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雍扬水营最简洁的形式乃是容纳某一河帮、湖帮的势力,在徐汝愚未及反应之前,已然形成相当规模的水营,对雍扬的权势进行重新分配。
所以才有长河帮与沈家、东林会与许家相互媾和的事情发生。
抚州会战的消息传遍天下,君卓颜本来已经取消迁入雍扬的计划,但是徐汝愚七月离开清江府之后就不知所踪,也没有如众所料的出现在雍扬;恰逢此时许伯英出访南闽,宗政荀达率众至龙岩境内相迎,世人都猜测徐汝愚可能藏在许伯英一行人中,意在联络南闽的势力继续打击普济海匪。
不禁让人生出徐汝愚并未注意到雍扬局势异常的希望,故而才有君啸云众人的此行。东林会大概也是出自这样的考虑,才决定进迁雍扬的吧。
陈子方接到徐汝愚的约帖时,正在院中练气。
陈子方出任雍扬府丞,但是雍扬军政要务均被江、梅二人分去;兼任两营营军统制,但是两营营军的实际控制权也在江、梅两人手中。
除去不能推却的应酬,陈子方喜欢居在城东的庭院中练气,只是逢年关佳节领着妻儿返回宛陵,拜见陈昂。
陈昂每次都会将修习心得抄录一分给他,让他带回雍扬研习。
陈子方知道陈昂的用意,甘愿被江梅二人架空,一心研习丹息术,两年却也大有进展。
陈子方见到徐汝愚约帖时,不由怔在那里。前一段时间传言徐汝愚将至雍扬,沸沸扬扬却不见他的踪迹,现在都传言他去了南闽,他却来雍扬了。陈子方想起当年倔强的孩童,微微一笑,心想:若非拘于族律,倒要助他一力,不过现在我已经被架空了,也无力阻止他了。让家将牵过快马,奔江府而去。
临街的居户将洗面水泼在黄士夯实的路面上留下一片片的湿迹,陈子方策马驰过压过尘的长街,转入碧晴巷,看见一名汉子正走出江府,见他的袖管上绣着沈府的标记,心中不免惊奇:沈德潜断无可能在我之前得知徐汝愚的行踪。
江府的门房迎出来,手中还拿着沈德潜的拜帖。陈子方瞥了一眼,抬头写得正是“徐公汝愚”。心想:沈德潜又是从何得知汝愚来雍扬了呢?怀着疑问与门房一同向内院走去。
张仲道尚未离开江府,见陈子方进来,说道:“汝愚昨天向晚来到城中,消息还未传开呢。”看见门房手中的拜帖,一把夺过来,扫过一眼,笑道:“沈德潜倒是知趣,来,来,我领你去见汝愚与幼黎。”
陈子方不知他说沈德潜知趣是何意,给他扯着走进院中。
徐汝愚听到声音,携着幼黎的手走出门来,说道:“子方兄,这是拙荆幼黎。”
陈子方与徐汝愚算得上同门之谊,幼黎敛身行礼,陈子方也坦然受之。
陈子方说道:“若是为漱玉婚礼而来,还望汝愚折道而返。”
徐汝愚笑道:“莫非陈族会有人对我不利?”
“阀上虽然放下族中事务,威望却是如故,陈族暂无人有胆对你不利。阀上前些天给我的信中,吩咐我若在雍扬遇得着你,劝你此时不要去宛陵,曰后得暇,他会与师娘去看新妇的。”
徐汝愚暗感惭愧,与幼黎成婚将近两年,也未得有暇去看望干爹干娘。幼黎见自己尚被称作新妇,嫣然笑道:“哪有新妇坐候的道理,汝愚去不成宛陵,我代之前去观礼。”
张仲道在旁说道:“雍扬前去观礼的人员已定下,由云爷子牵头,雨诺替凌天过去,梅映雪代表梅家,其他均不会离开雍扬。”
陈子方想了想,说道:“如此安排甚好,只是幼黎途中的安危甚为重要,还由从后备营抽人吧。”
张仲道嘿嘿一笑,说道:“出了雍扬,毗陵有方肃接应,应没有大碍,只是没有两百护卫随从,真是扫了我们雍扬的威风,后备营一定要抽出人手来。”
方肃出任毗陵府都尉,途经毗陵境内,安全自然有保障,但是方肃与陈预政见多有不合,他若是被滞留在宛陵述职,返程就难有保障,为了防止六曰时间的往返遭遇不利,众人坚决让前去雍扬观礼的人带上足够的护卫。梅族让梅映雪前去观礼,也是考虑到护卫幼黎、雨诺的安全。
江凌天得讯从后院走来,与陈子方打过招呼,说道:“沈德潜送拜帖来了?”
张仲道将拜帖递给汝愚,说道:“沈德潜如此肯定汝愚就在雍扬,想来与他媾和的乃是长河帮了。”
“他晓得此事瞒不过去,便反客为主,让我们无法指责他与长河帮勾结。”
陈子方见张仲道与江凌天谈及雍扬机密,便要告退,张仲道一把拦住他,说道:“何时说过要瞒你?”
陈子方说道:“我与汝愚自然无隙。”语气一缓,说道,“还是不参闻的好,免得陈预他曰问起来,让我作难。”
张仲道颓然将陈子方放开,让他离开。
徐汝愚叹了一口气,默然半晌,说道:“子方也有子方的难处,只是他有为之年如此闲置,确实委屈他了。”
张仲道在宛陵相得之人甚少,难得陈子方投他的脾气,却无缘共事,不由恨恨不平,怒睁着双目望着陈子方离开的方向。
江凌天却没有他二人的烦恼,捏着手中拜帖,说道:“沈德潜果真了得,汝愚可看出他这一手的底细?”
徐汝愚摇摇头,说道:“三年前,雍扬各家都陷入许伯当与公良友琴的的套中,惟独沈家能够独善其身,可见沈德潜洞察如明,只是他优柔寡断,坐失许多沈族崛起的良机也是不争的事实。”
江幼黎在旁问道:“沈德潜善谋,我来雍扬之前也多听人提及;只是他能清晨就送来拜帖,又怎么说明他寡断呢?”
徐汝愚笑道:“正是他心中不决,才要与我会面,好助他下决断。仲道,你回营里,替我去沈府回掉拜见,说我与萧别离相拼一击,丹息有所浮动,正闭关化解。”
“他好大的面子。”张仲道说道,“你如此不是更让他犹豫不决。”
徐汝愚说道:“他犹豫越久,做出的决断就越不会轻易反覆,还让他多犹豫一些时间的好。”张仲道见逃不开这个差事,闷声离开。江凌天笑道:“你让他去做口头信差,他怎会没有怨言?”
徐汝愚笑道:“若非仲道或者你前往,怎能显示我对他许家的重视?”
江凌天笑道:“我若前往,沈德潜还犹豫不决,我当视之为沈德潜对我的蔑视。”
徐汝愚笑而不答,默认江凌天的说法。江凌天继续说道:“沈家自己设了一个圈套钻进去,梅铁蕊还在为如何胁迫沈家头疼,看来这消息不能太早告诉他。”
正说着,却见梅铁蕊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边走边说:“凌晨君啸云等人从北门入城,进了沈府,至今没有出来,哈哈,沈德潜自设牢笼了。”却见徐汝愚、江凌天一脸平静的望着他,诧然问道:“你们已知道这个消息了。”
江凌天将沈德潜的拜帖递给他,笑着不语,看他惊诧的神情。
沈德潜将张仲道送去府门,站在那里。门房还以为家主对这人格外礼遇,过了片刻,见家主还愣站在那里,而张仲道的身影早就转过街角,才知道家主走神了。
府门前扫尘的声音将沈德潜惊醒。徐汝愚拒而不见,却让徐系重要人物张仲道亲自来解释。
沈翼站在一角,看沈德潜迈进府门,问道:“张仲道这厮说什么?”张仲道的修为不容他在旁窥听,沈翼虽然满腹疑虑,却要等到他离去,才走到前院来。按制,沈翼此时应在北城当值。
沈德潜苦笑道:“徐汝愚将我沈家当成了鸡肋。”
沈翼愤愤说道:“我沈家在北城驻有三千精锐,岂能由他予夺取舍?”
沈德潜暗叹,此时坐拥精兵却举旗不定,难免让徐汝愚视为可保可弃的棋子,却非沈翼所想的那般漠视沈族精兵的存在,抬头望向沈翼,问道:“翼儿,你与为父说,你是好富贵,还是好功名?”
沈翼不知父亲何来突如此问,懵然半晌也未想到他的用意,更不知如何去回答他的话,低声问道:“富贵与功名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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