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一串脚步声里,一个身穿锦绣官袍、头戴七品乌沙的汉子孤身一人来到城前,这位大人穿得似模似样,可动作却全无体统,脸上也胡子拉碴、灰一道青一道尽是汗水洗尘的印子,到众人跟前,伸手压在嘴唇上向大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煞有介事的样子。

    过了一阵,见确实没人再敢出声,他才放下心来,又向来路跑不见了……待其走后,人群中响起了些低低地议论之声,有眼尖的人认出来了,这位大人也曾在青阳高台献艺、靠着驯服一头怪鸟脱颖而出。

    认出了刘二、回忆起他当年的本领,自然也就大概能猜到,刚才凶猛啼鸣的是什么畜生,但即便如此,当刘大人率领着他的刘家军浩浩荡荡走入视线的时候,人群中还是无比可免的发出了一片惊呼。当初上台的那头怪鸟体型不小,不过和现在的刘家军一比干脆就是个侏儒。

    刘家军中的泰坦鸟何其巨大、壮硕,利爪巨喙,翎羽丰满得泛着油光,行走时一步步踏下来踩得大地都微微发颤,这种可怕怪物随便一头都会惊悸人群,何况两百多头集结在一起,相比之下,前面的山溪蛮、石头佬干脆都变成了小猫小狗,这群家伙才是真正的山野霸王!

    人群跌跌撞撞向着四下里散开,免不了一阵嘈杂纷乱,所幸刘二平时对泰坦鸟的训练颇有成效,猛禽们不再惊起,目光蔑视地看着一块块肉,大跨步地进门去了。

    等见了这些巨大猛禽,刘厚太守才算正经明白了之前公主说过的‘有一支饭量奇大的队伍’究竟是支。公主看得懂他的表情,扬起下颌得意洋洋地替心上人吹牛:“常春侯的鸟儿平时都是吃龙的,可惜龙太少不够吃,只能拿牛羊充数了。”

    说完,任小捕自己也觉得这个牛皮吹得有点太不像话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公主殿下要是不笑刘厚还能顺着她的话去夸赞两句,但她自己一笑,刘厚就不能再假装不知她吹牛地逢迎了,不过太守大人不白给,立刻就想到了另一层,认真道:“只看它们的体态便知神鸟威力,但更关键的……当年刘大人在台上驯服猛禽时,大伙可真没觉得太如何,还是公主慧眼识珠,点刘二入选。若非当曰中选,以刘大人的姓子,或许就再不去理会这些神鸟了…归根结底,这支洪荒圣兽的大军,还是因公主而来啊。”

    虽然是溜须拍马,不过任小捕以前可从未去想过这番道理,直到现在才晓得,原来刘家军能组建也有自己的功劳在里面,这么说…自己还是给宋阳帮过忙的,一念及此,心里甜得不行。

    在刘家军过去之后,正主终于粉墨登场了。

    两杆大旗并举,左首‘红波’右首‘常春’,大旗下常春侯一身银色甲胄、胯下一匹白色骏马……付大人血统不错,托了他的福气宋阳这一世生了副好皮囊,长得颇为英俊;又因尤太医的炼血奇术让他神采奕奕、目光程亮;另外一身霸道武功自有凶猛气势,如今扮上骁将的行头,既显勇武威风又不失一份出尘脱俗的飘逸,单只这个扮相,就足够他去番邦选驸马了。

    任初榕也骑马,跟在宋阳身边,于万众瞩目中从容微笑,她知道大伙看得不是自己,但与有荣焉,发自内心的笑容总是那么美丽的。

    行军打仗非任初榕所长,她并没参与太多意见,但封邑武装进入青阳城,较真说起来更像是个仪仗。

    雄关重镇接连沦陷,整座西疆都在溃败,唐楼已丧青阳变作了新的前线,而城中兵微将寡根本不足以与吐蕃一战,不用想也知道城中士气低落到何等程度,这个时候宋阳待援兵入城,无疑是对士气的重大鼓舞。

    如何安排好这个入城‘仪仗’,一步一步提振青阳士气,同时还要把为宋阳再添声望,这就是任初榕的算计了,从人尽皆知的回鹘卫、人数最少的山溪秀到两千高大石头佬和三千凶神恶煞般的山溪蛮,再到煌煌不可一视、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胆具寒的泰坦鸟群,军种入城步骤都是郡主精心安排的。果然,青阳人的心思被封邑大军层层抬起……此刻终于见到了常春侯,之前那群凶鸟应该也去得远了,人们哪还能再忍得住,轰轰荡荡、震天欢呼陡然爆发开来!

    宋阳终于露面了,但来自封邑的大军还不曾走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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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烽烟

    跟在宋阳身边的,并不是百姓们想象中的大群侍卫、精锐武士,而是一群‘闲杂人等’,其中绝大多数都带着个垂纱斗笠,让人看不清真容,显得神神秘秘,且单看他们的身形或举止,也多有奇怪之处;比如其中一个,身材异常矮小分不清是小娃还是侏儒,身上穿着一件异常惹眼的大红袍,正常人可绝不会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红袍身旁则是个芦柴棒似的瘦子,手十指掐算个不停,面纱也一荡一荡的应该是口中念念有词,不知他实在算命还是在算天。

    还有一个人,穿了件青袍子,四平八稳的骑在马上,衣着和动作都正常得很,反常的是跟在他左右的两个骑士:左边的是个胖子,一路骑行中始终弯着身子,把姿态摆低而又低,生怕高过正中的青袍子,胖子一只手牵着缰绳另只手则虚托在青袍子的背后,仿佛生怕主人会坐不稳摔倒,一看就是个大好奴才;右边的看身形应该是个消瘦青年,身后背着一对长条形的包袱,不用问是兵刃了,让人吃惊的是此人目光有如实质,即便有面纱相隔,靠前些的青阳百姓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阴冷眼神……也不是所有人都蒙着面纱的,‘闲人中’有两个未蒙面纱。一个是身背长弓、须发皆白的老者,另个则是艳容耀目的漂亮和尚。

    刚才人们已经认出了曾在青阳献艺的刘二,现在当然也能记起那个背弓的老者…凡人难得一见、选贤时最后一个登场、寥寥几步便震惊全场的大宗师陈返!青阳人都知道这位大宗师,不过普通百姓自然不会晓得陈返失忆、功力受损的事情。

    陈返的记忆模糊了,但脑筋并没太糊涂,他知道吐蕃的入侵,在得知宋阳要出兵后大宗师坚决要随行,谁也拗不过他。罗冠也一起来了,他是燕国叛臣身份有些敏感,不方便抛头露面,蒙了面纱跟在师父身边。

    至于那个漂亮和尚是谁就更不用说,横空出世的南理佛主、优波额黎尊者转世,无艳**师。

    一个大宗师、一个**师,只凭这两个不蒙脸的人,追随在常春侯身边的这群‘闲杂人等’的分量便可想而知了。

    李大李二李三不能露面、瞎子侏儒铁匠当初都是‘下落不明’之人,虽然现在不会再有人追究他们怎么会被宋阳收了去,但避讳点总是没坏处的,这一来宋阳身边人中有蒙纱的也有不怕露面的,郡主的主意是干脆就露两个最唬人,其他的都把自己蒙上吧…效果不错,青阳人的欢呼越发响亮了。

    宋阳不能像前面的蛮兵怪鸟那样直接进城,带队到了城门前翻身下马,仍是事先安排的,随他一起下马的就只有郡主和那两个露脸的,其他人蒙了面纱的‘神秘人’只是暂时代住了缰绳不再前行。

    刘厚早就带着大群官员迎了上来,又是施礼又是致谢,既有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也不乏真心实意的感激之言,宋阳平时不喜欢应酬但并非不会应酬,此刻当着几乎全城百姓面前当然也不能失礼,笑意从容措辞得体,一番寒暄自不必说。

    刘厚拜过侯爷又去拜郡主,跟着又谢过大宗师陈返,最后来到施萧晓跟前,认真道:“为我全城百姓,**师离开圣地,法驾却亲临青阳……”

    不等他说完,施萧晓就伸手把他扶起来,微笑道:“妙香吉祥地只是我的修行之处,不是什么圣地。圣地所在只存于心。”一句机锋过后,施萧晓双手合十向西方礼拜:“愿我所能,求祈诸天眷悯青阳、眷悯南理,驱逐鞑虏还我慈悲世界。”

    声音柔和语气虔诚,以施萧晓的修持,佛偈稳稳传遍全场,清晰落入所有人耳中,青阳城前千万百姓自发自觉人人双掌合十,随着**师一起念出了那声‘阿弥陀佛’。

    寒暄过后宋阳等人重新上马准备入城,但才走了两步他好像又从人群中发现了什么,忽然又代住了战马,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旋即面露笑意翻身下马,径直走入人群。

    包括承郃、小捕在内,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是以这一次,无论戴没戴面纱、所有随行之人全都下马跟在他身后,人数虽然不多,但这伙人聚在一起自有一份摄人气势,众多百姓忙不迭地左右散开。

    一半是巧合、一半是眼睛太尖,宋阳在人群里看到了个老熟人:当年燕子坪的县太爷、周大老爷。

    周大老爷在官途上碌碌无为,也没点雄心壮志,平时能贪就贪点,但是和盘头他们一样,不会去做鱼肉乡里的事情,平时对镇上百姓也多有照顾,他在燕子坪当了十年的官,早都没了官威和官架子,算得半个燕子坪人了,自然也是阳伢子的半个乡亲、半个长辈和邻居。

    也许是今生前面十几年的曰子过得太舒服、太惬意,所以宋阳在遇到小镇故人的时候,总会觉得异常亲切,走到周老爷面前,笑呵呵地躬身施礼。

    周老爷如何能受他的礼数,忙不迭伸手扶住了他,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宋阳没去坚持,礼数这个东西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他知道对方晓得自己的心意便可以了,站直后问道:“您老怎么没走?”

    周老爷实话实说:“本来打算走,可是想了想,又实在没有可去的地方,再就是年岁大了,经不起奔波了,爱咋咋地吧,便没走。”

    宋阳笑了:“不用走,放心,没事。”跟着问过了周老爷的住处,暂时不再多说什么,转身重归大路。

    周老爷身旁都是他的街坊邻居,此刻人人面色惊诧,好像看怪物似的望着老头子,事先可谁都不知道,这位面团团的富家翁竟然是常春侯的长辈。

    而周老爷自己全没注意旁人的目光,愣愣望着宋阳的背影,心里一个劲的念叨着:这伢子长大了、长大了……老怀畅慰。

    待宋阳再度上马时,人群中的一个粗壮汉子,似乎太兴奋以至发了失心疯似的,忽然扯开嗓子大吼大唱,旁人都被他吓了,可那个大汉却全无顾忌,只一个劲扯着脖子唱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唱歌的汉子是刘大人的心腹手下,有些功底、嗓音也不俗,唱起将进酒,虽然比不得当年的曲大叔,但也有几分铿锵豪迈。

    这是刘大人安排好的,他早就打听到了,这首词是常春侯所做送给曲氏夫妇的,如今宋阳重返青阳城,还有什么欢呼声能比得上侯爷自己做的词来得更热烈、更能讨侯爷开心?

    一场选贤,不仅成就了几位奇士,还在青阳流传起两首让人动容的歌谣,其中之一便是这一首《将进酒》。一度流传于青阳大街小巷、脍炙人口几乎人人会唱。

    而亢奋、激动时,这世上又还有什么词调能比着《将进酒》更能让人直抒胸臆?片刻之后,一个人的声音便有十人附和、十个人的歌声又惹来百人齐唱,百人后便是千人、万人。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青阳东门,一首将进酒,唱得天摇地动。最初时刘厚也只想着巴结常春侯,却没想到最终挑动的却是前线孤城中的无尽贲烈!

    浩荡歌声中,封邑中最后一支武装也告赶到,蝉夜叉抵达青阳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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