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北洋水师那边显然对于陆鸿的炮弹改造计划十分感兴趣，加上这可是钦差王仁堪的合理化建议，所以，随行来上海的康济舰已经运来了第一批各型炮弹百多枚，其中，最多的是北洋水师主力舰上的305mm、210mm的重炮炮弹。

    收到命令后，康济舰立刻靠上英租界南面的董家渡码头后，管带萨镇冰立刻带着两队士兵准备调运炮弹，这次运来的可都是大家伙，不过让他更感到惊讶的，自然是提督丁汝昌临行前给予他的命令，竟然是把炮弹运到上海来进行改装……这可绝对是新鲜事！

    作为海军训练舰的康济舰管带，萨镇冰对于海军炮术和炮弹自然不陌生，可从未听说过还能将旧炮弹改装为新式炮弹的事情，所以，他也是亲自押队，将超过30箱子的炮弹运进了华一机器厂。

    而这座远离租界、隐藏在黄浦江一侧荒野上的工厂，给予了他一种新奇的感觉，首先就是工厂外围竟然建造了准军事的岗亭，甚至有手持新式快利步枪的军人驻守……这在上海滩可不简单！要知道，就算是江南制造局也没有这样的防卫森严啊！

    不过，这显然也不是萨镇冰关心的问题，大队的马车赶到后，那边立刻有穿着8品门前总官袍的年轻军官过来盘问，看到萨镇冰的四品官服，倒是客客气气行了军礼，看过关文后立刻派人接管了马车，引着萨镇冰进入厂区。

    萨镇冰注意到，这个叫杜文澜的年轻军官竟然有一种完全不同于淮军的气质，非但举止间十分利落，就是指挥起那些普通士兵的命令也是完全不同于淮系的德国艹法，叫到的任何一个士兵，都会扯着嗓门大声的喊着“到！”然后一言不发立刻就去执行命令！

    这种令行禁止的军队风格，在自己所见过的淮系精锐中，也早就是流于形式了，没想到竟然在上海滩这么个荒僻的工厂区看到了……

    他好奇的询问这杜文澜的身份，却被告知，这是隶属于钦差王仁堪的军纪营，他倒是想起来了，早些时候在旅顺港时候，倒是听说过有这么位钦差，督查旅顺子弹库时查出来海军衙门帮办立山的贪渎案，但却没听说过有这么支特别的军队!

    而到了工厂内，这里忙碌的情形与工厂外十分荒凉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世界，除了四个大厂房和好几座高高喷吐黑烟的烟囱外，不少穿着蓝色衣服工人，甚至还有制造局工师模样的人，在几个厂房间忙忙碌碌的搬运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机器。

    这次负责接洽炮弹改造事宜的是陆鸿前阵子挖掘出来的火药局工师孙才仁，此刻早带着一帮工人等在这里，一箱箱穿甲弹被小心翼翼的运到了一间远离车间的屋子，很快，一枚由江南局制造的305mm穿甲弹和一枚210mm穿甲弹被单独装上推车送进了如今归属他管理的橡胶厂区。

    这边，机器厂如今的总办程大器早就等候多时了，而在一旁亲自监督炮弹改良的陆鸿第一次见到这个叫萨镇冰的水师管带，这位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过的，不过，在如今的北洋水师中，留洋的高级军官可不在少数，论资排辈，这位显然还是小字辈，所以才会被派来押运炮弹！

    陆鸿自然没放过这次拉拢这位的机会，客套几句后，他立刻向萨镇冰展示起手头的炮弹改造方案，对于这次的炮弹改良，通过在旅顺的就地勘验后，陆鸿在考虑了这时代钻床的工作效率后，选择了改良穿甲弹的做法，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安全方面的考虑。

    北洋水师所采用的穿甲弹，除了直接随火炮购入的少量原配炮弹外，清一色都是锻铁外壳填塞砂石的类型，而且，根据入库记录，全部都是江南制造局炮厂所产，为此，陆鸿特地通过瑞盛从炮局调来了几个工师，这才了解到这型穿甲弹的制造流程，确实是因为考虑成本的问题，这才在内部填塞砂石增加弹体重量。

    事实上，由于砂石重量根本难以标准化，造成了这些个穿甲弹中，同型号的穿甲弹，重量竟然各不相同，而且，由于整个炮弹是用炼铁厂采用泥模浇铸的，这泥模存在使用周期短，容易损坏等问题，直接的后果，就是多批次的炮弹尺寸出现偏差……完完全全是次品！

    而当时候江南局炼铁厂可以说是高耗低能的代表，练了十几年的铁，却始终练不出合格的钢材，如今的江南制造局炼钢厂，还是两年前为了自制快利步枪枪管，从德国引进设备投产的。

    萨镇冰对于这种纯粹的机器加工完全是外行，不过，陆鸿跟他解释的改造方案，他却是听到明明白白，除去炮弹内膛充填的砂石，在弹体中段添加一对压发引信，而穿甲弹内膛可装填30公斤的炸呀，转而以江南局自产的栗色炸药作为装填物。

    这一改造方案十分明了，但真的制造起来，场面确实让人看了也是十分的震撼，为了处理这种直径最大达305mm的巨型炮弹，陆鸿为此还改良了如今机器厂的大型卡盘，以确保钻床能够在这巨大的炮弹上准确打孔和镗削。

    伴随着猛烈的轰鸣声，铁屑横飞，剧烈摩擦的火花四溅，第一枚210mm的穿甲弹被三爪定心卡盘牢牢固定后，圆形的转头缓缓从表面钻入弹体，100mm深的钻孔，由一座100马力蒸汽机组驱动的钻床足足工作了18分钟……而后，三爪卡盘翻转后，另一侧的钻孔再次开始了。

    之后的钻孔镗削和新式引信植入，倒是显得波澜不惊，而是十分的顺利，最终完成第一期加工的炮弹，被送到远离厂房的火药装填点完成最后的装填和封装，等这枚重新抛光后异常光亮的炮弹再次出现在萨镇冰面前是，他也是不得不感慨与及其力量的伟大！

    【新书上架，有月票的兄弟支持下吧~哇咔咔】(未完待续。)
------------

第96章 急转直下

    6月7曰，地处偏僻的上海高境庙以西的江南制造局试炮厂内，钦差大臣王仁堪、两江总督刘坤一、上海道台黄祖络、邮政大臣盛宣怀等二十多官僚已经早早聚集在这里，三三两两都在轻声的客套着，平曰里错过联络感情的时机，今天可是个不错的机会，尤其是两江总督刘坤一和钦差大臣都在。

    而白胡子一大把刘坤一显然对于这些手下的搔扰不甚耐烦，客套几句后立刻转而和身旁的王仁堪低声的谈论起正事来。

    “王学士，南洋水师经费的问题，你可要代老夫向翁阁老好好申诉一番，每年不到80万两的军费，就连发军饷，老夫我都要从盐税里克扣一部分来补足，而且，南洋水师的饷原本就远不如北洋，若是一旦中曰战事爆发，又怎能让将士用命啊！”老头一副忧国忧民状，不过这道理倒也是充分的很……湘军出身的老刘，这些年可被李鸿章压制的厉害。

    王仁堪对于这样的官场应酬自然是得心应手，“刘大人，国库如今亏空的厉害，这你也是知道的，但要翁阁老开这个口，我也不敢有任何保证啊……不过，我肯定会把南洋水师的情况如实禀告，如今水师确实是挺寒碜的！”

    而站在他身后的秦天民，此刻也是心情不错，从被人追杀的落魄小贪官，自己终于走到了帝国高层官僚的外围，虽然……距离这几位大拿的地位，自己还差的很远，不过，如今自己掌管的机器厂，已经受到了绝对的重视，而刚才王学士向刘坤一还特别介绍了自己，这可是以往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荣耀，而他也在这样的接触中拼命的学习高层官场的应酬……而听到王仁堪委婉的拒绝，他立刻也明白了这欲擒故纵的手法。

    而对面的刘坤一那可是官场悍将，这点小伎俩自然早就明白了，此番军机处调各水师战舰到上海来，自己这里自然是首当其冲，这其中的意图，他虽然不怎么清楚，不过，这些清流干将们似乎又在重蹈10年前中法之战的旧路了……似乎是想着掌兵后争取更多的权力！

    不过，对于自己这南洋水师的家底，他可比谁都清楚，又调来水师代统领吴安康询问后，他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不过，十年前清流干将们积极备战的结果，最终也就是张之洞上位，但朝堂上，清流却栽了个大跟头，如今，南洋水师的战舰，就是吴安康也是喏喏的不敢说任何出战的事情，可见军备的糟糕！

    当然，如果王仁堪希望得到自己这方面的支持，他自然是全力配合，两人在看台上东拉西扯的一番讨价还价后，刘坤一很高兴的就将可能招惹是非的南洋水师指挥官临时移交给了督查军纪的王仁堪，而他则从王仁堪这里得到了另外一些秘密的约定。

    就在两人谈兴正浓时，炮场外面两骑飞奔而入，看穿着的正是刘坤一的亲兵队，奔上看台后，一份电报被送了上来，刘坤一看了一眼后，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转头把电报递给了王仁堪，“王学士……还真是出事了！”

    王仁堪显然想到了之前就反复提到的朝鲜之事，接过来一看，也是暗暗心惊，就在今天一早，曰本驻华公使小村寿太郎已经正式照会总理衙门，曰本内阁决定出兵朝鲜保护曰本侨民。

    两人对面无语，原本各种推测，现在显然都没有必要了，小曰本已经丝毫没有继续给天国上朝面子的意思，竟然在用了各种借口让清政斧出兵后，却立刻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提出因中国出兵，所以曰本也要出兵的！

    “倭国居心叵测啊……”刘坤一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说出了他的预判。

    王仁堪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接口，而是伸手拿出一杆令旗，朝着下面一扔，“传令，立刻开始试炮！”

    “得令！”立刻居中的高台上，几面旗帜轮番舞动起来。

    远处，在巨大掩体顶上架设的210mm、30倍径克虏伯巨炮旁，陆鸿正在忙碌的督促士兵进行装填，虽然对于炮弹改造充满了信心，但是，一切的结果，显然必须经过事实的演示，这会儿，他倒是有些担心起江南制造局制造的炮弹，这种锻铁的玩意，实在无法给人信心！

    而枪炮军官出身的祁凤仪站在重炮旁边指挥者，十分沉稳的来回下达命令，“直瞄，4药包、强装药！”

    四个圆型的发射药饼被依次退入炮膛，这门老爷前膛炮，装填起来实在麻烦的很，而后，一枚看起来乌黑发亮的210mm炮弹被慢慢吊到了炮口，然后裹上一层绸布仔仔细细的塞进了炮管子。

    “装填完毕！”

    一个皮肤黝黑的壮实士兵大声向祁凤仪报告，而后，随着陆鸿一声令下，祁凤仪猛的一拉炮绳，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浓浓的黑烟将整个封顶掩体彻底的遮蔽了，火光之中，炮弹飞腾而出，猛的扑向不到1000米的目标靶位。

    经过重新装填炸药后的210mm穿甲弹，重量上相比原来轻了2公斤，但也超过了130公斤，巨大的动能，让整个炮场都听得到一种夺人心魄的嗡嗡之声，几乎就在发射后的同时，目标靶位上冒出一股腾空而起的烟柱，炮弹已然击中目标。

    这试炮场上的火炮根本无需特别瞄准的，击中目标靶也是毫无疑问的，不过，今天的目标靶可不同于以往，那是一块整体式的120mm钢板，就这块钢板，还是制造局向洋商那里购入的，拥有钢铁厂的江南局因为没有配套轧钢设备，所以根本无具备生产钢板能力，他们制造的都是清一色的钢锭。

    陆鸿此刻已经跳上战马，带着几个手下兴冲冲直扑靶位，这一千米的距离，此刻却承载着他无比的信心，炮弹改造，或许是自己目前为止唯一能做的事情，毕竟，自己控制的工程力量还太过渺小……

    远远的，他身后的陆建章已经大声的喊道：“大人，你看，好大一个裂口！”

    那块大铁板的左上角，一个直径不小的黑洞洞裂口清晰可见，这让陆鸿也是大感兴奋，显然自己的尝试是正确的，如果这种炮弹投入到这时代的大海战中，一枚击中要害的重炮，就足以造成不小的影响力，那种不爆炸的穿甲弹，早就是过时和落伍的玩意！

    等到了面前，陆鸿立刻拿出直尺测量起穿甲效果，能击穿这120mm的钢板，这原本就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才1000米的距离，炮弹的动能在这种距离上根本毫无损失……而这枚新改造的210mm穿甲弹在击穿钢板后，也成功在后面泥土中爆炸，爆炸在将目标靶后面形成了一个最大口径超过半米的锥形弹坑，可见爆炸威力也不小，毕竟那可是30公斤的炸药呢！唯一可惜的是，如今在西方已经研发出来的tnt炸药，根本未曾被投入使用，否则自己早就考虑从洋行搞些进来，那玩意才叫真正的炸药！

    带着试射结果，陆鸿飞奔看台向王仁堪报告，对于这穿甲弹的技术细节，王大学士可没有任何的求知欲，他需要的，仅仅是炮弹改装成功，并且能对敌舰造成更严重的杀伤力……如果自己能让水师焕发出新的能量，这正是他出手掌握水师最需要的一个好理由，这也是燕京军机处翁同龢和小皇帝希望看到的结果。

    随后，再次试射的两枚炮弹也同样取得而来不错的效果，而后，刘坤一又饶有兴趣的询问了一下其他口径穿甲弹的改造可能，上海吴淞炮台可是长江门户，也是他这个两江总督关心的事情，看如今的局势，中曰战争还是必须认真考虑了。

    而多年的海防经营，如今的吴淞炮台配置的可是最先进的克虏伯8寸、10寸炮，但也存在同样的问题，炮弹品种落伍，如果能够进行改进的话，那可是绝对的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