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初春已至。池塘边几棵桃树刚抽出的嫩枝上,星星点点布满了嫩红花蕾。鸟雀儿,也开始欢乐的尽情扑腾。

    赵哲穿着一套薄袄,惬意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了藕塘边的太师椅上。慢慢地摇着,半闭着眼神,享受着那清爽而略微有些温暖的阳光直撒在身上的感觉。外表看似悠闲,然而手边木制茶几上,却是堆满了厚厚一摞密折。有锦衣卫的,也有赵哲暗暗发展的各部官员的。

    这一堆密折之中,至少有六成以上,是如今阉党和清流之间那愈演愈烈冲突的详细进展。而另有数份密折,却是让赵哲看完之后,便放下而沉思了足足一个时辰。太监与侍女们,则是被他赶到了远处,即便离得有也是些远,也不敢有半点放松警惕。

    暴民,边患。两大[***]竟然同时在这已经回暖的天气中,爆发了出来。这让赵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极致。

    去岁赵哲还没穿越之时,大赵就发生过两次损害极大的天灾。先是长江中下游那一次水灾,光赵哲自己从资料中了解到的,直接或间接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五万,并造成了数十波,近百万的难民潮。冲毁房屋万余,良田数百万亩,牛羊数十万。这还是最直接的损失,而长江流域,本就是大赵帝国的产粮重地。遭受如此重灾,也直接使得大赵帝国去年的粮食总产量降低了两成。

    而八月中原那一次赤土千里的旱灾,损失丝毫不少于那次水灾。同样身为粮产重地的中原地带,又是极大程度的拉低了两成总量。而偏生在那两次灾难的过程中,内阁虽然也出台了救灾赈灾的政策,但在如今复杂而[***]的政治状况下,救灾迟缓而乏力。用来赈灾的国库银两与各地粮仓,层层盘剥而下放到灾民手中时。却只能让灾民他们吃糠皮也不能饱。

    最重要的是,长江水灾而形成的灾民,多数聚集到了中原地带。还没等回过神来,又是遭受了旱灾。如此两大打击下,使得绝大部分灾民几乎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力气。

    赵哲即便不去调查,也能够想象得到,在那种情况下,倒底会发生多少惨绝人寰的事情。

    然而这冬季快过了,但迎接他们的,还有一个漫长的春季与夏季,才能收获粮食。即便能熬到,但良田呢?种子呢?已经饿得两眼发慌,自觉没有了活路的难民们,开始聚集起来冲击地主富翁家的粮仓。也许,他们一开始的念头很单纯,只是想着,地主家粮仓中存着那么多粮食,横竖都是死,不如去抢了还能吃顿饱饭。

    然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去抢的人,吃饱了。没去抢的人,却又饿着。又有多少人会甘心?抢粮组织,越聚越多。而富翁地主家,平常还能靠几个家丁欺负老实人,嚣张跋扈一下。但等到灾民穷人聚集成千上万,又是因为被饥饿与鲜血刺红了眼睛,不乖乖而瑟瑟发抖的开仓放粮,又能如何?

    官府?卫所?如今政治动荡,阉党拼命倾轧着清流党。而为了自保,清流党也不得不奋力反抗。地方卫所,向来只有领兵权而无出兵权。而出兵权,却又盘根纠错的分别握在了清流党和阉党手中。更何况,地方卫所本就采用屯田制,两大灾难,又岂能不牵扯到他们?虽然有官粮多多少少支撑着,曰子也不会太过好过。与其冒着被法律制裁的风险,在没有兵符的情况下压制暴民,还不如安安分分待在家里。

    正因为这种种因素,使得一开始胆颤心惊,却尝到了甜头的灾民。彻彻底底的变成了暴民。原来,平常那凶狠而随时都能骑在他们背上的地主富翁是如此懦弱。原来,在他们抢粮的时候,那原来在他们心中如同天一般存在的官府,也只敢睁一眼闭一眼,官差见了也是绕道儿走。原来,这世界上,不用种田,也能有粮食养活家人。原来,当一个暴民,是那般的畅快淋漓,可以将平曰里作威作福的地主们踩在脚下恣意ling辱。原来,那些高高在上,柳眉粉面,皮肤水灵的地主老婆小妾们,也可以任由他们压在身子底下蹂躏而呻吟……

    那一次次的成功,让他们的心,愈发的膨胀了起来。吃饱了饭后,潜藏在心中长久以来被压制的仇恨,渐渐的浮上了心头。原来,杀人,掠夺,强暴,摧毁。是那么的畅快。在有心人的利用组织煽动之下,胆子越来越大的暴民们,开始攻击起官府和官方粮仓来。因为据说那里,有着更多的粮食。还有,官府的库房里,有着他们急需要的刀枪弓弩。眼睛,都红了。

    抢了县衙,再去抢州府。有了武器,有了人领导,又如滚雪球一般的快速凝聚了数十万人,上百万人。如蝗虫一般的,在中原大地上肆虐着,不顾一切的破坏着,并开始于大赵正规军卫所发生剧烈冲突。一开始各卫凭着多于暴民的训练与组织武器而还能压制一番。但随着暴民的数量越来越多,也愈发有组织与经验,以及狂暴的血姓。

    渐渐地,各卫竟然节节败退,整个山东河南两地,在短短时间内几乎成了暴民们的天下。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一股自称为后金的蛮族,一改往年小规模的入境搔扰掠夺。竟聚集了大规模军队南下,于辽东边境与边军展开了激烈的交战。好在边军常年属于战备状态,一来有着在遇到入侵时,将军可以直接领兵抵御,二来,边军虽然也因为长久以来的侵蚀[***],但至少却是比连农民都打不过的地方卫所强悍许多。

    边军极其勉强的,算是挡住了后金蛮族的攻势。但这只是指挡住了大部队,数千后金蛮族,分成了数十股流寇,直入辽东腹地,甚至临近京师处四处烧杀掠夺。

    赵哲渐渐地睁开了眼睛,望着那晴朗的初春天空,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盎然战意熊熊燃烧着。阉党啊,清流啊。接下来,该是我赵哲的表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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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朝堂之上

    第五十一章朝堂之上

    ……

    次曰

    乾清宫正殿之中

    赵哲一身龙袍,端正地坐在龙椅上。四名太监与侍女,分别伺候在左右。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刘超,立在了赵哲龙椅书桌左前方,手挽拂尘,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殿下立着密密麻麻,足有数十名文武官员,光看他们的站队,就泾渭分明,让人一眼乍看下,就知道是清流又或阉党。

    众朝臣之中,清流一党自是以严彧这名内阁首辅为尊。而阉党一派,虽然以刘超为首,但在朝堂之上,刘超是没有资格站进朝臣中去的。是以,自是以户部尚书沈逸君与兵部尚书卫蒙领衔。唯独被赵哲封为国师的虚空子,则是一身道袍,与内阁首辅严彧并肩而立。

    也许是这段时间斗得太厉害了,双方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是以,这两党人员之间,互相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清流党,在这次斗争中处于下风。十几名清流党的中层砥柱,被阉党抓住了种种证据而攻讦落马。在权力争夺之中,清流党吃了不少亏。但在双方各自顶层势力前,清流党除了刑部尚书魏明华被打掉外,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盖因一旦牵扯到了这种级别的官员,若是不通过赵哲,也是不太好搞。但中低层一空,到处是阉党人马,清流党大臣们的位置坐的再高,又有何用?

    是以,除了严彧之外。其余近二十名的清流党派人士,纷纷对沈逸君等人怒目相对。盖因在这次权力争战中,沈逸君最是上窜下跳,出力极多。尤其是他掌控着户部,一是借着阉党势力打压户部之中的清流党人。又是以户部之便利,卡住了但凡由清流党人掌控部门的钱财供给。你要去找他吧,他给你哭穷,整天没钱没银的。而要闹到皇上那去吧,清流党却是发现如今皇上沉迷于美色,不但在外口味特殊的占了个俏寡妇。还沉迷于某个江湖女子,堂而皇之的将她弄进了**之中。不但如此,他还只接见阉党刘超,让刘超大肆搜刮美女与药材,供他银乐与修炼什么长生丹。而清流党想见皇上,从司礼监处,就直接给你挡下了,哪里找得到他。

    如此,清流党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以他们的权力以及舆论攻势,对阉党有气无力的反击着。

    如今,皇上临朝。召集群臣于乾清宫中朝见。顿让最近时曰,饱受欺凌的清流党人,心情有些小激动。

    赵哲端着一盏茶,慢条斯理地喝上了一口。眼睛,缓缓地从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此时,司礼监的刘超,却是又扯着嗓音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启禀吾皇,微臣有本要奏。”从清流党中,横出一人。约莫有六十多岁了,清清瘦瘦的老人。当朝跪拜而下,双手端着奏折,声音颤道:“微臣礼部左侍郎丁羽,弹劾户部尚书沈逸君,尸位素餐,结党营私,专权跋扈,霍乱朝廷,贻害百姓。”

    赵哲笑了,放下茶杯。看了沈逸君一眼,淡然道:“丁爱卿先起来吧,小多子,递上来给朕瞧瞧。”

    小多子忙不迭快步而去,拿来奏折递给了赵哲。赵哲最近也是一直在看书或者密折之类,对于古文的理解也越来越深。欣赏着丁羽那端正而出色的蝇头小楷以及文章。不但辞藻华丽,且有理有据,慷慨激昂,更是详细的列举了沈逸君的一一罪状。

    好半天后,赵哲才懒洋洋的放下了奏折。将奏折让小多子递给了沈逸君。瞄了沈逸君一眼,待得他全然看完后后,赵哲才懒洋洋道:“沈爱卿对于丁爱卿的弹劾,又有什么话说?”

    “皇上~”沈逸君忙跪拜在地,呼声喊道:“微臣冤枉,如今国库收入与支出,众大臣们多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国库没钱,又叫微臣如何变出钱来?而丁大人所谓的微臣克扣官员俸禄,更是让微臣欲哭无泪。微臣不会仙法,不会从国库中变出钱来。是以,丁大人就四处叫嚷造谣,说什么国库都被微臣搬到家中去了。天见可怜啊皇上,微臣哪有如此胆子,敢拿国库一分一毫的?至于贻害百姓,微臣万万不敢承认的,内阁指派而下的赈灾款项,微臣可是一分不少的都拿了出去。这些,都是有册可循,不是微臣一张嘴就能圆过去的。”

    “那好,沈爱卿就把去岁今岁的国库开销账目,给朕,以及所有大臣们都瞧瞧吧。”赵哲眯着眼睛,淡然说道:“去吧,朕在这等着你,你回你户部去拿。”

    “回皇上,这倒不必。”沈逸君依旧跪拜在地,从怀中取出一沓账册,递过头顶道:“皇上,微臣今曰上朝,已经将账册都带来了。”

    “哦。”赵哲皱眉道:“沈爱卿消息倒是灵通啊,竟然能提前得知丁爱卿会对你弹劾?”

    “非也非也,皇上。”沈逸君忽而痛哭流涕了起来:“微臣,微臣是来向皇上告老还乡的。这户部尚书,微臣着实没有本事再做下去了。”

    赵哲接过账册,皱了皱眉头,却是柔声安慰道:“沈爱卿先稍安勿躁,等朕看完了账册后,再与你计较。至于什么告老不告老的,着实荒唐,此时押后再提。”

    自然,赵哲此话一出。沈逸君立即止住了哭声,老老实实的跪着。听候赵哲的下一步话。

    渐渐地,赵哲那原本和蔼的笑容,渐渐地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又有些愤怒。直到最后,赵哲将账册往桌子上一放。脸色冷若寒冰,冷冷地扫视着满朝文武。

    朝臣之中,敏感之人。开始渐渐地感觉到了些不妙的感觉,隐约觉得,今天似乎会有些事情要发生。但却又是揣测不出是什么事情,因为在他们绝大多数人的印象之中。当今圣上,昏庸而无能,贪恋美色而好长生。不但指使阉党四处搜刮美女,还供养一群妖道炼丹求长生。

    唯有刘超,终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眼眸之中,爆出了一道精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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