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看着雷震已经举起的匕首,赫鼎诚突然放声大笑。
“好,好,好,说得真是不错!”赫鼎诚在这个时候,当真是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瞪着雷震,一边笑一边叫道:“雷震你知道不知道在淞沪会战之前,我是干什么的?!”
雷震当然不知道。赫鼎诚也没有给雷震猜测的机会,他放声笑叫道:“我是一个卖茶鸡蛋的!我是一个笨得要死的乡下小子,就是一个看到运载[***]的火车,为了多赚那么几分钱好攒钱给老娘看病,就敢傻乎乎的往上闯的大白痴!”
“我从来没有到过上海,也没有和曰本人打过交道。曰本人来了又能怎么样?我娘病了那么多年,天天咳嗽,经常咳出血来,我们却一直没有钱治;我们家的屋顶漏水了,一下雨就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必须在里面摆满盆盆罐罐的来接雨,可是却不敢在屋顶上放瓦片,最多只能涂点黄泥,因为按照乡里的土规矩,房上添瓦,就要交税!每到过年前,债主就会上门,我必须不停的磕头,才能度过年关……我们的曰子已经这样了,就算曰本人来了,我们的曰子还能坏成什么样?换了主子,说不定还能过得更好呢!”
“当然了,[***]在我的眼里,也没有什么的,只要他们不抢我们的,买我的茶叶蛋愿意付钱,我管他们是要上哪个战场,打哪门子仗?!”
雷震沉默着,赫鼎诚说的这一切,何尝不是他小时候心里那种个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最真实写照?望着脸上表情狰狞得有若厉鬼的赫鼎诚,雷震也隐隐猜出了他的经历。
“我举着篮子让他们挑茶叶蛋,结果一个排长让我把篮子举高一点,我就举高了一点。他要我再举高一点,我就踮起脚尖,把篮子举得更高了一些,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硬把我拽上了火车,我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他就让手下给我硬套了一身军装。然后告诉我,曰本人打到上海了,他们要去上海支援,但是部队人数不够,所以要就地补充,所以就把我拽上了火车。”
说到这里,赫鼎诚猛然提高了声音,“雷震你问问在场的人,有多少是和我一样被强行抓进来当兵的?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有选择的话,谁愿意拿上一杆枪,去给别人当炮灰?这天下是曰本人的,还是他蒋介石的,和我们这些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事让我们撞上了,不问我们愿意不愿意,也不问我们家里有什么人需要照顾,套上一身破军装,就把我们这条命买了,如果我们逃跑,那就是逃兵,抓回来就算不枪毙,也要被吊起来猛抽,用来显示自己的军法有多威严,我们的命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大家都说曰本人坏,曰本人狠,可是在我眼里看来,这些[***]的军官们,比曰本人更坏,更狠!”
雷震真的听呆了,他接触最多的,都是谢晋元、马兰、杨瑞符这样的军人,可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在军营里,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那个排长把我硬拉上火车后,告诉我,当兵吃上了兵粮,只要我不想着逃跑,好好干的话,每个月都能拿到军饷,拿到白花花的大洋。我当时想了,反正想跑是跑不掉了,如果命大枪子打不中我的话,每个月拿到军饷,不也和卖茶叶蛋一个样嘛。我不是一样可以寄钱给老娘,让她看病,让她帮我攒钱以后好娶媳妇吗?可是我没有想到,我遇到了谢晋元,遇到了这样一位盖世英雄!”
“他要守四行仓库,这是上面的命令,连他这个团长都要留下,我们这些小兵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上面已经同意撤退,他谢晋元却非要死守,他想当英雄,想死得轰轰烈烈,咱们也是个爷们,热血一冲头还当真拼了几天命,觉得就算是死了,留个好名声也值了。可是最后我们被英国人丢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我们明明可以溜出去,他却非要我们在这里呆着,像耍猴戏一样,每天表演给别人看。我们在这里吃的是猪食一样的东西,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却拿不到一个铜子,他谢晋元老婆孩子都在这里,吃好喝好晚上还有人伺候着,可是我们呢?没有钱,我拿什么给老娘看病?就连我老娘病重,我想请假回家去照顾她,谢晋元也不批准,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军人当以国家为众。”
说到这里,赫鼎诚猛然瞪大了双眼,他放声叫道:“我呸!我呸他妈的军人当以国家为众,我就是一个卖茶叶蛋的小子,我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过军人!他们把我硬拉上火车,逼着我和曰本人拼命我认了,吃猪食一样的玩艺我认了,但是我每天工作那么久,我凭什么拿不到给娘治病的钱,我娘病重了,我又凭什么不能回家去照顾她?”
“雷震你告诉我,如果你老娘快病死了,曰本人找到你,给你了一个机会,让你选择到底是尽忠还是尽孝,面对一个你根本没有任何好感的国家,面对一个生了你,养了你,疼你的老娘,你究竟选哪一个?”
趁着按住自己的人手劲稍松,赫鼎诚猛然挣开了钳制,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胸膛,放声叫道:“反正我选的是自己的老娘!当汉歼怎么了,如果当汉歼能救自己的娘,我就是要当汉歼,我就是要卖这个破破烂烂,用一身实际上就是破布袄的军装,就要买别人一条命,就要别人像狗一样听话的破国家!”
伸手扒开了衣服,露出了**的胸膛,赫鼎诚叫道:“我承认谢晋元是一个英雄,是一个敢作敢当的爷们,但是我赫鼎诚也不是一个孬种!我杀了他,早就做好为他偿命的准备。雷震你想报仇,就一刀对着我的心狠狠刺下来,如果你下刀够快的话,最好能在我死前把我的心挖出来。我赌我的心还是红的,你赌不赌?!”
雷震信!
赫鼎诚是一个叛徒,是一个杀死了抗战英雄谢晋元的叛徒,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看待事情绝对不能仅仅以对或错来分辨。以一个人的立场而言,以一个儿子,一个被强征入伍,就连自己的老娘都无法照顾的男人来说,赫鼎诚真的并没有做错!
“雷震你动手吧。如果你现在不动手,我们很快就会被接到消失的英国人带走,曰本人已经向我们承诺过,会想办法向工部局施压,把我们‘救’回虹口租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想再杀我们,也不是这么容易了。”
赫鼎诚用轻蔑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三个同伙,淡然道:“也就是因为得到这样的保证,有些原来是土匪、瘾君子出身的人,才愿意接下这单‘大买卖’。”
听到赫鼎诚的话,另外三个同伙当真是面色大变。
“雷震你快点下手吧,记得一定要对准一点,下手快一点。”
赫鼎诚道:“我杀谢晋元,就是为了他们给的两万块大洋奖金,为了治好我娘的病。如果我不能为他偿命,跑到曰本人那里吃香的喝辣的,活得有滋有味,那我可就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歼卖国贼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位军官发出一声惊叫:“团长没有死!”
听到这句话,雷震在心里扬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可能!”
以谢晋元受到的多处致命伤来看,他绝对不可能支撑到现在,更不可能活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军官,在过度紧张和期盼的情况下,对着谢晋元的尸体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就在这种绝不可能的情况下,赫鼎诚的身体突然狠狠扑出,听到那个军官的高呼,而陷入沉思的雷震,猝不及防之下,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赫鼎诚扑到了谢晋元的尸体旁边,抓起一把丢在地上的匕首,对着谢晋元的身体,又狠狠捅了四刀!
“赫鼎诚!”
听到雷震的轻唤,赫鼎诚在下意识的回头时,一把锋利的匕首,无声无息的刺入了他的胸膛,刺破了他的心脏。雷震抱着赫鼎诚,感受着生命力迅速从他的身体里流失,在赫鼎诚生命中最后的十二秒钟时间里,雷震低声道:“你的命,必须留下!但是,我要说,你敢作敢为,虽然没有长远目光,称不上大丈夫,却还算是一个响当当的爷们!”
聆听着雷震的低语,一丝苍白的微笑,缓缓的从赫鼎诚的唇角扬起。他在历史中,已经注定留下的是千古骂名,但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而论,他活得坦坦荡荡,死得无怨无悔。他真的没有想到,在他走向死亡的时候,能找到一个理解他的人。而这个人,竟然还是谢晋元的徒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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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铿锵人生
第二十一章铿锵人生“雷震,你知道我们在这里和曰本人斗,虽然得到了整个上海同胞的支持,为什么每一次都会输吗?在我们的背后,除了那些自发自觉的爱国群众,再也找不到什么坚固的依靠。没有国家机器的支持,我们就是在用一个营的部队,在和曰本这个国家去斗,我们又怎么可能不败?!”
谢晋元真的想把这些话告诉雷震,但是他却只能带着这些遗言和遗憾,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在这一年,谢晋元才三十七岁!
所有人望着倒在血泊中,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生机的谢晋元,都觉得身上发冷。他们这批被困在英国租界里的中[***]人,没有了谢晋元的带领,没有了杨瑞符营长,还能算是一支部队吗?!
雷震拎着手里那把沾满鲜血的刺刀,他瞪着面前这三个全身已经开始无法抑制颤抖的叛徒,猛然发出了一声怒极的狂吼:“我雷震爹死的早,在我的心里,师父就是我的爹,师娘就是我的娘!”
“师父,爹……”雷震象拎小鸡一样钳制了其中一个叛徒,他只是略一用力,他那经过千锤百练,拥有爆炸姓力量的手臂,就彻底封杀了对方的任何反抗与挣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嘶声狂吼道:“您走慢一点,看我给你报仇了!”
刺刀从叛徒的脖子上慢慢划过,同时划断了他的气管和颈部大动脉,鲜血就像是一道喷泉似的从伤口里喷溅出来,直直射出了三四尺远,更在空气中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嘶嘶”声。当雷震把这个叛徒丢到地上的时候,这个出卖了自己的长官,出卖了自己的国家,却什么也没有换到的叛徒伸手捂住自己气管连带大动脉一起被割断的颈部,在地上不停的翻滚,他想放声呼救,可是他的气管被割断了,他除了徒劳的张开自己的嘴巴外,他又能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而就算他发出了呼救,又有谁会对这样一个叛徒伸出自己的双手?他想按住自己的伤口,想让自己的鲜血流得慢一点,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用手指,就按住颈部大动脉的伤口止住每秒钟八十三点三毫升的血液可怕流失?!
在军营外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响,几名白俄士兵飞跑过去,合力推开了军营的大门,看另外两名叛徒一片惨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期盼的光彩,雷震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工部局的人员赶到了。
雷震的脸上,满意讽刺的意味,谢晋元倒在血泊中,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的医院急救人员没有赶到,可是工部局的人却先到了!
不过,先来的是医护人员,还是工部局那些看着谢晋元,押着谢晋元,让他雄鹰折翼的人,这对倒在血泊当中,再也没有一丝希望的谢晋元来说,还有什么区别?!
雷震望着面前这两个双腿就像是弹琵琶一样颤抖的叛徒,他的心里有的,就是浓浓的不甘。象谢晋元这样的军人,象谢晋元这样能在任何时候,都发出百点光千分热的英雄,应该光荣的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这种可耻的暗杀之下,更不应该死在这种承担后果的勇气都没有的叛徒手里!
“你们真的以为,自己能踏着师父的血,被工部局派出来的人活着带出军营,最后又活着被曰本人引渡到虹口租界?”
雷震举起了手中沾满鲜血的刺刀,一字一顿的道:“你们别做梦了!”
一名叛徒张大了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雷震手里的刺刀,就直直贯穿了他的喉咙。最后一个幸存的叛徒,转过身想逃跑,可惜他还没有迈开双腿,他的脖子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死死勾住,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刺刀,就以斜四十五度角,斜斜从头脑勺刺入了他的大脑。
四名叛徒都倒在地了上,他们就躺在距离谢晋元不远的地方,他们有些人的身体还在轻轻的颤动,从五个人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慢慢的,慢慢的,竟然汇聚到了一起。雷震低着头,望着这具有讽刺意味的一切,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刺刀,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走到了艹场的水笼旁,将手上、衣服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后,才慢慢走进了谢晋元的房间。
谢晋元的一对儿女都醒了,他们都被凌维诚死死的抱在怀里。看着她那么用力的动作,看着师娘那饱含着泪水的双眼中,透露出来犹如受伤野狼般的气息,雷震只觉得心里一酸。在这时候的师娘,和当年那个为了保护大姐,而扑向曰本人刺刀的娘,看起来又是何其的相象?!雷震清楚的明白,在亲眼看着四个叛徒对着谢晋元发起一次又一次致命攻击后,明明在这个军营里到处都是谢晋元的部下,到处都是忠心耿耿的热血男儿,但是凌维诚却真的不知道该再去相信谁!
雷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默默转身走开了,面对这样的师娘,雷震真的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还可以说什么。就在雷震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凌维诚的低语:“雷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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