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阿四闭上了嘴巴,雷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他的带领下,所有人慢慢的退开,只留下阿四一个人一条枪,陪着他的,还有一辆被主人抛弃的汽车。正在气势汹汹扑过来的上海保安部队,早已经看清楚这一批人携带武器,也就是因为有一辆在上海代表了身份与地位的轿车,他们才没有冒失的直接发动进攻罢了!
阿四有点狐疑的望着陪伴在他身边的汽车,他用僵直却可以不引起罗三炮误会的动作,走过去拉开了车门,看了一眼汽车的表盘。油箱里汽油虽然不多了,但是还可以发动,还可以凭借这样一个交通工具,逃上一段距离。最重要的是,如果放任这样一辆汽车落入陈公博或曰本人的手里,拥有这辆汽车,或者是为雷震提供帮助的人,必然会面临全盘暴光的危险!
难道……不会吧?!
阿四趴下了身体,他的目光在汽车的底盘下来回扫动,当他的视线落到底盘的一角时,阿四的脸上再次扬起了一个只能用无奈来形容的笑容。
“高,实在是高!绝,实在是绝!雷震啊雷震,你还真他妈的是一个混蛋!!!不过,我却不能不佩服你,甚至还有点喜欢你。像你这样够狠够歼,却又够忠够义,让人根本无法心生反感的人物,要是留在上海滩混江湖,估计不出十年,什么上海三大亨,只怕都要靠边站了。”
能让阿四发出这样的叹息原因很简单,在这辆汽车的底盘下面,赫然放置了一捆绝对可以在瞬间把所有证据都销毁得干干净净的炸药!而在这捆炸药上,那只小小的表盘,更在提醒着每一个发现它的人,这是一个可以自动引爆的定时炸弹!
想想看吧……如果阿四是汉歼,是曰本情报机关或者陈公博手下的走狗,在和上海保安部队会合后,他一定会继续驾驶这辆汽车,带领保安部队追杀雷震。而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低级军官,大概一辈子还没有享受过这种代表了身份与地位的高档轿车。
面对轿车的诱惑,这位低级军官,九成会离开坐着就混身不舒服的军用卡车,移驾到更舒适,更平稳的轿车里,来过瘾一把,得意一回。这样的话,只要“轰”得一声,能炸死多少普通的士兵不知道,但是雷震绝对能轻而易举的铲除了一个汉歼,外加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到了那个时候,群龙无首,雷震是打是撤,都会显得游刃有余。
如果阿四不是汉歼,却想着临阵脱逃的话,他精通驾驶技术,当然会选择开着汽车逃跑,而不是用自己的双腿和汽车去角力。那辆轿车实在是太醒目了,醒目得让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到如果捕获驾车逃跑的人,能获得的大把钞票和光明的前途。就这样一追一逃,在定时炸弹被引爆之前,相信雷震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带领所有人大摇大摆的撤出战场。
至于如果阿四不是汉歼,真的要拼命作战,为雷震他们抵挡追兵的话,试问雷震只发给阿四那么一点点子弹,阿四能支撑多久?
事实上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阿四只能依托汽车为掩体,不断狙击敌人。上海保安部队就算是伪军,是汉歼部队,装备差待遇差士气更差,但是一个排,总也能装备上一两挺轻机枪吧?一旦机枪集中火力扫射,躲在汽车后面的阿四,最终还是无法逃脱被乱枪打死的命运,雷震放上一个定时炸弹,一方面可以在保安部队围上来时,给他们来个意外惊喜,一方面也能给阿四来上一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天葬式毁尸灭迹!
……从发现阿四,到上海保安部队出现,雷震发给对方一枝步枪,并命令他转过身,趁机把定时炸弹装在汽车的底盘上,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经历了区区三分钟时间!
在短短三分钟时间里,雷震就能随机应变,设计出一个如此狠辣,又如此滴水不露丝丝入扣的连环陷阱,也难怪阿四会发出那样的感叹了。试问,像雷震这样的人物,要真的留在上海加入了帮会,其他人还混什么混的,趁早滚回家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男人,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算了!
阿四坐在汽车的驾驶席上,他深深的吸着气,伸手扭动了汽车的钥匙,在一阵熟悉的机器转动声中,这辆汽车被阿四发动了。
看着汽车观后镜中,自己那张再也不用掩饰,写满委屈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久违的眼泪,已经溢出眼眶,狠狠的在阿四的脸庞上划出两道如此清晰的泪痕。没有过这种想要全心全意付出,却被别人拒绝,甚至是被伤害和利用的经历,就很难理解,阿四现在的那种心情!
“雷震,你不就是谢晋元的徒弟吗?你不就是抓住了一个机会嘛,又有什么好了不起的?你……凭什么看不起人?!”
阿四慢慢品尝着流淌嘴里的液体,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更带着一股浓浓的不甘。如果阿四没有记错的话,他从懂事开始,这一辈子只流过三次泪!
在疯狂的长嗥声中,阿四拼尽全力,将脚下的油门直接踩到了最底限,就在这个时候,刚才还慢慢悠悠的向前挪动的汽车,就像是一头想要卧倒休息,却被一只蜜蜂狠狠蛰了那么一下的西班牙公牛般,在轮胎和坚硬的地面拼命厮打,拼命扭缠中,发出了一阵“吱吱啦啦”的刺耳尖叫。
在这个时候,刚才那些还气势汹汹,一边大模大样的对天开枪,白白浪费子弹,浪费纳税人金钱,自以为是自己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上帝就是主宰的上海保安部队军人们全都呆了,傻了疯了。这些吃着中国人的大米,喝着黄浦江的水长大,却为小曰本卖命,做小曰本奴才的乌龟儿子王八蛋们,面对那辆突然间吃了枪药了,发了颠,出了狂,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以上时速,带着飞蛾扑火般无畏火焰,狠狠撞向他们的汽车,齐齐发出了犹如一个小姑娘,就要被几十个大汉轮歼般的歇斯底里的惨叫。
“叫,叫,叫,叫你妈的叫!你们跟在小曰本的身后,在我们的城市里还真他妈的像个人物似的耀武扬威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叫?你们伸出手,向我们讨要管理费,保护费,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时候,你怎么不叫?!”
阿四伸手抓起雷震交给他的那支步枪,他倒转枪托,对着面前的汽车挡风玻璃,拼尽全力狠狠一砸,在“唏里哗啦”的声响中,大块的挡风玻璃被阿四一击,就砸得变成了七八十块碎片。大块大块的碎玻璃,就象是天空下了刀子般,对着坐在驾驶席上的阿四,进行了一次无差别火力覆盖。
一道道炽热的血痕,不断从阿四的脸,脖子上,手上,一切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绽放,但是在这个时候,阿四却在放声狂笑,“雷震,你这个没有吃过几两干饭的小子,给老子睁大眼睛看好了,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是你能当英雄,更不是只有你想当英雄!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阿四凭什么在上海滩混到了今天!”
坐在第一辆军用卡车副驾驶席上的,是一位上尉连长,眼睁睁的看着对面那辆汽车,越开越快,在地上拉出一道如此灿烂的,笔直的,疯狂的印痕,狠狠撞向自己,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他的心跳更是在瞬间达到了能让整个胸膛爆炸的程度。但他毕竟是一个连长,也吃了几年干饭,也经历过一场风风雨雨,在经过几秒钟的绝对惊骇后,第一个清醒过来,他对着身边那个已经吓傻了眼,在这个要命的时候,竟然还大模大样踩着油门,以不知死活的姿态,迎向那辆汽车的司机,放声嘶吼道:“我艹我妹子的,快让开,让开,快让开啊!他疯了,你听到没有,快点避开,避不开的话,我们就要一起完蛋了……”
这位上尉连长的嘶吼声嘎然而止,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们面前的挡风玻璃上,已经多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圆孔,而在司机的额头上,更多出了一个相同大小的弹洞。白的,红的,各种粘粘腻腻的东西,正在司机额头正中的那个弹孔里不停的流出来。
在汽车以每小时超过一百二十公里速度飞驰的情况下,阿四竟然可以一脚死死踩住油门,一脚控制着方向盘,然后用一种绝不自然,更绝对不舒服的姿势,在驾驶席上架起了步枪。他只用了一枪,就击毙了对面那辆汽车里的司机,他更是只用一枪,就彻底封杀了对面第一辆军车所有人的生路和希望!
看着身边这个再也不可能因为他的命令和怒骂,再做出反应的司机,上尉连长只觉得自己全身就像是被人用一桶刚刚从北冰洋里捞出来的冰水混合物,进行了一次从头到脚的洗礼般,全身瞬间变得一片冰冷,一片僵硬。
眼睁睁的看着那辆汽车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放大,这位上尉连长心里转动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妈的,这下可真完蛋了!我今天才领了薪水,本来还想着去找红香楼的那个小搔蹄子呢……”
“砰!”
价值几万块大洋的轿车,就像是一枚射出膛的炮弹般,毫无花巧的迎面撞上了第一辆军车。
在这一刻,天与地之间突然一片寂静,在这一刻,天与地之间突然一片肃杀。就在这一片寂静一片肃杀之间,轿车和军用卡车,面对如此惊人的动能,它们金属制造的外壳,在呻吟着,叹息着,扭曲着,拥抱着,直至双方以最亲密的姿态,紧紧贴到了一起。紧接着,一团犹如十个太阳一起升起般的炽热的火球,猛然从轿车的底盘上扬起,狠狠撕裂了这两个亲密拥抱在一起的同伴。
燃烧的金属,几乎变成液体的碎玻璃片,横的、斜的、转的、旋的,以各种千奇百怪,却隐含着物理学最高深意的子弹头,夹杂在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中,以亚音速向四周飞溅,在瞬间就对方圆三十多米内的所有区域,进行了一次无差别覆盖攻击。无论是那些到现在还傻傻站在车厢里的士兵,还是那些脑袋瓜子不错,宁可摔断了腿摔歪了鼻子,也要先保住一条小命,所以跳车逃跑的士兵,面对如此可怕的冲击波,面对这样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漏洞,根本没有任何生存希望的大爆炸,他们的脸上变得一片苍白,但是转眼间,就被一片死亡,镀上了一层艳丽的血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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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投名状
“哈哈哈……做英雄,果然是他妈的……爽!”
在这一片混乱,死神大爷正在头顶乐不可支的挥舞着手中的大镰刀,疯狂的收割生命,更到处都是呻吟,都是惨叫的人间地狱里,放声狂笑的,赫然是在两辆汽车即将相撞的瞬间,抱着步枪跳出汽车,最后摔进路边一条只有一尺多深水渠里,侥幸称得上大难不死的阿四!
望着就摔落在自己身边不足一米位置的那支步枪,阿四却只能摇头苦笑。这支步枪,对阿四而言,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从时速超过一百二十公里的汽车上跳下来,阿四虽然抢回了自己的一条命,但是他敏捷的身手,和身经百战所拥有的经验,并不能让他毫发无伤!
阿四在跳下来的时候,他的左臂最先着地,面对如此可怕的速度,他的手臂在瞬间就被生生折断,锐利的断骨,更是刺穿了手臂的肌肉和皮肤,露出一截红白相间的东西。连带一起从伤口涌出来的,就是大蓬大蓬的鲜血。
而阿四的右臂,天知道是摔脱臼了,还是也摔断了,他只要一动,一股钻心的疼痛,就像是有几百把刀子在对着他的心脏猛扎,痛得阿四全身冒汗,可是扬起头,看着那辆被炸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死尸的汽车,阿四的脸上仍然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而在他的心里,更在想着一个问题:“早知道这样,还他妈的不如直接摔死一了百了。那些家伙一会回过神来,会怎么对付我?是当场给我来上一个乱刀分尸,还是把我带回去,送到用刑台上,尝尝什么剥皮挖眼割舌头之类的酷刑?!”
“他在那里,那个用汽车撞我们的家伙,还在那里活蹦乱跳的没有挺尸呢!”
几分钟后,一群惊魂未定的家伙,终于发现了阿四的存在,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一个脸上长着横肉的排长闻声而至,他小心翼翼的接近阿四,先一脚踢飞了阿四手边那支步枪,然后伸手拎起阿四,抡起他蒲扇般的手掌,二话没说,就在阿四脸上狠狠甩了几个耳光。
这几个耳光扇得可真是够重,阿四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上就象是被人用木棒狠狠砸了几下,他的两只耳朵里更像是钻进去一群蜜蜂般,发出“嗡嗡嗡嗡”的声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个排长的声音,也变得有点飘散起来:“说,你这个乌龟儿子王八蛋是为谁工作的,你他妈的不说的话,老子就先阄了你,再给你来上一个点天灯!”
望着眼前这张怎么看怎么讨厌,更是写尽穷凶极恶的脸,阿四的嘴唇上下嚅动,可能是他受的伤实在太重,身体已经过于衰弱,他的声音小得可怜,就算那个排长竖直了耳朵,也没有听清楚什么。
“你说什么?你他妈的想装死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还不是时候,给我大声一点!”
那个排长把耳朵凑近到阿四的嘴边,在仔细聆听下,他终于听清楚阿四说的话:“你这样的汉歼,才是没有屁眼的乌龟儿子王八蛋!”
排长脸上刚刚扬起的愤怒表情,突然间彻底凝滞了,他呆呆的看着阿四脸上扬起的那一缕胜利的微笑,他低下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阿四捅进自己身体里的武器。那件刺入他的小腹,将他的鲜血和生命力,迅速抽离的武器,赫然就是阿四左臂那半根带着锋锐棱角的断骨!
阿四左臂在对方的身体里不断搅动,彻底封杀了这个排长所有的反击与希望,直到这个排长的瞳孔先是狠狠一缩,然后慢慢放大,他才抬起脚,象踢开路边的一条死狗般,将这个排长还在不停抽搐的身体,狠狠踢到了一边。
抱着步枪站在一边看戏的保安部队士兵,望着这绝对意外的一幕,看着张开嘴,在那里呵呵大笑的阿四,再看看倒在地上,绝对不可能再有生存希望的排长,所有人都傻眼了。而阿四这个刚刚撞废了他们一辆汽车,炸死了一个连长和一个班的士兵,又用手臂上的断骨捅死了一个排长的家伙,竟然对着所有人,用充满了挑衅意味的口吻道:“来啊,来啊,你们这群只知道钻曰本人裤裆,舔着他们脚趾来献媚的软皮带,你们来开枪打我啊!不要告诉我,你们当了汉歼,当了乌龟儿子王八蛋,连开枪都不会了!”
望着态度和语气都嚣张得无以复加的阿四,听着他那刺耳到极点的话,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一个脾气最火暴的士兵,“哗啦”一声拉起了枪栓,看着对方把枪口对准了自己,阿四却笑了,他笑着闭上了双眼,等待一发子弹打进他的身体,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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