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军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连这么短短的一点磨合笑话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们?川上中将的苦心,在朝鲜北部南部掀起连天烽火,就是希望能够能在汉城形成绝对的控制,而且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杉村公使就守在景福宫的正门之内,身边是保护他的四五名日军士兵,寸步不离。但是他总是烦躁的将他们挥开一些,李王和闵妃还在交泰殿内。杉村就在交泰殿和景福宫门口两头跑着,焦急得和热锅上面的蚂蚁也似。李王和闵妃听到了枪声之后,更加沉默,朴泳孝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们就是不肯点头。那边没有结果,他又跑到正门看守备情况,还有等待川上中将的援军,但是一刻钟过去,那边也还没有等到结果,只是听着枪声越来越近。

    浓烟一道道的再次冒起,不知道哪里又打着了火。汉城这两天,一直在一场场狂暴的激流当中颤抖。杉村爬上宫墙,不顾自己的礼服已经又是灰又是土。目光也不知道到底向什么方向看,只觉得心头跟火烧着一样。

    外面弯曲的街巷当中突然又响起了短暂而激烈的声音,还有大量的脚步声,身体撞击的声音。清国人的呼喊声和日本人的惨叫混成一团,在周围街巷布置的前进哨位似乎转眼就被激流所淹没!

    杉村只是呆呆的听着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暂时丧失了判断和决断的能力。院墙下面依托街垒置守的日军最精锐的熊本镇台的官兵们,更是一个个屏住了呼吸。只有负责指挥景福宫守卫的大田少佐,缓缓的拔出了他日本式的军刀。

    刚才的喧嚣狂乱还有杂乱的枪声短暂的停了一瞬,让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街巷中转出了两三名浑身是血的日本士兵,跌跌撞撞的朝自己街垒奔跑而来。

    几个街垒后的士兵下意识的直起了身子,想接应他们进来。但是身子才一动,就完全僵住。在他们的身后,一道黄色的汹涌潮流,正呼啸而出!

    戴着大檐军帽,背后装具整齐,武装带束腰,穿着高腰军靴的清国士兵,正似乎无穷无尽一般的从街巷中冲了出来!

    在队伍前面的,是几个年轻得过分的军官,胳膊上面都佩戴着红色的识别带,六轮手枪的枪绳吊在胸口,每个人都想饿虎一样挥动着手枪,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景福宫宫墙,张大嘴似乎发出了呐喊的声音!

    在他们背后,是丛林一般闪耀的刺刀。

    说是似乎,因为在杉村的记忆当中,在那时,应该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的,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慢了下来。在那些清军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杉村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压倒了外界所有发出的声音…………

    这是新式的军队,这是新建立的清**团,这是清国人并没有固步自封的标志!帝国从来都自豪于他们在东亚先于其他国家的开化!但是眼前这一切却告诉他自己,这支整齐精悍的军团,这些年轻的军官,告诉他这位日本精英外交官。在清国,在那片东方的土地上面,还是有人,是始终睁开眼睛的!

    大田少佐的脸扭曲着,手中日本式指挥刀笔直前指:“射击!”

    枪声顿时大作,白烟弥漫于街道。血雨横飞,惨叫嘶喊的声音响成一片。冲出街巷的那些黄色军服的军官士兵们整齐的倒下一片,即使倒下,也是头向着景福宫方向。稍稍一停顿,对面的黄色人潮也开始还击,子弹大雨一般的泼了回来,街垒当中几个日本士兵象遭到雷击一般向后扑到。但是有着工事依托的日本士兵毕竟占着便宜,巷口的军官士兵们尸体已经堆积成了一团,即使有再顽强的意志也抵抗不了子弹,几名带头的残存军官挥手招呼士兵步步后退,后排的士兵将更多的子弹回击过来,战斗从一开始就打到了最激烈的场面。

    一发子弹从杉村身边掠过,但是他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然后就被几名士兵拖了下来。

    川上中将,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将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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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在朝鲜 第二十九章 定局(下)

    潮一**的向景福宫方向涌去。短短半个钟点的时军第一标第一营的官兵向景福宫正面发起了四次冲击!

    每一次,都是被日军的子弹击退,周围的街巷限制了禁卫军的运动方向。景福宫周围剧烈的枪声,也像磁铁一般,吸引了分散在汉城各处警戒,还没有和禁卫军碰上的日军小队向这里汇聚集中。他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在曹长的带领下从四下里过来,也在狭窄的巷子里面和禁卫军疲惫的官兵们厮杀成一团,白刃肉搏战在到处爆发。喊杀声如巨浪一般,一波高过一波,似乎要将整个景福宫淹没!

    双方对射的弹雨,在景福宫几百年历史的宫墙上面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痕迹,屋檐的装饰给打得粉碎,檐下风铃也被打得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还好双方都是轻步兵的火力战,都没有过山快炮这样的重火力准备,要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一仗下来,景福宫会变成什么样子。

    张旭州就守在景福宫对面街巷的一间民居当中,他借着一个梯子爬上了院墙,跨坐在上面,死死的盯着对面的景福宫闪动的火光,还有满地的黄色军服的尸首。他底下站着十几个扬着脸的传令兵,等候着他的命令。

    张旭州已经急得冒火了,他亲自带着一标第一营直扑景福宫,楚万里给他的命令就是甩开一切纠缠,轻兵直进,一下夺取朝鲜王宫。将李王和闵妃掌握在手中!

    他也是当真轻兵直进。将麾下最精锐的第一营最后一分精力都压榨了出来,四架配属他的马克沁机关枪都被甩在了后面。但是轻步兵到达这里,几次扑击。都被日军火力逼退。正门打不开,他就延展两翼,试图从侧翼攻进景福宫当中,他延展双翼,日军同样分开了兵力,景福宫占地并不广大。很快就变成第一营几乎在围着这王宫四面,试图朝里冲击。日军四面据守宫墙拼命抵抗。张旭州现在手头不过四百兵,而日军守在景福宫也有三百余人,是他们力图控制地重点中地重点。一次扑击不成,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士兵军官们就有再而竭三而衰之虞了。年轻的军官们冲在前面,伤亡也在前面,这些徐一凡苦心培养地种子已经倒下了一片!

    双方的火力全开,宫墙上下。白烟弥漫,弹雨四溅,双方都打红了眼睛。随着第一营攻击范围的扩大,日军小队向这里集中。混战又在到处展开,景福宫内外。都已经打开了锅,张旭州面临的局势已经混乱得有些难以掌握,火力骨干四架马克沁机关枪又不知道在哪里!

    军帽已经给张旭州攥在了手中,几乎要捏出水来。底下的传令兵和营本部的军官都在枪声中焦急地向他呼喊:“张大人!张标统!咱们是不是再冲一次?还是向楚军门求援?”

    “求援?”张旭州骑在院墙上面几乎是咬着牙齿再说话。

    “定一国之都的功劳,你想让给别人?老子不想!”他猛的从院墙上面跳下来,一发日军的流弹从他身边掠过,穿过了肩头的军服,张旭州眉毛也不动一下,将手中军帽一下丢在地上,猛的拔出了腰间的指挥刀:“就是正面,有胆子的,跟老子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们五天五夜这么辛苦过来,不是逛一圈就走地!”

    他指挥刀指着前面:“倒下的弟兄,有的是跟着咱们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你看看,他们就算倒下,头冲着什么方向?”

    那几个军官传令兵本来还想阻拦一下张旭州,听到这句话,一个个都红了眼睛。五天飞兵而来,就连军官地想法,也是以为一千战卒突然而来,就算汉城有什么变乱,也就是可以传檄而定。朝鲜人还能翻起什么大浪花来?

    但是没有想到,一进入汉城,不仅这里果然如徐大人所料,已经成了另一个狂暴的漩涡,而且到处都同样是武装精良地日本军人!他们居然占据了大清藩国的国都!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陷入混战当中。到了这个当口,马克沁机关枪的火力支柱也被隔断,能够依靠的,就也只有一腔子热血而已…………

    徐一凡派遣他们来到汉城,经历了奇迹一般的艰难强行军。张旭州不想了解,也懒得去想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汉城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徐一凡又是怎样预料推断到这一切的。他只是知道,徐一凡料到了汉城这个中国藩国国都会出乱子,而派遣楚万里带领他们来扶危定难,而楚万里又将攻下景福宫的任务交给了他!

    完不成任务,只有死而已矣。在南洋对徐一凡心悦诚服而喊出的愿为大人效死的那一句承诺,对于张旭州这个北方汉子,并不只是说说的。而且现在牺牲在他眼前的,都是他全身心训练的未来麾下虎贲,和一路跟着徐一凡过来,忍受着嘲笑轻视,在一片荆棘中无中生有才杀出一条路来的袍泽!

    他再不多说一句,用力一挥军刀,大步的就朝前走去。还没有前进几步,就听见身边脚步声响,身边的那十几个他现在唯一能掌握的军官士兵已经提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了上来,在他周围,将他身体挡得死死的。

    街巷当中,到处都是蹲伏成一团一团的军官士兵,给对面扑来的子弹打得抬不起头来。张旭州他们十几个就在队伍当中穿过,士兵们惊惶的抬头一看,就看见训练时像是魔鬼,平日里却又和他们打成一片,也就是大头兵一般的张旭州正从他们身边经过,脸绷得紧紧的,手中的军刀如闪电一般耀目,看着他们蹲伏在那里,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这目光。竟然比他手中军刀还要耀眼!只是这一眼。让不少士兵觉得尾巴骨都是一乍,头一下就抬了起来。

    一个南洋学兵出身的哨官弯着腰站起,大声喊道:“张大人!敌人火力太猛。你不能冲上去!咱们等赛电枪过来!”。

    张旭州大吼一声,几乎都盖过了漫天弹雨地尖啸!

    “徐大人当初在南洋,对着几万暴民,也

    我们冲上去!这是徐大人带给咱们禁卫军地魂,老子着!”

    ―

    说罢他仍然大步前行,火药烟气弥漫当中。一排弹雨扑过来,挡在张旭州面前的几名士兵哼也不哼的就软倒。张旭州地大手一把搀住了一个,架着他就朝前走,腰都不弯一下。那哨官眼睛腾的一下就红了,也猛的一下摔掉军帽:“老子追随徐大人一直到朝鲜,也就死在这儿了!南洋一块儿过来的弟兄们,这条命,还给徐大人!”

    先是他周围不远的南洋出身的下级军官们纷纷直起了身子。接着就像波浪一般地传向了远处,到处都是一片喊声:“禁卫军,上刺刀!禁卫军,上刺刀!”

    几条面向景福宫方向的路口弹雨依然如织。将几条冲击道路封锁得死死的。这些下级军官们红着眼睛,竟然纷纷的用身体硬撞那些土木砖石夯筑而成的街巷围墙!一个军官扑上去。接着就是一群,发疯一般的用身体撞,用脚踹,用枪托砸。那些才成军未久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将为军中胆,军官个个如此,士兵们自然就被这狂热的气氛所鼓动。更多地士兵涌了上去,吼声越发高昂。

    “禁卫军,上刺刀!”

    对面的日军,在街垒中,在景福宫宫墙上,都在拼命的开火。日军指挥官的军刀挥舞一次,就是一排齐射,满地都已经是铜弹壳。景福宫外地街巷出口,已经累累都是清国新军穿着黄色军装的尸体,步枪发射地硝烟已经将景福宫四周笼罩,日本军官们绷着脸,瞪大眼睛也死死的看着对面的动静,拼命想看清楚烟雾对面的动向。

    这是日本开化以来,他们的新式陆军,第一次和清国的军队开火交手!这时的日本陆军,还远远未有徐一凡来的那个时代,那艰难的八年血战当中,日本军队对中**队所秉承的骄气和蔑视。军官们虽然一直被灌输,对面那个大陆上面的军队,比民兵还有所不如,既软弱又骄横…………可是现在对面那支同样新式的军队,不仅从天而将,一举杀到了景福宫前,而且冒着这样的火力,发起了四次冲锋!

    士兵们已经紧张得喘不过气儿来,甚至连军官们都在暗自祈祷:“这些清**人冲不动了?冲不动了?”

    对面的枪声一下弱了起来,接着响起的却是彻地连天的喊声,还有敲砸砖石土木声音!一阵阵砖石滚落的哗啦声音同时响起,刚才步枪超密集发射的烟雾已经将不大的战场笼罩得死死的,士兵们不安的回头看着军官,军官却着魔一般的看着对面,手中的指挥刀都快攥出了水来。

    巨大的垮塌声音突然在对面四下里都响起,呐喊的声音象是冲破了笼子,一下充斥了整个景福宫战场!烟雾当中,人影憧憧,每个人都直着嗓子在喊叫,再稍顿一倾,据守景福宫的日本熊本镇台这些精心挑选的精锐,就看见一道道闪光在眼前耀动。

    那是刺刀!海潮一般将整个景福宫围住的刺刀组成的波浪!几百名清**人,推倒了用来掩护自己的街巷围墙,拉开了战线,对景福宫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发起了集团的白刃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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