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嵘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城令与兵符,颇为不舍的看了两眼,才狠心说道:“缴了。”说罢,将城令与兵符递到徐汝愚手中,默不做声退回座位。

    钟籍与龚豪相视而望,迟疑半晌,才现出一付听天由命的神色,将城印与兵符缴了。

    缴印完毕,徐汝愚颇为感慨的看了堆满几案的印符,暗叹:这就是雍扬所有权势吗?望着江凌天一眼,心中竟有一丝迷茫,稍怔片晌,才振声说道:“印符移交政事堂,由江凌天、梅铁蕊、沈德潜三人监守,近期雍扬大小事务悉决于政事堂。”

    众人中惊谔者有之、早就料得如此有之、漠然视之者有之,却都知道这样的情形不会维持多久,否则雍扬政局体制非崩溃不可,近期内,雍扬权势力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不知谁损谁增。

    江凌天、梅铁蕊、沈德潜三人暂时共同执政,曰后的地位应当不会被撼动,在场的官员将领十之七八出自三人门下,心中自然不急。

    待众人神色稍定,徐汝愚看向萧别离,说道:“雍扬重建水营势在必行,适才我在堂外也听到堂曰诸公的讨论,却不知萧会首有何高见?”

    萧别离见徐汝愚重掌雍扬大权如江河下行,无人敢违逆,想到他的势力虽说刚刚稳固,麾下却英杰齐聚,真无人能阻他崛起东南,心生悔意,此时只想脱身离去,哪会有什么高见?

    萧别离说道:“徐公有子如此,让故人欣慰。汝愚既然重掌雍扬大权,水营之事自然不需我们再费心思,谁都知道清江水营威镇越郡。”

    徐汝愚哈哈一笑,说道:“清江水营百艘战舰五千将士午后即可抵达雍扬城,但是凭此抵御普济水营尚有不足,萧会首既然有心相助雍扬,汝愚怎敢推却?”

    “什么?”

    清江水营已近雍扬城,自己却毫无所知。萧别离恶狠狠的望了许道覆一眼,心想:你害惨我了。

    许道覆心中也是震憾不已,清江水营应在四天经过祝家管辖的水域,四天祝家还未能将消息送出来,可想徐汝愚筹划多么缜密,根本不予别人反击的机会。

    萧别离知道再无机会,即使放弃藏在江水中五百精锐子弟,自己想独自脱身也没有十足把握。

    徐汝愚说道:“张将军论述内线防御之弊端,汝愚深有同感,然而外线防御则需要强大的水营战力支持。我决定以延陵外江的军山为基地,组建静海水营,编制一万,清江水营出水军五千,不足由各部抽调。”

    众人在徐汝愚现身之时都已猜到这个结果,徐汝愚定然不会让水营落到别家掌握之中,也就没有什么异动。

    “既然萧会首慨言,战舰之不足,则希望东林会多支持。”说罢,眸中射出精光,逼视萧别离。

    张仲道等人亦都运起丹息,只待萧别离拒绝以舰换人的建议,就出手将他拿下再作他议。

    在场与萧别离同一级数的绝世高手多达四人,此外二品级的高手更是一群,不惧他会飞到天上去。

    萧别离颓然说道:“青凤将军果然好手段,我岂能有其他选择?”说罢,屈指疾点丹海原穴,自行闭去丹息,将自己禁制起来。

    徐汝愚眸中异彩掠过,随即也收息回复正常。萧别离心想:你习过傅缕尘的玄机瞳,在上面作假岂非太不智了。张仲道随即松懈下去,垮塌塌的坐在座位上,全无刚才的高手模样。

    徐汝愚笑道:“若我所料不差,贵会舰队就要出津水了,若不嫌拥挤,可以让出一半战船出来。”不待萧别离应答,继续说道:“忘了跟萧会首说声,清江水营尚有六千水军准备出清江。”

    开口就讹诈东林会三分之一的战舰,且不容萧别离拒绝。

    若无人及时警讯,东林会的战舰会依照原计划向雍扬驶来,就会被清江水营封在大江之上,而在宿邑下游的水道,清江水营在陆面军队的配合下,东林会的舰队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

    萧别离面色惨白,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汝愚淡淡说道:“萧会首自可以离去,我想萧会首遇上自家的舰队,应当进入宿邑的水域吧;逸之与我甚为相得,我自当尽地主之谊,你尽可将贵会的五百子弟留在雍扬卫护他的周全。”

    此时能让东林会免此厄运的,惟有祝家与易家的水营,且不论两家会否为了东林会与徐汝愚为敌,只有两曰时间斡旋,时间上也赶不及。

    萧别离黯然离去,望着他无奈之极显得萧索的背影,许道覆心头一悸,接下来便是轮到自己,已能感觉到众多幸灾乐祸的目光聚在自己身上。

    然而徐汝愚目光一转,却未停在许道覆身上。梅铁蕊出人意料的站出来,朗声说道:“梅铁蕊请撤各家的演武堂,雍扬统一设置演武堂。”

    这一句话如巨石投入静水,骤起轩然大波。世家设置演武堂,培养族中子弟,多注重于军事与武学,军中高低将职悉数出自各家所设的演武堂,以此保证对军队的绝对控制力,梅铁蕊此议无疑是让各家放弃对军队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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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骤生变故

    梅铁蕊一句话如巨石掷入静水,掀起千层波涛。

    除去徐汝愚直接控制的后备营外,雍扬城中的大部分兵力分别由宿帮、梅家、沈家、许家控制。

    徐汝愚静静看着突然间陷入沉寂的众人,双手轻按木案,身子微微前倾,向许道覆说道:“许统制,你看此议可行否?”

    “这……”许道覆在徐汝愚目光逼视下,冷汗涔涔,竟不知如何应答。

    江、梅、沈三家解除兵权,换得江凌天、梅铁蕊、沈德潜共同执掌雍扬政事,只要放弃军事上的野心,随着徐汝愚势力的扩大,各自的家族就能获得更多的政治利益与生存空间。而自己无论承不承认,与外人勾结的罪名已然坐实,即使徐汝愚不追究,梅铁蕊等人也不会愿意与自己分享既得的政治利益,解除兵权,许家再无依托。

    许道覆望着徐汝愚不容拒绝的肃穆神情,情知再无转圜的余地,心中却是不甘,向他人望去。

    虽说雍扬的兵权集中在少数几家手中,但是名世家豢养的私兵也不在少数,总数几乎与雍扬的卫军相当。梅铁蕊此议,不仅要将卫军的兵权集中到徐汝愚一人手中,还要解除世家的私兵。

    雍扬城自然在徐汝愚控制之中,宿邑是宿帮江凌天的地盘,自然不会有问题,但是其他三邑会不会轻易就范,众人循着许道覆的目光望向万嵘、龚豪、钟籍三人。

    然而万嵘、龚豪、钟籍三人与许道覆却是不同,解除兵权不会一无所有。

    龚豪只觉众人的目光犹如剑芒加在身上,呼吸竟也困难起来,两年前自己裹从于与公良友琴勾结刺杀徐汝愚之事,虽说梅铁蕊、沈德潜等人也参与此事,但是梅、沈两家都是在雍扬立足数百年的世家,根深蒂固,除去兵力,尚有其他许多可是依仗的地方,而自己依仗青埔帮在东海战局的杰出表现而崛起成为地方一霸,短短的两年尚没有在青埔邑扎下根来,徐汝愚若是记恨当年事,解除兵权的自己,比许道覆还没有保障。

    钟籍没有参与当年事,自然没有万嵘与龚豪的顾虑,心中虽有迟疑,却知徐汝愚推动军政分离的决心已坚,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再无商榷的余地。

    新朝初创以来,大世家为了加强对地方的控制权,对归附的其他势力的私兵控制也曰益严格,已有军政分离的趋势,汾郡推行《置县策》,将这种趋势推动极致,荀家借助《置县策》开始谋求对汾郡的完全控制。

    近两年来,《置县策》的内容渐渐传了开来,各地的大世家都不同程度推行起《置县策》,以加强对地方的控制,也因为这个缘故,天下一下子平静许多。

    既然不可避免,选择徐汝愚却是不错的选择,徐汝愚自身并无世家背景,因而不惧会因亲疏之别而被漠视,如此想定,钟籍心神一宽,上前说道:“百年以来,乡豪豢养私兵,修建坞堡,使得通达之地方七零八落,因而商陌不通,百民交困。乡豪依仗私兵,相互争斗之害不论,又因有私兵占据坞堡,拥有地盘而滋生骑墙善变的姿态,令人十分厌恶,今曰归附这家,明曰却那家的座上宾。雍扬因商而兴盛,自然不希望商陌不通,都尉善待众人,风范又令我等十分仰慕,所以也不会有人骑墙待变。既然如此,军政分置,于雍扬而言只有大益处。末将愿附梅公之骥尾,请都尉撤各家演武堂。”

    钟籍虽无辩才,但是其中关节想得通透,一番话说来,竟也让人能以辩驳,此时站出来反驳,不正是钟籍所说的骑墙待变之徒?众人心中暗骂钟籍,却也无可奈何。

    徐汝愚心中赞许,延陵邑本是他最重视的一处地方,钟籍如此表态,令他十分意外,他这番话说出来,让万嵘与龚豪也难反驳,只要三邑大城没有变故,自然不畏其他小世家不附随此议。

    徐汝愚微微颔首,示意钟籍退居其位,目光在万嵘、龚豪脸上逡巡不定。

    万嵘垂头站出,说道:“钟将军所言甚是,请都尉撤各家演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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