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讷讷道:“是个叫吴节的人写的条陈,这人现在随侍在陛下身边,是个布衣山人。除了少数几人,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

    “哦,原来是他,就是上次写青词败给他的那人?估计也就是从那次开始,这鸟人就想过借踩咱们严家上位了。”严世藩半边脸面无表情,那颗坏掉的眼珠子看起来也是一片灰白。可等他缓缓转过头来,另外一颗眼睛却满是杀气:“听人说他拿了解元,估计会参加明年的春闱,礼部那边可都是父亲的人吗?”

    “都是咱们的人。”

    “好,想个办法让他报不上名,毁了他的功名。”严世藩冷冷道:“这种佞幸小人,就得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皇城,礼部。

    轮到吴节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种模样。

    听说是顺天府先科解元,负责报名和记录的小吏一脸的羡慕:“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据说本科乡试头名吴节除了文章了得,一手诗词也写得极好,想不到却是你。”

    吴节心中暗自得意,正要客气,那小吏却将吴节的文书放到桌上:“这个名却是报不了的。”

    吴节一惊:“还请教,难不成我这个名字还有犯忌的地方?”他反开起小吏的玩笑起来。

    听到他问,小吏面皮一整,收起了脸上的羡慕,淡淡道:“倒不是你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主要是你长得和文书黄册上不符?”

    “不符?”吴节有些发呆。

    “对。”小吏指着吴节带来的那堆文件说:“比如这文书上写着你身高不足六尺,身材瘦小,尖脸,皮肤黝黑吧,就完全对不上。你看看你,至少一米七十以上,相貌堂堂,身材魁梧,这文件说的是你吗?”

    “啊,又是这个原因?”吴节一听,差点晕厥过去,怎么又在这上面出问题了。上次考试的时候,他就是因为相貌和文件是记录不符闹出麻烦。好在有包应霞在场,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才顺利进了考场。本以为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没想到来参加进士科考试的时候,又在这上面出问题了。

    如果真因为这个狗屁原因没办法报名,这个笑话就闹大了。

    怪就怪自己当初没有引起重视,这段曰子也因为太忙,一直没来得及去顺天府衙门修改户口黄册,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有些晚了。

    他忙解释道:“这是我以前在南京居住时填的黄册,当时因为身患重病,年纪尚幼,生得也非常瘦弱。这一年来,因为调养得当,人也长高了一截,整个模样都变了,我也是没有办法。还请教,这事该怎么弄,需走什么程序。”

    小吏笑了笑:“其实也很简单,首先,你得回南京找应天府衙门按照你现在的模样,重新填一份黄册,然后再根据应天府衙门开的黄册回京师顺天封衙门继续修改你的户籍上相关的相貌。然后,就可以到本官这里来报名了,只要手续都全了,就没有问题。”

    “去南京应天府衙门修改户籍?”吴节差点崩溃了,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这年头交通不便,虽然有大运河水运便利,可从燕京去南京,一来一回也得两个月。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前提下,如果途中再遇到其他事情耽搁,这个春闱也不用参加了。

    再说,明朝的官僚主义和现代社会一脉相承,就算你顺利地将所有的文件都准备妥当,也难保其他地方不会出现问题。

    “能不能不去应天府?”吴节问。

    “那……恐怕不行,因为没有人能证明你就是吴节啊!”小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吴节,他悄悄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钱票递了过去,低声道:“吴节乃是顺天府乡试头名解元,一同中举的七十五位同年可以提我佐证,证明我就是吴节。”

    是一张十两的钱票,小吏心中大动,悄悄收了,却笑道:“就算如此,那也只能证明你中了解元,而不能证明你就是吴节。”

    “这逻辑……”吴节彻底无语了,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是废话,又将一张钱票递过去,这次是二十两。

    看到这一大笔钱,小吏终于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实际上,这事因为设计到举子的身份真伪,本官也不敢乱做主。你的同年虽然有举人功名,可却不能做为人证。当然,也不是没有法子。比如,你可以找你的座师啊……按照我大明朝的制度,只要有进士功名,就能替你担保……”声音小了下去,显然是在顾虑着什么。

    吴节大喜,猛地站起来,一拱手:“多谢大人提醒,吴节这就去寻人证。”

    “对了,记得一定要有进士以上的功名来担保,最好是士林中鼎鼎大名之人。”

    看着吴节的背影,那小吏突然叹息一声,喃喃念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只此诗一出,天下谁人不识君。可惜啊可惜,吴士贞你如此大才,偏偏却韬光养晦,弄出这么大一个郁闷之事,怪谁呢?小阁老要治你,我能有什么法子,帮也帮不你什么。想我也是举人出身,读书种,却要做这种违心之事,惭愧,惭愧!”

    从礼部出来之后,吴节本以为这事非常简单,可仔细一想,却有些麻烦。

    本来,让恩师包应霞给自己佐证是最好的,可惜他现在人在济南,根本没办法回京城,这一头就指望不上了。

    若是去找房师管定予,那家伙好象对自己又有成见。

    黄锦、陈洪?

    想都别想,一个读书人若是让阉党来给自己做证人,以后也不用混了,骂都被人骂死了。

    当然,找皇帝写个条子什么的最好不过。但是,这种小事去找皇帝,笑话了,只怕这事刚一说出口,立即被皇帝在心目中贴上一个办事能力低下,不堪大用的标签。

    看来,这条路也不能走。

    至于陆家,自然是可以证明我吴节身份的。可陆家和他已经翻脸,自然不会来做这个好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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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尴尬事

    从成都来燕京之后,吴节已经习惯了顺风顺水,很多事情他甚至不需要去留意,就水到渠成地做成了。

    这次却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着手之感。

    其实,这事的关键吴节下来之后还是想明白了,主要是自己的交集圈还是太狭窄了些。来京城之后,除了中举后的几天,与同年们作过几场文会,认识几个同道之外,同主流士林也没什么接触。一是皇帝那边的事情牵扯了太多精力,二是自己又要备考,觉得科举场上全凭真本事说话,认识人再多,也管不了什么用。

    现在想起来,却是有些后悔了,再知道就多认识几个士林中的前辈了。

    一时间,吴节也没什么法子好想,只得给远在济南的恩师包应霞写了一封信,托人带过去,问恩师老人家能够不能帮自己写封信证明一下。

    至于这封信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什么时候能带回来,吴节也不敢保证,也没办法在家死等。

    吴节也没办法在家静心读书,索姓就上街打听消息。

    随着春节的逐渐临近,春闱之期一曰近于一曰,燕京城中的读书人也越来越多,几乎是一夜功夫,满大街都是羽扇伦巾,宽衣大袍。放眼望去,大冷天的,到处都是折扇摇晃。

    大约估计了一下,整个燕京城至少突然出现了上万士子,还都是带举人功名的。

    明朝读书人一向有议论朝政的习惯,正如后来的东林书院那副有名的楹联上所说: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有读书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清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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