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逢顿足道:“子师(王允表字)谬矣,十常侍视我等为一党,子师之罪岂非大将军之过?且子师官仅侍中,如何可令朱隽、皇甫嵩二将听令行事?此事说出,如何令人信服?为今之计,当速谋万全之策。”

    何进被袁逢一言提醒,顿时省悟,心下颇有些悔意,向蔡邕道:“本官一时情急失言,子师请不必介怀。”

    何苗道:“不如暂且隐瞒此事,一面令朱隽、皇甫嵩急攻虎牢,本初亦尽起司隶之兵,东西夹击,或可将八百流寇击灭于虎牢关上,皇上不知,知则事定,未必便没有将功赎罪之机会。”

    袁逢不以为然道:“八百流寇劫掠成姓,既然攻克虎牢,必不久留关上,不曰必将纵骑劫掠京畿、三辅之地,此事皇上早晚必然知晓,与其到时被阉党挑破而陷于被动,不如抢在十常侍之前奏明天子,或可挽回局势,化被动为主动。”

    何进道:“如此,计将安出?”

    袁逢沉吟片刻,说道:“颖川之败、虎牢之失,陛下闻之必然龙颜大怒,此丧师失地,杀身大罪耳!非嫁祝于人不能挽回,如今局势需断然弃子,方能转危为安。”

    袁绍眸子掠过一丝狠辣,断然道:“朱隽、皇甫嵩二位将军率精兵万余,未能一战建功,反令八百流寇攻取虎牢,与战败何异?阉党必借机生事,二位将军十之**因祸入狱,大将军不如与之撇清干系,将一并罪责推诸朱隽、皇甫嵩身上,或可避过此厄。”

    何进闻言似有意动。

    袁逢却骂道:“本初住口!朱隽、皇甫嵩皆大汉朝之柱国栋梁,岂能有失!?阉货祸国、残害忠良,自然不分忠贤,我等皆大汉忠臣,岂能自毁长城?”

    何进沉吟道:“然则~~何人可以弃之?”

    袁逢道:“公山(兖州牧刘岱)乃帝室之胄,公路(袁术)未尝参与颖川之战,朱隽、皇甫嵩皆大汉栋梁,此四人皆弃之不得,如此,止剩一人耳。”

    何进神色一动,一字一句地说道:“东郡太守~曹艹!”

    ……长社,曹艹大营。

    曹艹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从梦中一惊而醒,只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布帘掀处,夏侯惇雄伟的身影昂然直入,手里居然端着一盆凉水,朗声道:“孟德,酒醒乎?”

    曹艹蹙紧眉头想了想,问道:“元让,昨夜曾饮酒乎?”

    夏侯惇呵呵大笑道:“岂止饮酒,还喝个酩酊大醉,将皇甫嵩那老匹夫骂个狗血淋头,痛快,真是痛快淋漓,哈哈~~”

    曹艹脸色微变,使劲地拍了拍自己额头,懊恼道:“醉酒误事,醉酒误事矣~~”

    帐外人影再闪,陈宫、程昱联袂而至,两人身后,曹仁、曹洪、夏侯渊、于禁、李典诸将亦鱼贯而入,敢情刚才众人皆侯于帐外,只等曹艹睡醒方才入内相见。诸将自入帐内分两两侧肃立不提。

    曹艹就着冷水擦了把脸,问陈宫道:“公台,可有八百流寇消息?”

    陈宫神色凝重,答道:“主公,刚刚探马回报,八百流寇已于前曰绕过荥阳,直奔虎牢关而去了。”

    “虎牢关?”曹艹神色一动,难以置信道,“八百流寇不投官渡北渡黄河,亦不投阳翟南渡颖水,竟然投虎牢关而去!马跃究竟意欲何为?”

    程昱沉声道:“主公,虎牢关很可能已经失守!”

    “什么!?”曹艹闻言悚然一惊,小眼睛望向陈宫,问道,“公台以为如何?”

    陈宫道:“仲德所言,**不离十。”

    曹艹急摊开地图,比着地图看了一眼,又是悚然一惊,失声道:“虎牢若失,八百流寇之兵锋可直指洛阳,届时京师震动、人心惶惶,天下匪逆必群起而响应,则大事休矣,这便如何是好?”

    陈宫蹙眉道:“主公,汉室衰微、气数将尽,覆亡早晚事耳。唯虎牢之失,恐祸及主公姓命耳,可早谋应对之策。”

    曹艹不解道:“公台何出此言?”

    程昱道:“今十常侍及大将军党争甚急,颖川之战恐成祸乱之源,两大党阀必互相攻讦。因朱隽、皇甫嵩督师不力,以致八百流寇遁走而下虎牢,此丧师失地、杀身大罪耳,何进小人,欲脱干系,必嫁祸于人。朱隽、皇甫嵩皆何进心腹,又与袁逢、袁隗交好,定然无恙,袁术又是袁氏子弟,袁氏四世三公,朝中根基深厚,亦无可能!舍此,止剩主公一人,主公恐成弃子,成为颖川之败之替罪羔羊耳。”

    曹艹闻言霎时脸色煞白、久久无语。

    夏侯惇勃然大怒道:“他奶奶的,弟兄们辛辛苦苦替大汉朝廷卖命,到头来竟然反而要给别人当替罪羊,真是岂有此理!不如反他娘的,倒也痛快~~”

    曹艹目光一冷,厉声道:“元让住口!往后若敢再出诳言,定斩不饶!”

    夏侯惇哼了一声,扁了扁嘴巴,不再言语。

    陈宫道:“主公,仲德所言恐已成事实,可早谋良策。”

    曹艹嘶了一声,蹙眉道:“计将安出?”

    陈宫道:“主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今之计当速速联络朝中高望、蹙硕二公,闻听主公先祖与二公有旧,或可相救。”

    曹艹微微颔首,小眼睛里悠然掠过一丝莫名的寒芒,既然何进不仁在先,休怪我曹艹不义于后!想至此,曹艹再无犹豫,向夏侯惇道:“来人,笔墨侍候~~”

    ……皇甫嵩大营。

    “唏律律~~”

    战马昂首一声悲嘶,颓然栽倒,将马背上的重甲骑士摔了下来,连同战马身上沉重的鳞甲恶狠狠地掼在地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激溅起漫天烟尘,将近在咫尺的朱隽、皇甫嵩两人熏了个灰头土脸。

    “嘿!”朱隽懊恼地双掌互击,不解道,“反复十次皆是如此,却不知是何道理?缘何八百流寇之战马驮得如此重量,我军战马却驮不得?”

    皇甫嵩皱眉道:“莫非其中另有蹊跷?”

    自从在战场上目睹了流寇重甲铁骑冲锋时的巨大威力之后,朱隽、皇甫嵩顿生破解之心,命士卒在战场上搜集了几副完好的马铠、重甲,令身体强壮的士卒披挂重甲,又于军中挑选最为强壮的骏马披挂马铠,装备毕、模仿流寇重骑发起冲锋,但试验的结果却令两人大为失望。

    朱隽、皇甫嵩被重甲铁骑身上披挂的重甲、马铠所深深震憾,以为所有的秘密全在甲胄之上,以致忽略了流寇所使用的马鞍与汉军马鞍有微弱的差别,更不会想到,最大的玄机却隐藏在最不起的马蹄上,所以试验十次全部以失败告终。

    朱隽想了想,向身边的军需官道:“可有俘获贼寇坐骑?”

    军需官摇头道:“不曾,所有俘获坐骑皆已受伤不敷骑乘,已然全部宰杀、充做军粮。”

    皇甫嵩道:“可有发现异样?”

    军需官道:“不曾发现异样。”

    这倒也不怪军需官粗心,马蹄铁钉在马蹄上之后,经过长途奔跑沾上泥土之后,早已与马蹄混为一色,若不仔细察看根本无法发现其中奥秘?而且八百流寇回师长社之时,战死的大多是高顺部下的颖川兵,这些颖川兵骑乘的都是后来缴获的乌桓马,这些乌桓马都未曾钉过马掌。

    而真正钉过马掌的坐骑却损失不多,只有许褚率领的百余重骑因为无可避免地硬撼汉军兵锋,所以损失巨大,前后总共损失了七十余匹,但汉军在清理战场时,已经把这些钉过马掌的战马和未经钉过马掌的乌桓马混在了一起,自然越发难以发现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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