

    街上传来了亥时的更鼓声,王守澄轻轻挥手将歌舞乐伎赶了出去,他将手中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说了声:“是时候啦,宣旨吧。”说完这话,王守澄起身面朝北方趴伏在地。林士海顿时泪流满面伏地痛哭起来。

    来传旨的是李昂的亲随太监李好古,小太监汪春站在他的身侧,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盘中一只玉杯,杯中盛满了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右神策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王守澄,公忠体国,劳苦功高,近闻身染微恙,朕心甚忧,特赐药酒一杯,以表朕意。钦此。”

    “老奴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守澄呼完万岁,接了圣旨,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李好古冷笑道:“陛下特意嘱咐了,要王军容当着咱家的面将药酒喝下去。”说罢他给汪春递了个眼色,汪春双膝跪地,将托盘举到王守澄面前。

    王守澄嘿然一笑,答谢一声:“有劳公公了。”

    王守澄端起了玉杯,望了林士海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佛祖――”林士海声嘶力竭地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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