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百姓不禁议论纷纷,这时候行刑台上的郎中在简单包扎后已经帮犯人止住了血,又有六名衙役抬着三口大瓮上了行刑台,把三名只剩下脑袋和躯干的犯人塞进了瓮里,正好剩个脑袋无力地耷拉在瓮外。

    郐子手先给犯人灌暗约毁去他们的嗓子,再用锋利的剔骨刀剜掉眼珠子,割去舌头,最后再往犯人的耳孔里灌锡,堵住耳孔,做完这一切,人彘就算大功告成了。

    “堂!”

    炸雷的锣响过后,一名大嗓门的衙役上了行刑台,大吼道:“乡亲们,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叫人彘!砍去手脚,挖掉眼睛,堵住耳朵,毁掉嗓子,让人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听,生不如死哪……”

    围观百姓响起一片嘶嘶的吸气声。

    衙役又道:“不过大家用不着害怕,人彘虽然可怕,但这只会用来惩罚叛国贼,只要大伙不背叛国家,不背叛民族,就绝不会被官府削诚仁彘,只有那些数典望祖、卖国求荣、厚颜无耻、甘心给外族蛮夷做奴才的畜生,才会被削诚仁彘!”

    ■■■

    兵部衙门,大堂。

    史可法用一方红绫把那颗“兵部尚书”大印包好,打结,然后郑重地放在案头,最后看了眼熟悉的兵部大堂,史可法眸子里难免掠过一丝黯然,肃立旁边的左右侍郎、员外郎、主事等兵部官员个个神色戚然。

    这些兵部属官虽然大多数都是东林党人,可人都有良心的,史可法是个真正的清官,就算他和孙传庭、王朴不和,也照样能获得这些兵部属官的尊敬。

    一名兵部主事黯然道:“大人,你真的要辞官吗?”

    史可法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不语。

    此时此刻,史可法的心里充满了苦涩,倒不是因为王朴借他的手杀掉了高弘图一党近三百名官员,而是因为孙传庭、王朴一党已经彻底把持了朝政,就算是隆武帝也成了两人手中的傀儡,史可法虽然倾向心学,主张限制君权,却万万不能容忍孙传庭、王朴的做派。

    史可法不愿意和孙传庭、王朴他们同流合污,他选择了辞官引退,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只要离开了朝堂,孙传庭和王朴再怎么折腾,和他史可法也没什么关系了。

    心神已定,史可法向周围的兵部属官团团一揖,淡然道:“诸位,就此别过。”

    说罢,史可法再不理会众人,转身就走。

    就在这个时候,兵部大常外的台阶下忽然走上了一道身影,史可法看清那人时不由面露愕然之色,迈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史可法身后的兵部属官也愕然不已,因为走上台阶的人竟然是王朴。

    王朴一挥手,两名卫兵已经各托一轴书卷疾步上前,先把手里的书卷高高举过头顶,再将系住书卷的红绳轻轻一扯,卷起的书卷便哗啦啦地展露开来,却是一幅对联:史鉴流芳真可法,洪恩浩荡反成仇。

    那群兵部属官一时未解,史可法却一下子就读懂了这副对联的意思。

    这副对联的第一句嵌着史可法,第二句嵌着洪承畴,洪承畴本是崇祯帝最倚重的国之重臣,可最后却投降建奴当了汉歼走狗。

    王朴送这副对联给史可法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他无比痛恨卖国求荣的洪承畴,同时也明确认为史可法跟洪承畴不一样,“史鉴流芳真可法”廖廖数字就把王朴对史可法气节的赞赏毫无保留地表露了出来。

    史可法一时闹不清王朴的来意,拱手道:“侯爷……”

    王朴伸手阻止史可法,目光落在史可法身后的兵部属官身上,说道:“诸位大人可否暂时回避?”

    五省总督暨靖南侯发话,那些个兵部属官不敢怠慢,急忙退出了兵部大堂。

    王朴这才问望史可法问道:“史大人为何要辞官?”

    史可法默然。

    王朴淡然道:“不愿与我们同流合污?”

    史可法撇了撇嘴,还是没有说话。

    王朴指了指卫兵手中的对联,问道:“史大人,你知道本侯为什么要送你这副对联吗?”

    没等史可法说话,王朴就接着说道:“因为你是本侯所见过的大明官员中最有气节、最有风骨的官员!史大人从不沽名钓誉,从不结党营私,从不贪脏枉法,从不徇私舞弊,从不屈膝权贵,被嘉靖帝誉为大明神剑的海刚峰想来也不过如此。”

    史可法拱了拱手,皱眉道:“侯爷过誉了。”

    王朴语气一转,接着说道:“史大人一定在心里骂我权佞,是也不是?”

    这次史可法没有回避,冷然道:“难道不是吗?”

    王朴的脸色沉了下来,沉声道:“那么史大人就更不该辞官了,既然本侯是歼佞,你就该坚持留在朝堂之上与本侯一直争斗下去,嘉靖朝时的海刚峰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却敢和内阁首辅严嵩叫板,难道史大人堂堂兵部尚书,却反而不如一个七品县令?”

    史可法微微色变,王朴一句话就把他点醒了。

    是啊,如果连他史可法也离开了朝堂,那整个大明朝岂不是任由孙传庭、王朴胡作非为了,今后又还有谁敢站出来与他们据理力争?自己只想着不和孙传庭、王朴同流合污,却忘了应该和两人抗争到底。

    “侯爷!”史可法凝声道,“为什么要跟下官说这些?”

    王朴肃然道:“因为本侯敬重你是个真正的清官!”

    史可法说道:“侯爷,你为会今天这番话付出代价的,你留下了一个不该留下的人。”

    “是吗?”王朴冷然道,“本侯拭目以待。”

    说罢,王朴即转身扬长而去。

    史可法从王朴身上收回光,望着卫兵手中的那幅对联,朗声道:“侯爷,下官会把你的这幅对联裱好,然后悬挂在兵部大堂!”

    ■■■

    文华殿。

    钱谦益忽然问孙传庭道:“孙阁老,门下听说侯爷有意留下史可法?”

    “嗯。”孙传庭道,“是有这么回事。”

    “唉。”钱谦益叹了口气,摇头道,“侯爷欠考虑了,史可法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身脾气是又臭又硬,他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留他在朝中徒惹不痛快,还不如遂了他的意让他辞官得了。”

    孙传庭打了个呵呵,说道:“钱阁老,留着史可法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我们犯错的时候,还有人可以随时给我们提个醒,更难得的是史可法不结党,不徇私,既可以免去党争内耗,又可以时时警醒我等,不错不错,呵呵。”

    钱谦益和吕大器只能跟着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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