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或许是我的错觉,”翻阅手中的笺纸,长孙皇后秀眉悄然微蹙,轻声道:“怎么感觉,几位学士的诗作,好像不及从前了。”
“是么?好像也是。”李世民迷惑了下,接过笺纸翻阅几张,心里也有几分赞同,却含笑解释道:“或许今曰,他们不在状态吧。”
“不对。”长孙皇后微微摇头,沉吟说道:“就是文思苦涩,也没有理由全部如此,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李世民也在考虑,目光游移,落在长孙皇后衣裳上的牡丹图纹上,忽然笑了,轻声道:“观音婢,朕好像明白什么原因了?”
“那是怎么回事?”长孙皇后好奇问道。
“常言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李世民笑道:“你现在就是如此,穿惯了绫罗绸缎,再着粗布麻衣,自然有几分不适。”
长孙皇后美眸掠动,低声道:“陛下教训甚是,妾身明曰就换装易服。”
呃,好像有些弄巧成拙,李世民连忙解释道:“观音婢,你误会了,我是在比喻,我的意思是说,有珠玉在前,几位学士的诗赋,就显得普通了。”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眸光微闪,迟疑道:“陛下说的可是……”
“嗯,传言,有他在场,无人敢抡笔,也不知真假,怕是夸大其词。”李世民说道,轻手招来一个宫女,低语吩咐几句。
见到宫女盈盈而去,长孙皇后心中好奇,却也没问,倒是李世民忍耐不住,微笑说道:“观音婢,那人过来了,你帮朕过目,看他是否当得诺大的盛名。”
“盛名之下,应无虚士。”长孙皇后笑道。
“拭目以待。”
帝后在前,窃窃私语,自然引人瞩目,不过却没人敢打扰,继续觥筹交错,片刻,忽然发现管弦曲乐停了下来,那些身材曼妙的少女,也敛起了长袖,却步盈出,脂香渐飞,也是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就在这时,在一个宫女的引领下,一个俊逸少年飘然而来,眼睛清澈,步履沉稳,看似从容不迫,心中却忐忑不安。
“是他,什么时候来的?”有人轻呼,迷惑不解。
立即有人问道:“那是谁呀?”
“就是那个……韩瑞。”
“哦,是他啊。”一阵恍然大悟,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的陌生,时常听人提及,只不过很少见到本人罢了。
议论之声隐约传来,韩瑞却充耳不闻,更加没有理会的心情,不过瞧见席间几双关怀的目光,还是稍微滞步示意,随之加快速度,走到前台边沿,离了好几尺,顿首而拜。
“韩瑞。”
李世民的声音飘来,事到临头,韩瑞反而镇静下来,连忙应声,抬起头来,光明正大的看望高台之上。
李世民不动声色,以寻常的口吻说道:“前些时候,你作诗赞颂牡丹,深得皇后欣赏,并予以嘉奖。”
“小臣甚幸,拜谢皇后恩赐。”韩瑞自然说道。
“当曰,朕将其中两句,以喻皇后,可惜非是你之真意。”李世民玩味说道:“而今皇后当面,朕令你以诗颂之,作为弥补,如何?”
你都说了,谁敢反对呀,韩瑞心中嘀咕,知道没有拒绝的余地,飞快瞄了眼长孙皇后,的确是国色天香,至于具体什么模样,那就说不出来了,毕竟李世民就在旁边,除非不要命了,不然谁敢盯住不放。
“父皇,儿臣有颂言,坤德既轨,彤管有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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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破阵乐
“青雀,退下,胡言乱语,不成体统。”长孙皇后轻斥,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溺爱意味,别人也就罢了,听到自己儿子的歌功颂德,她自然有点不好意思。
“父皇觉得儿臣颂诗如何。”李泰笑眯眯道:“肯定贴切之极吧。”
“那是自然。”李世民大笑道,儿子夸赞母亲,丈夫赞誉妻子,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况且长孙皇后的品行,也是朝廷上下公认的贤良淑德,无可挑剔。
长孙皇后自然是嗔笑摇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一时之间,却是把旁人冷落了,韩瑞习惯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想法。
望了眼李承乾,发现他没有异样,韩瑞感觉松了口气似的,这个时候,一个宫女盈盈走来,手里托着笔墨纸砚等物,搁在小案上,铺开清香透鼻的金花笺纸,滴水于砚中,嫩白的小手轻研光泽鉴人的墨块。
底下,众人悄声议论起来,毕竟歌功颂德的诗文,才是最考究功力的,是拐弯抹角,还是直截了当,是媚于俗流,还是超凡脱俗,也要仔细选择,最重要的是,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
待会诗写出来了,或许帝后喜欢,官员权贵却未必欣赏,这就是所谓的众口难调,而且也不能光顾讨好帝后,却忽视权贵官员们感受,毕竟众人喝彩才是佳作,反之亦然,帝后心中不喜,众人喝彩也没用,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然而,面面俱到,诗作又沦于俗流,让人徒叹奈何,因为有过这种经验,所以欧阳询心有疑虑,忽见旁边脸色如常的虞世南,不由悄声说道:“伯施兄,你不担心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虞世南毫不在意道:“反正诗文歌赋,是他最为擅长的,若是写不出佳作,我们也没有办法帮忙写出更妙的。”
“也是。”欧阳询赞同笑道:“我等有心无力啊,那他只能靠自己了。”
案前,墨锭缓缓研磨,转了几圈,砚中墨汁便已化开,浓黑如油,更有一股幽幽的香气,随着墨色淡淡地传散开来,宫女停止研墨,抽了支精美的毫笔,在案台旁边水盂浸泡片刻,待笔锋湿润,这才在砚中饱蘸了浓墨,舔拭了两下,呈予韩瑞。
接过毫笔,韩瑞沉吟,以最认真的姿势,一笔一划,在花笺上书写起来,字体成方,棱角圆润,十分内敛,自然没有任何特色,不过非常工整,让人看得舒服,四行二十八个字,毕了,待墨汁微干,韩瑞才将花笺递予宫女,让她呈上。
宫女盈盈,纤步而去,来到高台席上,却是将花笺呈献给皇帝,李世民观望,心中默默细读了两遍,不动声色,出人意料,居然把花笺折叠起来,堂而皇之的塞进怀中,若无其事的说道:“不错,来人,增席,与之列坐。”
礼官听令,怎么安排?心念百转,顷刻就有了决定,立即在末尾增加席位,轻快引领韩瑞而去,自然不忘奉上一份美酒佳肴,大部分人对于这个安排,感到十分的满意,毕竟韩瑞不过是白身,在场的却是三品以上官员,自然不能居于其上。
自然,这是小插曲,众人现在最感兴趣的,却是李世民藏于怀中的那首诗,不必多言,肯定是精妙绝伦的佳作,问题在于,是何原因,不当众吟诵,反而藏匿起来,难道其中有什么需要避讳的言辞,可是这样也说不通,若是有忌讳的言辞,李世民岂能若无其事的模样。
百思不得其解,反而更加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目光灼灼,猜测纷纷,若不是顾及宴席有礼官在场,肯定讨论开来,不然就直接询问韩瑞,以解心中之惑。
高台之上,是皇家中人,那些年幼尚小的皇子公主,还未懂得欣赏诗词歌赋,自然不提,几个正逢求知年纪的,好奇心旺盛之极,却碍于李世民的威严,不敢开口,只要李泰,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直接笑问道:“父皇,那诗如何?”
长孙皇后美眸盈光,尽管没有开口,却透出质疑之意,甚至年老的李渊,在含饴弄孙之余,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在众人的注视下,李世民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招架不住,从怀里取出花笺,迟疑的递了过去。
长孙皇后浅笑,素手执笺,展开微看,美眸泛出异彩,注视片刻,居然也如同李世民一样,将花笺折叠起来,小心翼翼放到怀中。
“观音婢,心中欢畅吧。”李世民含笑,低声道:“这个小子,夸起人来,简直就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不留丝毫余地,让朕以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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