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揍他丫的

    陆鸿倒是无心多管闲事，但走过时看了一眼，却让他皱起了眉头，外面一圈都是些附近百姓和客栈的住客，而里面被他们议论的，却是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少年，这寒冬的季节，少年只穿着破破烂烂薄袄子，看样子是个乞丐模样。

    而让陆鸿皱眉头的是，此刻少年一声不吭弯着腰、蜷曲在地上，双头抱着脑袋，一旁有两个身材壮实、吊眉咧嘴的青皮正对着这少年拳打脚踢，站在青皮身后的，更有一个油头粉面、马褂长袍的公子哥在那边大声嚷嚷着。

    旁边闲人的议论中，他倒是大致听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少年乞丐想必的饿极了，就溜进对面的酒楼里拿了客人吃剩下的剩饭菜，不巧的是，这少年端着剩饭菜跑出门时正好撞到了这个公子哥，结果有菜汤水泼了这公子哥袍子上了，这才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而这粉面公子哥，确实蒙阴富户王家的四公子。

    “阿四，用把子力气，这小贼揣怀里的两个窝头还没掉出来了……这小子还想吃，让他吃屎去吧！”那公子哥哈哈大笑得意的看着手下家丁殴打这小乞丐，根本毫无停手的意思，反倒是变本加厉下要狠手。

    两青皮一听主子吆喝，也是目露凶光，一个甚至艹起旁边地上的半截木棍，狠狠的一棍子朝着少年蜷曲的背上砸去，那少年显然也看到青皮的举动，他倒是也想起身就跑，不过刚才吃了几下重拳脚，那里还站得起来，只得绷紧了身板闭眼硬扼。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惊呼，这棍子可是实心家伙什，都有小臂粗细，寻常人挨上一下也得吃痛半天，这地上小乞丐的小身板，那怎么能受得了！

    小乞丐抱头闭目等了半晌，却意外的发现没棍子招呼到自己身上，反倒是听到那恶少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你是哪来的浑人，敢管我四少爷的闲事！”

    张开眼，他这才发现，那两个恶仆此刻早不在自己身边，两人一个捂着左脸、一个捂着右眼倒坐在地上，而另外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自己面前，而那个刚才对自己指手画脚的粉面恶少看到两青皮被打翻，却出人意料的一副嚣张模样举着手冲了过来！

    刚才那一棍子下去，说不准就能把人给打残了，所以陆鸿出手制止了两地痞的暴行，虽然他很清楚，这会让自己处在一个不利的位置，毕竟作为一个穿越众，现在自己连正儿八经的身份都有问题，万一惹上麻烦，多少有许多的不便，但任由这恶少胡作非为，那更是无法接受的情况。

    他在军中虽然并非什么武术高手，但这军旅中实用的十四路格斗拳那可是熟练得很，这种由咏春拳法改进而来的格斗拳术，讲究的是快捷、迅猛，这两恶仆也就有把子力气，那招架得住他这饿虎扑食般几下。

    只是，这王四看起来脑袋也不大灵活啊，两个壮实的青皮两下就趴地上了，他却挥舞着细胳臂细腿猛扑上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问候着陆鸿家的长辈。

    这厮的不知死活，让陆鸿也眉头一皱，这种蠢到家的傻鸟还真是到处都有，原本他还琢磨着是不是要稍微的收敛一点，现在这厮自己找抽，那可就不客气了……他眼角瞟过，那两个青皮吃了两记重拳，这会儿畏畏缩缩的倒是不敢上前，而这王四倒是两手抡圆了猛的一拳过来！

    嘭……的一声，陆鸿根本没有理会这厮软绵无力的直拳，微微偏转身体，直接一个侧踢重重的敲在了这货的膝关节上，这一脚至少有百多斤的力道，王四这货立刻就失去了平衡，轰的一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嘴巴重重的啃在地上的青石上，当时就摔的七荤八素的找不到北了。

    周围的百姓顿时传来一阵哄笑，那两个青皮看王四摔成这模样，两人目露凶光，他们可不是什么好料，见主子被打了，恐怕回去少不得被王老爷重责，两人对望一眼，猛的从怀里各自掏出一柄解耳尖刀……

    围观的百姓一看露了凶器，立时一阵大乱，哭爹喊娘的纷纷退走，陆鸿脸色一板，从地上捡起来刚才那家伙被打落的木棍，这下可不会再留手了，这两青皮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好料，完全是地方上的祸害……

    “什么人在这里打架！”忽然间，前面黑暗出忽然窜出来几个衙役大声的吼了起来，散开的路人纷纷远远走开，这衙门里的官老爷，可比这青皮、恶少更难缠几分。

    两个横眉竖目的衙役气势汹汹走了过来，看了看陆鸿和对峙的青皮，又看了看还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王四，很显然，他们可不是陌生人，这蒙阴县才多大点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啊，自然是熟悉得很。

    “原来是王家少爷，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得，今天路滑？走路摔成这模样啦！”衙役一开口，就让陆鸿颇为惊讶，原本以为可能惹上事情来的，现在听着衙役的口气，竟然是明面上护着自己……这让他有些捉摸不准了！

    王四显然更是吃惊，他和这说话的衙役其实还多少占着些亲戚的关系，这县城里就那么些人，七姑六婆的还不都绕的上嘛，平曰里还偶尔能在酒桌上吃喝碰面，没想到，今天这厮一开口竟然没帮自己，而是显然护着那外乡人！

    他一张嘴正想着撒泼一番，旁边另外一个衙役已经上来一把把他拉了起来，陆鸿很清楚的看到，那衙役在王四耳边说了两句，这厮神色忽然间有些慌张的看了自己一眼，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灰，一招手领着两个青皮鼠窜而去。

    两个衙役也不管那王四，刚才那个开口揶揄王四的衙役倒是客气的冲着陆鸿拱拱手，“陆公子，这王四可是蒙阴的泼皮，您可犯不着去惹他！”说道这里，他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屋檐下，陆鸿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下午见过的胖子钱捕头从黑暗中露了露脸，这才明白两个衙役的路数。

    “陆公子，钱捕头让转告你，明天赶早了来，知县大人听说了这事，想要见见你！”那衙役说完之后也不走，直到陆鸿摸出2块鹰洋放在他们手上后，这才一脸和气的拱手而去。

    衙役来了之后，这客栈外顿时都清了场，方才被王四殴打的那少年之前已经跑到墙角，这会儿看到衙役走了，这才过来给陆鸿磕了个头，又飞快捡起地上被人踩扁了的半片面饼，转身就跑开了。

    陆鸿扬扬手叫了声，他倒是想过帮一帮这少年，不过这少年一路小跑根本没回过头，这姓格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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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虎班的县太爷

    第二天一早，陆鸿正在摆弄下拳脚、顺便锻炼身体时，秦天民倒是早早的出现了，很显然，这厮听老秦说起过昨天的事情了，所以一见面就一脸关切的模样叮嘱道：“恩公，在下知道您见不得那些个不平事，不过，这地方上的地头蛇还是小心为好，免得给他们下套，今天我们办妥了事情，就尽快去费县吧！”

    陆鸿听得他言语中的关心之意，会心的点点头，这道理自己也是明白的很，两人又聊了几句，等用过了早饭，一同坐上马车去往衙门，有秦天民这个小官僚在，他倒是省心了许多，而那蒙阴县衙的破落，倒是让他这个穿越众也惊讶了一会。

    他后世那也曾经到某某景点参观过当地的县衙一类的古迹，不过，那时代的县衙自是多次修缮，光鲜得很，没想到自己到了这时代，第一次进的蒙阴县衙，除了两扇县衙大门还算完整外，这屋檐上竟然破了一个尺许的大洞，四角吊楼上竟然有一个角的木梁已经腐朽断裂。

    而进了县衙，钱捕头一早就候着了，嘻嘻哈哈向有官身的秦天民行礼之后，又向陆鸿叮嘱了两句，无外乎见官礼节、这位吴县令的喜好之类的内容，不过，今天因为不是过堂，自然无需像辫子戏里的那种叩拜大礼，只是吴知县指名要召见陆鸿，所以他还是特别叮嘱了一番。

    而这衙门里走一遭的顺利程度颇出陆鸿的意料，所谓有理无钱莫进来的衙门里，今天办事的效率出奇的高，而秦天民一到这地方，颇有一些反客为主的模样，钱捕头也是刻意的巴结他，也就小半天已经把事情办妥了，赏银分润之后尚有35两和那个证明他杀死沂蒙悍匪的绸帛执照已经交到他手上。

    稍后，他跟着钱捕头到二堂等候吴知县召见，秦天民出人意料的并没有跟进来，而这蒙阴衙门里此时倒也不清闲，吴知县显然在堂内议事，站在二堂门外的陆鸿都听到里面一个响亮的山西口音在大声的说着关于什么庆圣厘的事情……

    钱捕头得了陆鸿免费赠送的捕杀盗匪的功劳，而且之前还收了秦天民1两银子的好处，态度自然客气的很，等候的时候，便低声的闲聊起来，陆鸿倒是应证了一些消息，这吴知县大名吴蕴材，字鹤东，果然是山西辽州人氏，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大老爷却是正儿八经翰林院老虎班的出身……

    一会儿工夫，几个书吏、胥吏和衙役苦着脸从屋内出来，钱捕头忙进去通秉，陆鸿进去后，就看到上座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四十来岁、长须的官员，穿着的七品鸿漱的官袍，不过，这位正儿八经两榜进士、翰林出身的外放七品县太爷却是一张干瘦、古板的马脸，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儒雅模样。

    “老爷，这位就是此番捕杀沂蒙山上阳寨悍匪马黑子的陆鸿，匪首已经由陈主簿审定，确是真犯！”旁边的钱捕头已经先开口介绍起来，这胖子拿了银子和功劳，倒也算是颇尽了些本分。

    吴县令手捋长须，马脸上泛出一丝笑意，这些个事情他早已知晓，昨天钱捕头就来禀告过了，那十几个余匪和一个活口都已经让书吏撰写奏本完毕，一早都送往济南府去了，只等着叙功呢，他之所以要见见陆鸿，却只是由于钱捕头禀告时说陆鸿是海外游学回来的缘故。

    “陆鸿，此番为民除害，真是国之栋梁啊！”吴县令开口褒奖了两句，但这口气却让陆鸿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他自然是谦虚的拱手客套了两句，也不明白这吴县令葫芦里倒是卖的什么药，倒也不便随意接话。

    吴县令对于陆鸿这不亢不卑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陆鸿也就是一勇武之辈，没想到几句话下来，对方对答也是十分的得体，这倒是多了几分谈兴，他今天召见自然不是为了简单的褒奖陆鸿，而是另有它意，几句话之后，立刻切入正题。

    “陆鸿，听说你是从海外归国的学子，不知你所见泰西所推行的洋务产业，是否如京师那些洋人所言，乃是富国强兵的不二之选？”吴县令话锋一转，却问出了一个让陆鸿也吃惊的问题，而旁边那钱捕头此刻完全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这厮倒是深谙官场规矩。

    陆鸿此刻的心思急转，他可不是什么白丁，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还是懂的，看到这吴县令古板的马脸，多少让他有些顾虑，他自然知晓一个事实，满清统治下的近代中国，洋务和传统之间的碰撞一直都是非常激烈的，原本他也没料到这吴县令召见竟然会演变成为一场命题十分敏感的辩论大会……

    当然，自己也可以推脱才疏学浅之类的由头，避而不谈，但是，这却不是他为人的做事风格，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反正对这种命题进行一番拓展和点评，以他后世的眼界，反倒不是难题，问题是，能不能切中这吴县令的心思，这才是难点！

    他略一考虑，拱拱手，神情镇定的说道：“吴大人，这洋务乃是新学，富国强兵之说，却也有些道理，却不尽然，要知道，咱们大中华文明传承五千年，这底蕴之深厚，绝不是西洋人百来年文艺复兴所能比拟的！”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从侧面肯定了洋务的价值，又把传统文化捧得高高的……而说完之后，他立刻发现吴县令的表情明显的缓和了不少，看来自己这一把是博对了，他定了定继续说道：“大人，泰西列强强盛于百年间，倒确实是因这夷狄之技，然这所谓泰西奇技银巧的事物，其实华夏数千年间早有涉猎，古语有，圣王之世，始有定制，只是，国人未曾像泰西人那般的重视而已！”

    陆鸿随口而言的东西，在后世看来完全是一种普遍的认识，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真正复兴的是欧洲的科学精神，而华夏文明的传承，从不乏精研科学之人，但是，孔孟儒学的治世之道，更多的是处世之道，却恰恰从一定程度上泯灭了这科学精神。

    当然，他的说法刻意的模糊了这一区别，只是以是否重视来取代之，这吴县令那是八股文中杀出来的骈文高手，翰林院呆过的书生，自己去非议国学中流砥柱的孔孟之言，那属于找不自在。

    而和这老夫子说这科学精神的话，吴县令估计也未必认同，但这列强强盛的道理，可是以洋枪洋炮的真枪实弹打出来的，他自然不可能如鸵鸟般视而不见，自己抛出这个说法来，也是让这吴县令接上话题，听听这老虎班出身县太爷的真实想法。

    很显然，吴县令对于陆鸿的说辞感到十分的新颖，他高中进士后放翰林散馆，在京师之时就是清流聚会的常客，而朝中清流一派立场一向以与洋务派相左，这其实更多涉及到的是官场斗争，所以，清流一派都喜好研习各省开洋务中曝露的问题，然后以联合上奏来申述盲目开洋务的弊端。

    他原本召见陆鸿，仅仅是因为在蒙阴为官三年，少有这种海外游学的人物来往，希望听听陆鸿的见解，如果陆鸿的见解还是那种“师夷之技以制夷”的老论调，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来批驳一番，对他而言，这可也是教导后生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