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老人的旱烟抽完了，人群也散去了，他在这里坐了一整天，看书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什么人买书。

    “年轻人，醒醒，醒醒。”一声声呼唤总算将奇天云给唤醒了。

    “嗯，天怎么就黑了？唉哟！腰好酸！”他伸展身体站了起来。

    老人将这数十本书收拾起来，收进包袱里，打个结背在肩上，见奇天云居然还没走，就问：“年轻人，你刚才说的是不是醉话？”

    “呃，其实也不算醉话，我确实想找个可托付的人，将我的剑赠给他。”

    奇天云一脸的沉重与肃穆，仿佛有着不堪承受的重负。

    “走吧，陪老夫去喝几杯，顺便聊聊吧。”老人把手搭在他肩上。

    “啊？还喝啊，我可是才酒醒的，我可不想再喝了！”奇天云告饶道。

    “那你就喝茶吧，不过你这小子今天扫了老夫的兴，得你做东。”

    “那晚辈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咱们去哪儿喝呢？”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这些天我都是在那儿过的。”

    老人带着奇天云穿街走巷，在一家供应酒食的饭馆里坐下，店伙端上来饭菜。

    奇天云酒后初醒，胃口出奇得好，一下子连吃了几大碗饭。

    饭后，碗碟撤去，伙计又给他们端来了酒和热茶。

    老人自己斟了一杯酒，“年轻人，你可是穷困潦倒至极，弄到要出卖随身之物的地步？”

    奇天云倒了碗热茶，端在手里正要尝一口，听此一问，又把茶碗放下。

    “如果只是我随便买来的剑，我大可将它随便丢掉算了。”

    “那把剑对你很重要吧，不然你怎会如此看重它呢？是不是朋友送的？”

    “嗯，算是吧，不过我从未见过这朋友，我本来还想还回去的，可是人家不肯收回，而且还叮嘱我如果不想做它的主人，只有给它找个新主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想长途跋涉去找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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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卖剑（二）

    老人顾自喝了几杯后，眼睛直盯着他，看得他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老人家，你在看什么啊？”

    “呵呵――！我在看你啊！”老人笑了，“看看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就肯费尽心思去寻找这样一个或许一辈子也难遇到的人，也真难得啊。哎？如果你数年之后，甚至十几年之后也找不到这个人的话，你还要去找吗？”

    奇天云仔细想了许久，端起那碗已凉了许多，只剩下些许余温的热茶大口喝着，“再说吧，或许不会那么背运的，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唉，你这家伙比我老头子还想得开，换作是我的话，我干脆就把它收起来算了，懒得去找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人物。”

    “啊？子虚乌有？”奇天云愣住了，“老人家，你说这是子虚乌有的人物？”

    老人拈须笑道：“虽然不是完全得子虚乌有，可是也差不多，我猜你的朋友必定是千辛万苦才找到你这个可托付的人吧？既然这样，那你至少得再历经那般的辛苦才有可能会成功，可是同一件事情，第一次成功很不容易，再重做一次的话，成功的机会必定会更小，你说呢？”

    “咳！咳！”奇天云嘴里的茶有大半都吐出来了，他尴尬地看了老人一眼，心想自己这副丑态一定被暴露无疑了。

    “哈哈！我没说错吧？连你自己都怕了，那不是子虚乌有是什么？啊？哈哈――！”老人此时兴致颇佳，正想再喝几杯，可酒壶里却连最后一滴酒也没剩下。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也该去大街上走走了，咱们走吧。”

    奇天云付过帐后，见老人提起包袱走进饭店里面去，便等了他一会儿。

    老人从里面出来，拈须笑道：“这些天，我都吃住在这里，一个人过得倒也快活！”

    “老人家，你就凭卖那些书赚钱住在这里吗？”

    “对呀，一本书卖两文钱。”

    “啊？两文钱，就算把你那些书都卖完，也最多够在这里吃几顿的，那你在这里怎么过的？”

    “嘿嘿！你想不到吧？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会出两文钱买的，有的没带零钱就丢下一锭银子给我，我是不会找钱的，而且还有人一时高兴，就加倍打赏我银子的。”

    “啊？难道还会有人花重金买一本书吗？谁会这么舍得啊？莫非你是着名之人吗？可是若是那样的话，你怎么会沦落到摆摊卖书呢？”

    “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奥妙之处，大凡钱袋很鼓的人都喜欢花钱买乐子，风流之人光顾青楼，风雅之人留恋书香店铺，花香鸟语青山秀水，还有去茶寮酒肆消遣的。

    “而学武之人在武艺方面花的钱除了拜师学艺之外，就是添置兵器，此外别无花销，这类人中只有那些文武皆通之辈才能有幸领略书画的乐趣，其中也只有各门各派中武功拔尖的佼佼者，才能见到师傅所传的本门秘籍，此等书籍必是只有得主可以随意翻弄把玩。

    “其他人别说本门秘籍，就算是极其普通的武谱也未必见过，因而见到叫卖的武谱，难保不会瞧上几眼，要是瞧着有趣，我老头子再天花乱坠地说上一通，说不定就会高高兴兴地买下来，并且打赏我老头子一番呢。”

    “哦？有这等事情？”奇天云惊诧不已。

    “哈哈！你不信的话，在我卖书时里多看看就知道了。”老人说着卖起了关子。

    他们二人在大街上惬意地溜达着，尽情谈论着街巷中的繁华夜景。

    “老人家，你是不是一个人过啊？”

    “是啊，娃娃们都大了，我这糟老头子也乐得享享清福，逍遥快活。”

    “也对，一个人过活未必就是很孤单寂寞的事情。”

    “年轻人，你还要去找这个人吗？”

    “先找找看吧，或许能找着也说不定呢。”

    和这位怪异的老人在一起时，奇天云真有点觉得是在面对心中的孤寂一样，仿佛那种无法向旁人倾吐的难忍的煎熬，终于寻到了一个得以宣泄的缺口，而且他并不需要说出口，就能感觉自己所有的苦楚，好像都被老人那似乎深不见底的胸怀包容在内了。

    他们逛街直到很晚时才分手，奇天云慢悠悠地回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