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胡彥就曾经想走这位老上司的路子,设法离开南京这养老之地,往北方那个真正的大明政治中心,干一番事业,可是,那王文不但不出手相助,反倒奚落了自己一顿,这片恨意,胡彥哪里能忘记?
后来,还是走了那郕王身边的心腹宦官的路子,最终,郕王就硬是让那些宦官给忽悠的,硬是弄出了一个新的差事,就是兼理通州至仪真一带河道的淮安漕运都御史一职。
可惜啊,自己这才坐上这位置没多久,大明就已然天翻地覆,退位的太上皇突然一发力,把那郕王又给掀下了马来,自己又干回了老本行,这让凭借着郕王才登上了这个肥缺的胡彥焉能不心焦紧张?
一直揣揣不安的胡彥双只眼睛从朱祁镇上位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死死地瞪着燕京的风吹草动,一面着令家人把家中的资财进行着大转移,生怕到时候牵联到了自己的脑袋上,好歹自己的儿女能够凭着那些财产,隐姓埋名的当个富家翁也是好的。
可谁知道,等了许多,那在百姓的流传中,显得很是传奇色彩浓重,凶名赫赫威震四夷的朱祁镇却一直未有举起屠刀,而且在那之后,居然干脆就弄出了一个三法司会审一系列的郕王余党。
待这个消息,传扬到了江南之地时,胡彥心中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自己行贿的宦官都已经被宰了,可是,过了大半个月了,自己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而且那些在朝庭内的郕王余党,除了几个罪大恶极者按律论斩之外,就算是郕王余党中的魁首王文、于谦,皆以无罪而释,甚至是官复原职,这样一来胡彥终于明白,当今天子不想继续追究下去,省得把朝庭给弄出什么大风波来。
这让胡彥不禁松了一口大气,放松了警惕,并且让那些子女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而原本缩回去的手脚,又渐渐地大了起来。
可谁曾想,朱祁镇居然又把王文那家伙给扔到了南京,而且还成为了自己的直属上司,这让胡彥的小心肝一下子又吊到了嗓子眼,而这两位巨商又给自己报来了讯,所以,胡彥也就顺便来到了这里,来探一探虚实。
可是来到了南京,拜会了不少的同僚,却硬是没有多少人知晓这宝船厂何以重新开张,只知道,乃是朱祁镇的旨意,并且是从那宣府调派来了不少的匠人,宝船厂虽然由南京的工部代管,但是,这些人也都闹不明白天子到底是啥意思。
而且还有锦衣卫在其中插手,因为这些,所以今曰,胡彥才特地同这两名巨贾前来此处观望一番。就近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什么端倪。
“……过去,边塞苦寒,我大明商贾与那些游牧北蛮贸易,十有**都会有刀兵之危,商队在草原上亦更是有随时覆没之险,我等商贾之辈,进了草原一回,那就是九生一生哪。”那位面色阴郁的老者姓孙,与那刘姓老者,皆是靠着漕运起家,之后成为了一方巨商,生意不敢说做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可是在江南一带,也算得上是有数的巨商。
“一路之上,不但要小心翼翼,还得贿赂那些草原勋贵,好不容易能够成功行商一回,所赚的财帛,也不过寥寥糊口。谁料想,那天子却要强收我等之税赋,凡不纳者,皆不得入草原行商,这是何道理,谁知道那宣府商社纳了没有?”
“……不但是普通商贾,就算是有官身的人,他也居然,哼,咱们大明立国至今,何曾听闻地这等奇事。”
听着这两名商贾的报怨,对于朱祁镇在宣府对待工商业的态度上,胡彥也同样心里边颇有些不满。其实,除了孙、刘这两名巨商之外,江淮一带的商贾士绅,对于朱祁镇的一举一动都份外的敏感,因为朱祁镇可不仅仅在宣府断了他们的财路。
更是让大同、甘肃等边镇也都照章实施,但凡是要与草原贸易的,都必须交纳税赋,不管你的后台是不是官员或者是读书人。
这让他们都变得警惕了起来,甚至觉得朱祁镇造船,是不是会影响到他们的海贸,又或者是想要把手伸到了南方的商贸行为中来。
“看来,应该与我漕运无关,既然如此,本官又何必再留,陛下的所作所为,难道是我一个小小的漕运都御史能够管得了的吗?”想到了这,胡彥徐徐吐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朝着这两名唾沫横飞,不停诉苦的巨商一揖。“二位,此间事了,本官还有要务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看到胡彥此等表现,孙、刘二人不由得一愣,开口挽留不已,奈何胡彥执意,只能送至了茶楼之外,看着那胡彥坐轿远去,孙姓老者不禁冷哼了一声。“这位胡御史还真有官威,呵呵,一看此事无涉漕运,就这么走了。”
“是啊,看样子,咱们可真找错了人了,此人胆识实在是不足大用。也罢,不过是一区区南京供职的漕运都御史。既然他没有胆量,咱们再找其他路子便是。”刘姓富态老者抚着颔下的长须笑眯眯地道,那双细缝眼里的精明,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也好,不过今曰总算是能看出一些门道,呵呵,当今万岁想要学太宗皇帝,那倒是与我等小民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倒真希望万岁爷能够多下几回西洋东洋的,好给咱们多开辟出几条商路来,如此,我等……”那孙姓老者即使说到了好事,脸上的表情却仍旧阴郁得犹如一张死人脸一般。
听到此言,那刘姓老者亦不由得带着一脸的笑意,连连颔首不已。
--------------------而在遥远的北方,数名工部官员,正在数十名辽镇官兵的陪同之下,在那冰雪覆盖的鸭绿江畔的边堡周围那些密林之中穿梭不停,时不时就会有一位工部官员停下了脚步,指挥着那些官兵在其中一棵参天巨木那足有数人合抱的树干上刨下了一块树皮,然后用笔墨在那露出来的树干上画上了一个圆,然后又继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将军,这些家伙真想从咱们这里弄木材?这也太扯了吧,过去,不都是直接从京师周边伐木以造殿宇吗?怎么这一回,居然弄到咱们这边塞苦寒之地来了?既不通路,路途又远,这样一根巨木,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行?”一名边堡守将,打量着那些今天方到了他的边堡处,就开始忙碌起来的工部官员,一面向着那名陪同这些官员同样的上司小声地报怨道。
“你胡说什么?”听到了下属的怨言,这位千户不禁瞪了他一眼,小声地低斥道:“这些可不是用来建筑殿宇之用的,而是用来造船的。”
“造船?”这位边堡守将抬起了脑袋,看着那些高十数丈的参天古木,不由得砸舌不已:“我说将军,这得造多大的船?要知道,这些老树,起码都得有好几百年,高十来丈……”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陛下是准备建造宝船,没有这样的巨木,像三宝太监昔曰下西洋时那样的宝船,能造得出来吗?”那位千户大人抚着颔下短须呵呵笑道。
“原来如此,嗯?”那名边堡守将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可旋及眼珠子又瞪得溜圆,转过了脸来冲那位千户道:“大人您莫不是诓末将吧,宝船厂可是在江南,从咱们这里运木材过去,这数千里,怕是万里都有了,这得多少年月才能到达?”
千户一脸黑线地翻了翻白眼,无力地把玩着手中的马鞭,要不是这家伙跟自己多年的好友,说不定真想一鞭子抽这丫的脑门上,让这家伙开开窍。“我说赵逵,你能不能长点心眼,这些木材送到京师都得好些年月,送到江南,你就不怕这些木头都朽啦?”
“告诉你吧,陛下已经着令在金州中左卫、金州卫青泥洼,镇江堡以南的鸭绿江畔,此三处,准备都要建造港口,而那青泥洼,要建造一个船坞,专用在北方建造宝船……”这位千户小声地在那名边堡守将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不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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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浑河畔的血光……
听到了这个消息,这名边堡守将仍旧心有疑虑。“可是将军,如此一来,岂不是还得要先修筑道路,方可将这些巨木运出?”
“路是肯定要建的,不过嘛,现如今不需要道路,照样能将这些庞然巨木远抵目的地。”这位千户大人又不由得卖起了关子。
果然惹得这位边堡守将瞪圆了一又满是疑惑的眼珠子。“将军,您这是啥话?不修路,难道这些巨木还能长翅膀,自个从天上飞过去不成?”
“呵呵,你可不知,这些巨木伐下之后,去其斜枝,往那鸭绿江里边一扔……”千户挑了挑眉头,一脸的英明神武状。“这在南方,叫放水排,只要有人在江水的弯处调整一番方向,这些巨木,不需要多少人力,便可尽数直抵那镇江堡以南的鸭绿江畔,再由那里转海运,也极为方便。”
“对啊!”听到了这番解释,这位边堡守将不由得两眼一亮,击掌笑道。“不错不错,如此一来,根本就耗费不了多少人力物力,就可以将这些平常至少需要数十人,十余匹马方可施动的巨木尽数运出去。”
“这是自然……”那名千户呵呵地笑着一提马缰,紧跟着大队缓缓前行。“你可不知道,那三处,各有一万草原战俘,现如今正在那里修造码头和船坞来着,呵呵……”
“用战俘?这倒真是个好办法,过去那些战俘,要么宰了,要么放了,要不,就让他们成为咱们大明的治下之民,我呸!就那些狗崽子,杀了不知道咱们多少老百姓,居然能得那样的待遇,实在是他娘的晦气。”那位边保守将禁不住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星子。
那千户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道:“你可知道,这些,可都是万岁爷的旨意,呵呵……除了在此三处修造船坞和港口的战俘之外,还有四万余的战俘,一部份,给押到了那宣府大肆修路,另外一部份,听说是要修筑一条从京师直抵沈阳的水泥直道。”
“水泥直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听这些工部官员说,这种水泥,乃是陛下得自天授,而创造出来的好东西,据说是拿石头之类的玩意一烧,然后全碾碎了,遇水之后,捏成任何形装都成,但是水干之后,就会变得坚若铁石。”这位千户也只是零零碎碎的从那些他所陪同的工部官员嘴里边得到了一些语焉不详的内容,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够拿来显摆一番。
--------------------听到了千户之言,这位边堡守将不由得暗暗砸舌。“真的假的,要是拿来筑城什么的,岂不是跟石头磊的一般?”
“那是自然……”两人一边吹牛打屁,一面缓步纵马尾随于大队之后。
而前方,那些边镇士卒们却也并不轻松,手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腰间的战刀刀柄,铁盔之下的双目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将那些工部官员保护在队伍的中段。
这一带,除了那些出没林间,笑傲山林的猛兽之外,更有那些虽然得了大明的官号,却仍旧对我大明虎视眈眈,时时袭挠我大明辽东边镇乡野的女直人。
而就在距离这座边堡直往北去三百余里之地,在那距离抚顺东不足百里的苏子河与浑河的交界处的一处汉民聚集村寨,此刻已然早没了平时详和安宁的迹象,村寨内,早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在那些尚未燃起大火的一些简陋的民宅之内,仍旧能够听到那传来的低泣与哭喊声,还有那些蛮横的吼叫和银笑声。
而在那村正中的那片空地上,过百名女子和女童,此刻都已经被一群脑袋刮得溜青,只在秃瓢后边,留着一撮发毛,扎了一跟与那耗子尾巴般粗细小辫的魁梧大汉,骂骂咧咧地正用绳索勒住他们的双手,牵成了一长串,驱赶鞭打着这些汉人的女人和孩子,向着那村寨之外行去。
还包括从那些百姓的家中搜刮到的锅碗瓢盆,鸡鸭,粮食,甚至就连那些看似破料的布匹也丝毫没有放过,全都磊在了早已经备好的马车之上,驱赶着那些马匹,艰难地将那些货物堆积山的马车,向着那村寒外行去。
而那片空地上,仍旧有数十骑还停留在那,簇拥着一名身着铁甲,外面披着厚实的皮毛,脸上带着轻蔑与贪婪的笑容,打量着今天收获的毛脸壮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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