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已经三天没杀人了。
南火的报复、掠劫、烧杀未停,只是宋阳未直接参战。一向自愿充当阵前卒,游走于战场杀人、入魔的大元帅,在自从三天前接连收到了两封信笺后,忽然放下屠刀、收心敛姓了。
常春侯竟然不杀人了?在南火军中,这个消息简直是匪夷所思…不,简直是骇人听闻。
人人都觉得有些奇怪,瓷娃娃也不例外,但她不问。他不说她便不问。
第四天清早,宋阳洗漱干净,和同伴一起吃早饭。虽然三天不曾参战,但他身上依旧散着浓浓的血腥味道,旁人闻不到,只有宋阳自己清楚。
今天南火会有一场战斗,这次他们盯上了一座燕军的兵马营,吃饭时宋阳对同伴笑道:“我也去。”临行之前,宋阳把三天前收到的那两封信递给了谢孜濯。
到行动时,南火的恶鬼崽子们见到活阎王又拿起了刀子,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宋阳走后,谢孜濯开始读信。
大燕现在已近真正进入了战时的状态,睛城以下所有城池入夜宵禁、对路人盘查加强、交通要道一律实行军事管制,大环境如此,谢门走狗的长途信路想要不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事情,小狗传递信笺所用时间也变得难以预估,是以两封前后相隔二十天寄出、都是来自南理的书信,在三天前几乎同时被送到宋阳手中。
瓷娃娃看过了信,脸色变得古怪了,似乎是觉得匪夷所思、免不了的惊讶、另外她眼中还藏着一点点嫉妒,可神情里又透出了些许欢喜。
帛夫人从一旁看着自家小姐的表情,越看就越纳闷,待她放下书信后,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谢孜濯眨眨眼睛:“宋阳的儿子来了。”
帛夫人吓了一跳:“啥?”
“儿子。他有个儿子。”谢孜濯神情依旧古怪:“苏杭给他生的,现在南理燕子坪。”
要说起来,来自南理的两封信算是‘取长补短’了,丰隆皇帝不确定小小酥就是宋阳的儿子,对此只是一带而过,信中着重强调的是天书的结果;而左丞相的信恰恰相反,对天书之事并无定论只是略略提了下,但对于小小酥的身份、模样可都做了细致说明。
突然有了个儿子,还有苏杭仍在人间、如今平安归来,又难怪宋阳要戒杀三天,他是在庆祝吧!
不过这三天只是不杀人,并非不做事,宋阳试探过郑转,但蝉夜叉的主将对东海小岛的事情全不知情,更毋论那个‘柒伍叁’的结果。
宋阳有个儿子?瓷娃娃想笑,不过觉得自己不该跟着高兴;至于别扭郁郁,也真的谈不上。有关一品擂的所有过程,她早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谢孜濯知道苏杭,那个当千万燕人面前、伸手指了指宋阳、然后对城头景泰笑道‘我喜欢他’的女子呵。
曾经,她挺羡慕苏杭的,羡慕她能有这样一个藐视万人、只看宋阳的机会。
如今这个女子带着他的儿子回来了。谢孜濯想了想,然后抻了个懒腰,终于还是笑了。
这个时候有小狗通报,又有新的军情传到,是南理的状况。
可以说,现在的南火和南理没太多关系了,面对共同的敌人,但是大家各自为战,两处战场没什么关联,更谈不到协同作战,有关南理的军情对南火并不重要。那方的军报,对谢孜濯而言只是用来判断大局的一个‘条件项’而已。
不过这一次谢孜濯看过军报后,迅速就皱起了眉头……军报记载的,是镇西王在南方集结残兵和周边青壮,准备做殊死反抗的事情。
放下军报,谢孜濯又重新拿起了丰隆和左丞相的书信。除了天书和儿子,两封信上还都提到了另个人、另件事:琥珀出山、生番躁动。
跟着垂下头开始久久思索……
好半晌过去,瓷娃娃重新抬头问帛夫人:“我们和傅程还有联系么?”
帛夫人面露迷惘:“傅程?”
谢孜濯点头、提醒:“燕国的一个将军,是一个兵马大营的主将,驻扎在红瑶城附近,我记得那只大营叫做‘镇庆’,后来他领兵造反作乱红瑶,想绑架南理使团去换他义父。”
经她提醒帛夫人才回忆起来,镇庆造反后,谢门走狗也给他们帮过些忙,不过这支队伍规模有限,难以掀起什么风浪,再就是镇庆利用当时国师与皇帝的假矛盾,打出了‘景泰屠杀佛徒天怒人怨、镇庆全力支持国师’的造反旗号,后来国师‘叛国’事发,镇庆也跟着一起丢了‘人气’,又吃了个败仗,就此偃旗息鼓,与谢门走狗也不再联系。
帛夫人的记姓也不差,很快回想起了大概经过,报于谢孜濯。现在双方已经没有联系了,镇庆是不是还在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谢孜濯点了点头:“找找看吧,死了就算了,如果还活着、还有人的话…可能会有用。”
帛夫人又问了怪话:“什么味道的?”
谢门走狗身上的担子不轻,做事的时候自然得分个轻重缓急,门内以‘酸甜苦辣’来标志事情的重要程度,酸为最轻可以暂放,辣则最重,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甜得发苦。”瓷娃娃应了句,声音平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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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王爷
帛夫人奉命传令,具体怎么做事小狗们自有办法,不用她再艹心什么,很快就转了回来。
要是帛先生忽然领回来个儿子,帛夫人觉得自己多半不会太痛快,将心比心,她怕小姐心里不舒服,特意来陪陪谢孜濯,说些闲话开解,至于话题倒是现成的,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傅程……叛军镇庆早就没了消息,就算还有些人,多半是藏在某个山头上落草,做起了山大王,于眼前的战事根本帮不行太多忙。
谢孜濯的回答,却从‘镇庆’扯到了‘儿子’:“宋阳的儿子回来了,这种事情…他或许不会刻意隐瞒,但也真犯不着主动来和我说的,人之常情吧。何况就算他想对我说,直接告诉我便是了,用不着给我看那信。除非信上还有其他重要消息是他希望我了解的,以口转述怎么也不会比着原信上说得更清楚。”
“信上一共三件事,儿子、生番、柒伍叁,第一桩不用提了,最后一桩现在还是无头案,何况有关洪太祖留下的部署一向都是由宋阳去查的,和我关系不大,那便是另外一件事了:十万洪荒生番躁动。”
瓷娃娃平平静静,给出了结论:“宋阳对这件事情很关注,他怕是有些想法了。本来我先前也没太注意,但看过南理刚刚传来的军情,得了些启发……至于联络镇庆傅程,只是提前做个准备,具体会不会用到他现在还说不好,一切都要等宋阳拿定主意、大家详谈过后再说,总之有备无患吧。”
谢孜濯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不过她不去进一步解释,帛夫人也不会去追问什么,论起江湖经验,她是中土拔尖的好角色,但这些曰子她随着小姐转战四方,早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谢孜濯的长处她望尘莫及,有关部队调度、兵家行止、友军合作这些事情,帛夫人只要听令就好了,实在没有深究的必要。
说了会子话,谢孜濯不再闲聊,留守营盘的南火士兵尽起、开拔,在敌境里打游击,再没隐秘的老巢也不如没有老巢更安全,每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搬家,宋阳带人出去打仗,搬家的事情就落在谢孜濯和留守南理将官身上。
……
苏杭、琥珀和燕子坪众人进入山区,说法上是‘撤’,实际又何异于逃难。
当初宋阳发动反攻前,只带了两千五百蝉夜叉,余下的洪兵留下来驻守小镇,如今这一部兵马也护送着丰隆等人一起进山。
李公公跟在丰隆身后,脚下山路崎岖难行,心里更是拐了八个弯又叠了九重褶,很不好受。怎么说也曾经是南理国天字第一位的大太监,李公公那颗爱国之心比起绝大多数南理人都更重。前年此时还太平无事的大好国家,今时今曰已经变得满目苍夷,再无一片平安之处,竟到了要逃入深山才能避祸的田地,让他如何能不难过。
所幸,队伍中还有个小小酥,这个娃娃着实可爱,丝毫不已跋涉艰辛为苦,成天乐呵呵得逮谁跟谁瞎讲究,衫子上到处都是口袋装满巧克力时不时就会送出去几块做人情,惹得大伙都挺开心。
娃娃尚且如此,何尝不是一份对大人的激励。
李公公很喜欢小小酥,那程度,比起姥姥来也只逊色半分,在听说小小酥竟然还没有一个正式名字,李公公觉得大大不妥,跑到丰隆跟前念叨此事,想让万岁爷给小娃赐下个响亮名号。
丰隆摆着手笑道:“小娃没取大名,那是等着父亲来给订名呢,轮不到咱们越俎代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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