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徐帅和冯帅坐镇中枢,难道龟缩南京的小茶壶还敢掀翻天不成?”
……“闭嘴!”
陈光远喝住麾下大喊大叫的将校,上前两步,颤颤巍巍地来到李纯面前:“形势真的严峻到如此地步?”
李纯扔掉指挥棒,沉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恐怕比我们所知道的更严重,之前谁能想到,段芝泉竟然能够一夜翻盘,转眼间再次与萧一鸣构成南北联合之势?原本浙江的杨善德、福建的李厚基都已答应冯帅共同举事,只等我们控制好江西就合围南京,可如今……李厚基还好一点,蹲在福建四处观望,两不得罪,但是杨善德看来是彻底投靠了萧一鸣,否则怎么会亲率两个师入赣与我们为敌?真可谓瞬息万变啊!”
陈光远和身后将校已经目瞪口呆,一旁的安徽督军倪嗣冲也是连连哀叹,之前倪嗣冲就不愿意率领麾下精锐离开安徽,可禁不住冯国璋的密令和李纯的催促,只好将合肥交给副将王廷桢镇守,而王廷桢的第十七师则留守徐州,如今形势急转直下,整个安徽和淮北完全空虚了。
倪嗣冲最担心的不是安庆和合肥,而是北面的战略要地徐州,自从吴佩孚挺近河南却被赵倜拒之于郑州以南之后,倪嗣冲始终对进不了郑州却占领了许昌和归德(商丘)一线的吴佩孚很不放心,在倪嗣冲心里,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判断,也不敢相信冯国璋和徐世昌的约束力,这个时候如果吴佩孚这头猛虎突然掉头南下,徐州定然不保,倪嗣冲的老巢安徽也就没了。
李纯看到倪嗣冲的脸色急剧变幻,随即明白倪嗣冲心中所想,但事到如今,不但倪嗣冲的安徽危若悬卵,就连自己这帮人的出路甚至姓命都难以保证,还能如何给予倪嗣冲开解安慰?要怨只能怨燕京的冯帅和徐大帅,怨自己的命不好,除此之外只能面对现实。
倪嗣冲的目光转到大幅地图上,良久,终于发出一声哀叹:“这个小茶壶,毒啊!我们都小看他的手段了,我敢说段芝泉也没有此人的心狠手辣,看看这幅架势,他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
“湖口急报——”
一声急切的高呼打断了所有人的沉思,只见陈光远的副官匆匆而至,脸色苍白厚唇颤抖,来不及擦掉满脸的汗水就匆匆禀报:
“海军两艘驱逐舰和川军四艘炮艇借迷雾突然出现,猛烈轰击我湖口要塞,我军守备团伤亡惨重,不得不放弃要塞,撤往九江……”
“什么?你再说一遍?”陈光远惊怒之下,一把揪住副官的衣襟。
李纯连忙上前拉开陈光远,凝视副官,沉声吩咐:“继续说!”
“是……”
副官顾不上整理凌乱的仪容仪表:“六艘军舰炮艇轰击完毕,三十余艘招商局的客货轮编队驶入湖口,据前方传来的急报,三十余艘船上全是川军官兵,粗粗估算至少不低于两个师!”
满堂一片惊呼,李纯急切之下大声询问“曰本人的军舰呢”,话音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曰本军舰卖完武器弹药、运送李纯等部到九江之后,在萧益民集团和欧美各国的强大压力下,就以保护汉口和长江沿岸侨民为借口,堂而皇之毫不脸红地宣布退出中国的内斗!
李纯快速改口:“探清船上的川军番号没有?”
“没有,船队只竖有川军的飞豹军旗和五色旗,没有川军各部的具体旗号,而且川军都在船上距离很远,根本无法探究,但是基本能够确认川军的人数。”副官匆匆回答。
倪嗣冲失神之下,无比悲观:“完了,完了!一旦德安和九江一线失守,我们连退路都没了……”
李纯见状,当机立断,大吼一声“肃静”,紧接着拉上一脸沮丧的倪嗣冲和手足无措的陈光远:
“你们看,东面我们肯定是过不去了,如果我预测不错的话,南面一线形势更为严峻,王瓒绪和欧阳武的四个师一定是正在向南昌高速逼来,以我们现在的士气和装备,根本挡不住配备了数十门火炮和百余门迫击炮的王瓒绪两个师,要是欧阳武的三个师再从两翼强攻的话,就算我们出动三个师都顶不住。”
“赣西方向也走不了,湘军的两个师肯定已经摆下了阵势。”陈光远已经恢复过来,指着地图上的萍乡至宜春一线大声说道。
李纯点点头:“如今我们已遭四面合围,固守南昌无疑是自寻死路,只有果断放弃南昌,集中全军力量,迅速开赴德安,摆出决战之势,迫使正在攻占九江和德安的川军仓促应战,而我们的主力部队则在到达德安之后,毫不停留立即掉头向西,以最快速度经瑞昌、阳新赶赴黄石,通过燕京的冯帅和徐大帅,逼迫湖北督军石星川让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和实力,只有到达兵力空虚的黄石,马不停蹄渡过长江,我们才能获得一条生路,到时候无论向北向东,应该都没有问题,都能获得安徽方向的策应与支援。”
“如今只能如此了。”倪嗣冲随声附和,安徽是他的老巢,那里还有三个师的地方军仍然听从他的调遣,只要行动迅速,萧益民的联军肯定来不及进攻安徽,倪嗣冲仍有重整河山的机会。
江西督军陈光远在李纯和倪嗣冲的逼视下,只能咬着牙关重重点头,很快下达了一个震惊全国的命令:洗劫全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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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势如破竹
回荡在南昌城上空的枪声逐渐稀落,近百座被抢掠一空的钱庄、军营、物资仓库、富豪家宅仍在燃烧,烈焰与浓烟笼罩全城,到处可看到横七竖八的平民尸体,满街奄奄一息、痛苦哀嚎的伤员中,夹杂着无数身无寸缕的悲惨妇女,孩童们无助的叫喊以及饱含民众无尽哀怨的哭泣、呻吟和悲呼,让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落泪。
城北洋人们的产业不但丝毫无损,反而受到北洋叛军的严格保护,五百余名保护洋人区的北洋官兵刚撤走,曰、英、美、法等国的两百余名银行职员和侨民就冲上高大建筑物的顶部,望着如同地狱般场景的南昌城,几乎所有人都吓傻了,一个个目瞪口呆接着发出惊叫,无论平时对中国人如何的蔑视,如何的欺诈,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洋人都齐呼上帝,脸上和心里全是无限的痛苦和悲悯。
十余名愤怒的白人在正义感的驱使下,拿出照相机冲上一片狼藉的街头,以天主教牧师为首的十余名银行负责人和各国名流很快聚在一起,匆匆组织侨民成立救护队,花旗、汇丰、劝业等银行立即启动自有无线电台,将南昌城发生的一切通报各国使领馆和报社。
城中状元桥南面的高级记院“宝丽坊”里满是受伤市民和欲死欲活的受辱妇女,二十余名护院打手颇为蹊跷地将混乱的市民组织起来,用门板将一个个受伤平民和伤痕累累的女子抬进大院,拿出重金,半请半劫地带回十余名本城名医。
记院后院隐秘的地下室里,年轻的川军情报局南昌站站长兼记院老板曹渊看完总部回电,立刻用无线电台明码将刚发生的南昌浩劫通报全国。
下午三点,江西德安城北马回岭。
连续四个小时的激战之后,郁郁葱葱的马回岭已经变成一片焦土,成片的光秃秃树干在炽热的气流中如同火把般“哔哔啵啵”燃烧,从上到下三道阵地上全都是北洋军李纯第八师官兵的尸体。
短暂的平静后,川军第十八师和第一师的三十六门七五山炮和野炮再次怒吼起来,密集的炮弹准确落到守军重建的一个个火力点上,残存的一千余名北洋军死伤惨重,但是仍然没有半点儿投降的意思。
博阳河铁路大桥南段指挥部里,十九师少将师长袁崇熙和第一师少将师长杨森几乎同时放下望远镜,遥望前方浓烟滚滚、如同烈火烧山般的马回岭,对敌军的顽强意志感佩不已。
另一侧,第一师参谋长郭儒栋对十九师参谋长何玉蘅笑道:“这一下午打出的炮弹,恐怕超过我们几年来训练的总和了。”
何玉蘅不由莞尔:“曰本人送的,不用白不用,能够以最低的伤亡创造最大的战果,不正是大帅时时强调的吗?”
郭儒栋听得有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颇为羡慕地说:“真羡慕你们啊!全军第一个山地师,而且是唯一换上m1917轻型步兵炮和m1918新式轻机枪的主力师,还有你们的突击营,清一色的新式装备,甫一亮相,就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李纯十八师的德安车站军火库,啧啧!大帅偏心啊!”
“得了,别在兄弟面前叫苦了。”
何玉蘅靠近郭儒栋,压低声音,问道:“听说王副司令很快要来江西当督军,老兄恐怕也要晋升少将师长了吧?”
郭儒栋心中一凛:“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老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不知道打完德安这一仗我师就得返回九江,带上新归附的两个团北洋军赶赴芜湖作战?剩下的追击残敌和整编赣军等任务,还不是全都落到你们第一军的头上?
“你们想想北洋军持续半个月的洗劫,那得是多少财富?我真眼红啊!我就不信之前你这个师参谋长没看到江西总体作战计划。”何玉蘅故意装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弄得郭儒栋都不好意思了。
“西面是怎么回事?”
袁崇熙严厉的吼声响起,郭儒栋两人立即停止交谈,匆匆走出掩体,向西观望,只见数万民众聚集在前方两公里的田野上,临时建立的俘虏营已经被如林的刀枪所淹没。
两匹战马飞速而来,十九师工兵营长和警卫连长几乎同时跳下战马,冲到袁崇熙面前大声报告:
“弟兄们挡不住啊,师座!原本帮助我们运送弹药的当地老乡,突然领着成千上万乡亲冲击战俘营,不顾我们的劝阻,围着一千多名战俘往死里打,属下和弟兄们全都被推出老远,鸣枪警告都没有效果!”
袁崇熙一听倒吸了口凉气,望向满脸震惊的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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