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畅亡魂直冒,出了大堂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却还是闹不懂,李曦他为何就要立刻杀了自己?他如何敢就这么杀了自己?

    “李曦,你敢杀我!……你敢杀我!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啊,对了,我与太子殿下乃是姻亲,汝若杀我,太子殿下必不饶你!哎呦,疼死我了,放开我,你们、你们大胆,快放开……哎呦……救命啊,爹,娘,我不想死……”

    临死之际,他已经口不择言。

    就在满口爹娘的哀告与色厉内荏的威胁之中,他被推到县衙门外,然后,那声音戛然而止。

    县衙内外,一片战栗。

    天子剑早已纳入剑鞘,自始至终,李曦都单手按剑,背对着大门站在大堂之内。

    过了一会儿,一个满脸兴奋的校尉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迈步进衙,到了堂前,他单膝跪地,朗声道:“回禀大人,罪犯已经枭首!”

    李曦闻言叹了口气,这才扭过头来看着早已经是面色煞白浑身哆嗦的更俗,和颜悦色地问:“更县丞,钱畅身为县令,却挑唆指使刁民围攻魏岳魏大人的事情,想来你是知情的,本官想要些证据,你可能助本官一臂之力?”

    这时候更俗只是浑身上下打着哆嗦,早就已经说不出话来。

    一个白面书生,还不到二十岁,却是举手之间就砍了一个六品官的脑袋,而且在动手之前,他连人家的一点罪证都没有!

    光是这份狠辣与大胆,便足以吓得人尿裤子了。

    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勉强听清了李曦话里的意思,这才觉得心里缓过了一口气来——他还是需要点证据来遮掩一下的,所以,他不会杀自己,他需要自己跳出来帮他咬人!

    虽然心里明白这才是李曦杀了钱畅之后却对自己和颜悦色说话的原因,但是他丝毫都不怀疑如果自己敢摇头说一个“不”字的话,李曦随时可以把自己的脑袋也砍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太子啊,什么前程啊,谁还顾得上!

    保住自己的脑袋,才是最重要的!

    他点头如啄米,一点头,就浑身都跟着哆嗦,“能,能……能!下官全凭大人吩咐!”

    说话间,他才觉得腿股之间有些温热感觉。

    低头一看,连外袍都已经给尿水浸湿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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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从天灵盖直凉到后脚跟

    不得不说,更俗确实是被吓住了。

    如果是在战乱年代,别说钱畅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便是再大点的官儿,只要李曦手里有权,杀了也就是杀了,在那种大家已经习惯了随时可能死人,随时可能杀人的氛围之下,大家并不会觉得钱畅被杀有多么震撼。

    但是,眼下是开元盛世。

    玄宗皇帝登基以来,不但励精图治,而且全面改革大唐的各种制度,时至今曰,已经是开元二十二年,在这过去的二十多年中,大唐王朝正在一步一步的迈上巅峰,国泰民安,士庶安靖,整个国家都沉浸在一片繁荣与富贵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种氛围之下,玄宗皇帝大权独揽,他有治世之心,有雄心壮志,有过人的手腕与见识,同时,他也有足够的容人肚量,因此,这些年来,除非谋逆大罪不会被赦免之外,哪怕是有官员犯了事,甚至于触怒了他,大不了也就是左迁贬官而已。时至今曰,已经有多少年都不曾出现过朝廷官员被立刻斩首的事情了。

    但是,一个堂堂的畿县县令啊,李曦居然说杀就杀了!

    而且杀完了之后,他还能和颜悦色的问更俗是不是可以帮忙给钱畅安上一个罪名……李曦不会知道,就他那份淡定的笑容,就已经足够吓得更俗当场尿裤子了。

    不管到了什么时代,最可怕的永远都不是规矩森严,而是那些肆无忌惮的不守规矩的人!

    更俗当然希望李曦会因为钱畅之死而获罪,但是他知道,即便以后李曦会获罪,但是按照他的狠辣,他完全可以在获罪之前先把自己的脑袋给砍下来!

    所以,尽管当场就被吓得尿了裤子,但更俗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立刻便一口应承下来。

    发动几百个刁民围堵魏岳的事情,是钱畅拿的主意不假,但是从头到尾都是由他具体艹作的,这个时候不难猜到,李曦应该是明白这些的——事实上,这种事情,像钱畅这样的上官是从来都不屑于亲自去做的,动手主事的往往都是更俗这样的跑腿人物。

    所以,李曦问他要罪证,他马上就明白过来,李曦不会在乎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样的,甚至于他也不在意自己曾经居中艹作一切,他要的,只是一个钱畅必须死的遮羞布——哪怕只是随口的污蔑也好,反正已经死无对证!

    明白了这些,更俗连自己尿了裤子都已经顾不上了,一边答应着李曦,他一边就踉跄着出门,招手叫人,“马涛,你马上点齐三十个人,随本官前去捉拿李彦宏、马化腾等刁民!”

    那衙役头子马涛闻言有着好大一会子回不过神来,直到更俗丝毫不顾仪表地跳着脚骂起来,他才激灵一下子打了个哆嗦,点头哈腰屁滚尿流一般的连声答应,“小人马上就去召唤人手,小人马上就去,但凭大人吩咐!”

    这些人都是衙门口里混成了精的,大的眼光没有,但是若论见风使舵的功夫,那可是上乘,事到如今,这马涛哪里还会看不清形势,因此当即便一连声的答应着,扭头招呼人列起队来,不一会儿功夫,他手下这些衙役们就已经站成三排,更俗招手一呼,众人便随在更俗和马涛的身后直接出了衙门,前去捉拿刁民。

    此时还在大堂外站着的杨慎馀冲身旁一个校尉招了招手,耳语几句之后,那校尉便赶紧跟了上去追那捉人的队伍,这时候他扭头看见李曦也把高升叫过去吩咐了几句,然后高升便也随后追了出去,走进堂去与李曦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笑。

    杨慎馀躬身一礼,道:“大人好手段!”

    吃他这一赞,杨钊也是赶紧的拍马屁,“这雷厉风行,真是要得!小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连站在一旁的大胡子李光弼也是目射精光,看向李曦时,目光中满是敬佩。

    在他看来,李曦这等杀人手段,狠辣果决,真乃大将之风也!

    这时候左右已经全是江淮转运使司的人了,李曦笑着摆了摆手,一边命校尉们退出堂去,一边冲着杨慎馀苦笑,“人嘛,我是杀了,硬着头皮也得杀!至于这随后的事情么……杨大人可有什么建议?”

    杨慎馀闻言微微一笑,此次李曦得到消息之后果断出京,像李逸风,柳荣等他最最亲近的心腹一个不带,却偏偏只带了他杨慎馀,这里头的意思,自然是很明白的。

    柳荣、李逸风都是李曦的心腹不假,但是他们跟李曦一样,都是新近才做官,根基浅薄的很,而杨慎馀虽然也是刚刚才做官,但是他老子是太府寺卿杨崇礼,那老爷子光是在太府寺卿的位子上就坐了二十多年了,作为他的儿子,杨慎馀在朝野上下的人脉自然是丰厚之极,即便以常风、魏岳等老吏亦是绝不能比的。

    所以,要杀人,李曦可以,但是杀了人之后要善后,可就要靠他杨慎馀了。

    当下杨慎馀道:“请大人写一封奏折让下官带上,说明此事来龙去脉,下官马上就折返长安,这殿陛之间事,都在下官身上,请大人放心就是。”

    李曦闻言哈哈一笑,“好!如此,有劳杨大人了!”

    杨慎馀笑笑,时至今曰他也已经明白,或许从准备重修广通渠那会子起,李曦就已经料到了他自己压服不住下面,所以也早就已经开始预作绸缪,至于杀人立威之事,只怕也是年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而自己这个身份特殊的人,自然也是早就应该在他的算计在内了。

    虽然如此,虽然自己早就成了他人手中计算好了的一枚棋子,但杨慎馀心里却是丝毫都没有不舒服的想法。

    能成非常之事者,必非常之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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