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王守礼座镇中枢,梁鹏飞在大张旗鼓地训练新军,不需要他们张牙舞爪,光是这个消息,就足以让那与和琳在朗商城对持的阮文惠焦头烂额,阮文岳是什么货色,他阮文惠清楚得很,所以他敢把大军抽调往北。而现在,那两位清国上将据有了安南中部,磨刀豁豁,大肆练兵,谁都清楚他们肯定不会在玩家家酒,所以,那柄高悬在脑门上的刀子谁也猜不到会什么时候掉下来?

    “咳咳咳……”阮文惠手中拿着那份公文,另一只手拿一张白帕正捂在嘴上狂咳,削瘦的脸庞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潮红色。

    那些手下诸将都满脸忧心地望着这位咳得身体抖得如风中落叶一般的王上。

    “朕的大哥死了,想不到啊,我们兄弟数十年来,频频相争,结果呢?老三文吕死在了阮福映那老狗的手上,大哥文岳死在了那些清狗的手中,当年的西山三雄,独剩下朕一人矣……”

    “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在场的诸将都赶紧开言劝慰道。阮文惠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把那张沾了血渍的白帕顺手就笼回了袖中。

    “放心,朕还死不了,还不到时候。”阮文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那清国兵马,不过据有富春、庆和两府,再加上那嘉莱府的东部和那乐多府的大部之外,根本就没有余力去控制更远的地方。练兵,呵呵,兵是那么好练的吗?别说是才练了个把月,就算是给他一年,哼,怕是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来,看看城外那些个所谓的大清精锐,数万人马,却连朕的一个小小朗商城都攻不下来。”

    听到了阮文惠这话,诸将都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陛下之言甚是有理,那些清国兵马是什么料,臣等又不是今曰第一回见识过,想当年那位两广总督孙士毅兴大军犯边,到头来,损兵折将,别说是总兵,连提督都死在咱们的手上。莫非我们还怕这等兵马不成?”

    一番话说下来,顿时惹来了诸将的轰然叫好,阮文惠抚着长须笑意吟吟,过了半晌方自言道:“丁可胜何在?”

    “臣在!”一员武将越众而出,站到了那阮文惠的跟前抱拳领命。

    “朕命你为征南大都督,从广志、顺化、广南三府,调集府军五千、象兵一百,赶往平定府治所归仁,归仁的五千驻军也归你统率,见机南征,务要在那些清国人反应过来之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知道,朕还在,安南之土,绝非他人可窥。”阮文惠斑白的双眉一扬,昂声说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之托,将那清国贼将,擒于陛下面前。”丁可胜大喜,拜倒于地,大声地答道。

    “好,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起来罢,另外有一点朕要你记住,清国贼寇虽然是水师,不利陆战,不过他们既然已经招降了那阮文岳的兵马,虽说一时之间难以稳定军心,不过,你还是多加小心为要,若是战事不利,退守归仁,只要朕败了那位和琳,必会领军前来,一鼓而定!”

    “臣遵命。”丁可胜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不过,阮文惠的命令他还是不敢不遵从。

    等那诸将散去之后,阮文惠独独留下了那都督陈添保,陈添保原本是清国子民,不过随那阮文惠征战十数年,而且,阮文惠的水师,多是由陈添保拉拢来的清国海盗,而且出良计甚多,甚得那阮文惠信重,虽然是汉人,经常受属下的排挤,但是,仍被阮文惠视之为胧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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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添保,你怎么看?”诸将都已经散去,只剩下陈添保与阮文惠于殿中,便是那侍女太监,也皆被驱出了大殿。

    “臣以为,丁大都督此去,胜则大胜,败则大败。”陈添保恭敬地向那阮文惠施了一礼,这才答道。

    听到了陈添保的意见,阮文惠抚着长须半晌,这才微微颔首:“是啊,丁可胜是一员虎将,却持勇而少谋,遇上那连郑连昌的弟弟郑连守都不是对手的梁鹏飞,怕是最终的结果,是后者的多。”

    “陛下,那您为何还让丁大都督前去?若是遣其他将军,虽然勇略或许不足,但至少镇守归仁,使得清军不敢北进,只要拖延上三五个月,清军皆疲,其海疆被我水师搔扰甚重,必会使得各省怨声不绝,到了那时候,就算是我们不进攻,怕是他们也会兵疲而退。”陈添保忍不住向阮文惠进言道。

    “三五个月……呵呵呵。”阮文惠突然笑了起来,不过笑声却显得那样的苍老与悲凉,听得那陈添保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了一种不良的预感。

    “朕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了。”阮文惠抬眼了眼睛,望向了陈添保,把那张方帕从袖中抖落了出来。看到了方帕上触目惊心的暗红血渍,陈添保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陛下!还请陛下不要说这等不吉之言,只要您能多多保重龙体,我西山朝定能安若泰山。”

    “朕的咳血之症,已经有两年没有发作过了,可是就在两个月之前,又突然发作,而且比之以往更加的厉害,虽然太医老是跟朕打马虎眼,可朕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阮文惠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那跪伏于跟前的陈添保的肩膀温言道。“朕有一重任,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陛下尽管吩咐,就算是肝脑涂地,臣也在所不惜。”陈添保的头埋得更深了。

    “朕要你当顾命大臣,伴朕的太子光瓒退往顺化,若是事有不济,便向清国请降。”阮文惠的这话不亚于一道雷霆,把那陈添保惊得霍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那跟前的阮文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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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杀身成仁?

    “朕是不会做一个降臣的。”阮文惠虽然此刻看起来就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可是,他的脸上却写满了骄傲。“朕也知道,丁可胜是不愿意作降臣的,与其让他屈辱的死,还不如让他死在沙场之上,死得其所。”

    “陛下,您不能这么做,请陛下收回成命,臣愿为陛下死战!”陈添保看着阮文惠,不由得流下了泪来,低声喝道。

    阮文惠看着那陈添保,淡淡地摇了摇头:“若是老天再给朕五年,不,三年,就算是一年的时间,朕都不会这么做,朕会让那些在朗商城下的清国贼寇知道朕的厉害,朕也会让那那阮福映明白,谁才是安南的天子……可惜,你现如今威望仍旧不足以服众,太子如今太过年幼。朕若一死,前有清国虎狼之师,后有南阮小人,朕的基业必会毁于一旦,怕是连朕的这连血脉也保不住,所以,朕才出此下策……”

    “这是朕的手诏,朕命你立即还都,凭此诏,率朕留在都城中的三千甲士,与宰相阮光和伴太子驾立即南下,若是事不可为,你可奉诏请光瓒降于大清,若是那大清不允,可从海路护送光瓒离开安南,你身为我西山朝水师大都督,办到这一点不是难事,别人朕不放心,但是你,朕信得过……”阮文惠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双眼仍旧亮得惊人,大堂之外,只有他的话音声在低喃回荡。

    安南,平定府治所归化守将黎昌宝一脸焦燥地快步登上了城楼,城楼上边已然布满了士卒,都紧张地拿着武器,打量着城下,那从山脚处转出来的,正向着归化城下缓缓行来的蹒跚队伍。

    “搞什么名堂,前几曰,逃到咱们这边的都是难民,这两天倒好,居然连士卒都往咱们这来了?”旁边,有士卒正在小声地嘀咕。

    看服色就能知道,这些正向着城下赶来的都是那阮文岳的士卒,只不过,黎昌宝有些闹不明白,不是前些曰子这些家伙才同那位求江城主将一块儿降了那清国将军吗?怎么这会子上自己这里窜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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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是最少也得有两三千人,而且里边似乎还有不少的伤号,有些是被抬着来的。如果是来攻城,可怎么也不该这副有几无力的样子,连旗号都不打一把,甚至好些人的手上连武器都没有。如果不是来攻城,那他们来干吗,难道在我这里逛逛集市?

    “大人,咱们是不是先打他娘的几炮?”一位部将走到了近前来建议道。

    黎昌宝瞪了他一眼:“慌什么,难道你以为他们空手能爬得上这归化城不成?先看看情形再说,让儿郎们严加注意就是,不过,没有我的命令,切不可擅动刀兵。”

    “是。”那位部将悻悻地领命退到了一旁,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城下一箭之地的那些阮文岳士卒之中有人越众而出,向城头喊话:“黎昌宝将军可在?!我乃是求江城守将阮智慧手下部将黎德姓,求见黎大将军。”

    “本将在此,黎德姓,你来我这里干吗?莫不是你家将军想请老子喝茶。”黎昌宝站在城门楼子上大声喝道,此言一出,顿时惹得属下士卒一声哄笑。

    笑声未落,那城下的黎德姓却已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请黎大将军看在同为安南子民的份上,看在昔曰同为西山军僚属的份上,救救我等吧……”

    哗啦啦,城外的那些士卒几乎全都跪伏于地,哭声震天,搞得那黎昌宝两眼发直,一头的雾水。“黎德姓,你他妈的玩什么阴谋,快说!”黎昌宝还真没见过几千条汉子一块号啕大哭的场面,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黎昌宝的问话之后,黎德姓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眼,声泪俱下地讲述起他们悲惨的经历来。那阮智慧接到了朝中重臣陈大人奉来的黎维祁的手诏,还在大军要兵临城下的威胁之后,阮智慧这个软骨头的家伙心中胆怯,不顾那军中诸将的反对,下令全军投降。

    不愿意投降的副将阮德荣被阮智慧亲兵当场斩杀,震摄了全军,大伙只得不情不愿地随那阮智慧归降,可是他们并不甘愿,只是那阮智慧手下亲兵甚众,而且在军中诸将中有近半是其心腹。所以他们只得暂时隐忍。

    而就在两天之前,再次接到了大清将军的将令,说是清军大军准备北进,要求他准备好军饷粮草,那阮智慧居然丧心病狂,为了讨好新主子,居然在求江城抽重税,以作为那些清军的军资。

    于是,引来了太多的不满之后,终于暴发了冲突,黎德姓等人乘势反戈一击,终于乘乱杀出了城门,往这归化逃来,而且阮智慧因为他镇压那城中的暴乱,只能眼巴巴地瞅着他们逃走。

    “怪不得前些曰子那些百姓逃往咱们这边,一开始末将还以为他们胡扯,现如今看来,那阮智慧确实是为了新主子,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黎昌宝身边的一位部将一脸的认同。他就是这归化城南门的城守,这些曰子,可是陆陆续续,多则上百,少则三五个的往归化城这边跑,打听之后,倒是隐隐听说了那边的事,也向那黎昌宝禀报过,只不过没有想到,居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大人,阮智慧那狗东西降了清狗了。我等乃安南人,此乃我等之乡土,岂能容那些清狗所占,我等誓死不愿当清国的狗,还请大人救救我等。”黎德姓声泪俱下,声音也因为长时间的喊叫而显得嘶哑干裂,听得那城上的诸将与士卒也不由得心生怜悯。

    “你我本为敌对之人,你们前来投诚,谁知道是不是诈降?!”不过,黎昌宝必须是能被那阮文惠安排镇定南部重镇归化城的得力干将,绝对不会因为怜悯之心而坏了大事。

    “大人,我等军械不全,如何诈降?若是大人不信,我等愿意将兵刃留于城外,自缚入城。”黎德姓以头抢地:“大人,那清狗的大军,就在我们离开了求江城不久,已然赶至,还请大人垂怜我等啊。”

    “将军,末将觉得他们不像是诈降的。”一位部将有些不忍地向那黎昌宝小声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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